盡管田不東死前親筆寫下的遺言讓祝文安從弑師之仇中洗刷冤白,挽茵對祝文安還有好幾樁抱怨。


    “你師父死後,我們馬上派人來這裏接你,等了好幾天,都沒見你迴來。”


    “我以為你們逼死我師父,肯定要斬草除根,哪還敢呆著等你們來,肯定要跑嘛。”


    祝文安邀功似的告訴挽茵這幾年自己找她找得多麽辛苦:“為了找你,從北淮到太中,幾乎所有的青樓我都找遍了,幾乎所有年齡吻合的青樓頭牌我都見過。”


    “……你找我關青樓什麽事!”


    “我推測過,你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身上估計也沒錢,在外麵怎麽活?肯定會被賣進青樓,老神醫曾跟家父說‘我徒兒五官極端正,是個美人坯子,長大了保證讓令郎喜歡’,所以我猜以你的相貌肯定能當上頭牌。”祝文安一副敬佩自己太聰明的表情。


    師父死前還不忘推銷自己,挽茵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心懷感激。


    “我真的從沒想過會是你……你有十八歲?”


    祝文安眯著眼睛打量挽茵,挽茵總覺得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脖子以下肚子以上徘徊,輕咳一聲:“都說了我一直躲在山溝裏,哪能跟你這富貴人家的孩子比。”


    “我看你一點都不缺錢。”作為一直幫挽茵搬運行李的苦力,祝文安一點都不敢小看挽茵的家產。


    “好意思說,對了,你們一言堂還通緝我!”


    “通緝你?”


    “對!說我殺了老堂主,我連老堂主長什麽樣都沒見過!”


    祝文安恍然大悟:“七年前,家父去世那夜,潛進一言堂的小女孩就是你?”


    挽茵點點頭:“不過我發誓我絕對沒殺你父親!我根本沒看見他。”


    說來也是夠倒黴,那時挽茵剛把張之棟的輕功學了七八分,想著偷偷去一言堂查查自己師父的死因,沒想到被巡邏的弟子發現,還好她腳程快逃了出來,本想著就算被發現,他們也隻當是普通的小賊,沒想到第二天,一言堂掌門的死訊傳遍江湖,隨著傳開的還有一言堂的通緝令,老堂主遇害當晚有神秘女童出現。天地良心,那時挽茵的頭腦根本沒想到要去對老堂主做什麽,直到現在,她連老堂主有幾個鼻子幾個眼睛都不知道。


    “我知道,”祝文安說得輕描淡寫:“我爹當時雖然癱瘓在床,還能言語,若是陌生人進了房間他一定會喊人,所以殺他的人一定是他很熟悉的。”


    “那你還通緝我!”


    祝文安漂亮的眼睛看向別的地方:“那時我剛當上掌門,隻想試試通緝一個人是什麽樣子。”


    對於這個任性的掌門,挽茵已經不知道該責怪他什麽。


    “沒想到和我有婚約的人就是你,我本想,若是找到神醫的徒弟,把掌門之位送給她做謝禮,我們兩個私奔。”


    這話挽茵聽著一點都不感動,而且,祝文安你就這麽把一言堂送人,一言堂的弟子們知道嗎!他們太可憐,讓人心疼!


    以為從此就可以過上安穩日子?挽茵才沒那麽天真,衛聆悅非把她當眼中釘肉中刺不可,挽茵要降低自己受到的仇恨,反正祝文安最近被其他幾大門派煩得不可開交,就裝作兩人不是很熟的樣子也很好。可憐的是段小柔,她身為“副掌門”,替祝文安分擔工作當然要時常跟在他身邊,吸引衛聆悅火力的重任就落到她一個人身上,段小柔也不是吃素的,衛聆悅在她身上也占不到便宜。


    挽茵怕衛聆悅在段小柔那裏吃了悶虧,會拿桃緋撒氣,把桃緋看得特別牢,幾乎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桃緋雖然很開心在東陵還能找到人陪她說話,時間久了難免擔心,悄悄問挽茵:“挽姑娘,那個……我已經有夫君了,你……對不住!我實在不能喜歡女人!”


    “……我最近在你藥裏放了什麽致幻的藥材嗎?”


    “我師父說,但凡是討好我的,都是貪圖我的美貌。”


    挽茵很佩服桃緋能說出這句話,尤其佩服她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她師父思想是有多偏激?對人性還能抱有一點希望的態度了嗎?


    挽茵並不能無時無刻地保護桃緋,她還有另一個病人要處理,金少爺年紀太小,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挽茵不敢給他用猛藥,隻每天用銀針給他逼一次毒。她還有兩個手下可派遣,啞啞和甄繡兒,甄繡兒年紀更大些,又不像啞啞有身體缺陷,正常人都會選擇讓甄繡兒陪著桃緋,但挽茵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啞啞,不是因為甄繡兒有前科上次差點害桃緋在池塘裏淹死,挽茵總覺得,甄繡兒是個行屍走肉,她的軀殼雖然在一言堂裏,心早就飛到不知名的男人那裏去了。跟著挽茵學醫時,她經常眼睛發直,嘴角傻笑,整個人沉浸在莫名的幻想中。


    挽茵在醫書上看過這種病,叫相思病。


    桃緋最受不了和啞啞獨處的時候,她看不見,啞啞不能說話,兩個人完全無法溝通,每次桃緋嘰裏呱啦說一堆,都沒辦法從啞啞那兒獲得半點迴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其實啞啞真的沒在聽,他哪有功夫搭理桃緋,他還要抓緊時間看書,這樣才能在挽茵晚上檢查課業的時候受到誇獎,他就像個學堂裏最普通不過的學生,沉心用功隻為得到父母的誇獎,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為了討挽茵開心,還是讓自己開心。


    秋末緊接著就是冬來,北淮地界偏北,冬天來得特別快,這一日是冬天的第一場雪,金少爺醒了。


    在挽茵的印象裏,金少爺是個熊孩子,果不其然,他的家庭教育和祝文安一樣堪憂,淡如煙曾吐露:“堂主還說要不是我們一言堂要顧及在江湖上的名聲,就把挽醫師綁迴去天天給師兄師姐們看病。”


    得知是挽茵救了自己,金少爺第一句話是:“你值多少錢?”


    “哈?”


    “你開個價,本少爺把你買迴藏金山莊去,天天給本少爺看病。”


    挽茵平靜地注視著金少爺,然後捏著他肥嘟嘟的臉蛋狠狠地揪了幾把:“小毛孩,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你對本少爺無禮,本少爺不買你了!”


    挽茵笑得樂不可支,明明長得跟廟裏散財童子似的,非裝出一副大老爺的樣子,不對,是人販子,張口閉口就要買人。


    當挽茵看見藏金山莊來接金少爺,挽茵笑不出來了。十幾匹高大駿馬來到一言堂,每匹馬上都綁著純金的鞍韉,為了給大病初愈的金少爺衝喜,馬頭上都綁著金絲織成的大金花,給金少爺準備的是一輛馬車,比挽茵那個小馬車足足大了三倍,車身用上好的黃楊木,黃楊木表麵鍍金漆,還鑲嵌了一個鎏金小窗戶,就連馬車的門簾子上都用金線繡了滿滿的金色龍鳳圖。二十來個家丁穿的更嚇人,渾身金色絲綢衣服還嫌不夠亮,上麵又擦滿了金粉。


    挽茵看著這批人,感覺自己眼睛有種要瞎的征兆,紅花是什麽樣?綠葉是什麽樣?挽茵全都不記得,隻記得金子……金子……金子……還是金子!滿眼都是金黃色,這些人一個個都像會走路的金子,挽茵,好想,把他們,搶走!


    “少主!”這些看起來牛哄哄的人,看見金少爺,齊齊行禮。


    胖嘟嘟跟蓮藕人似的金少爺在眾人注目下一步步走下台階,頗有點王霸之氣,從拍賣會的大手筆,挽茵就知道藏金山莊是有錢人,但挽茵從沒想過藏金山莊會這麽有錢!


    由於馬車實在太大,以金少爺現在的身高上去有些困難,家丁馬上搬出一個純金打造的矮凳給他墊在腳底下,挽茵從沒像現在這麽仇富過,純金的凳子!她願意當枕頭枕著!這死孩子竟然踩在腳底下!


    在上馬車之前,金少爺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挽茵一遍:“你要是什麽時候想通了賣身到藏金少爺,本少爺保證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我去我去帶上我!挽茵在心裏這麽呐喊,但她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祝文安,祝文安雖然麵帶微笑,眼中有一道寒光,挽茵默默地壓下心中嘹亮的呐喊,沒關係,一言堂的庫房也有很多金黃色,她查證過。


    為了挽茵少受點暗算,明麵上祝文安對挽茵總是客客氣氣的,私下裏就……嗬嗬!


    那晚從山坡上滾落的時候,祝文安死命把挽茵護在懷裏,挽茵毫發無傷,祝文安的背後被碎石割裂出一道又一道傷痕,小石頭割出來的能是什麽要緊的傷勢,不過是皮毛傷,對舞刀弄槍的祝文安來說算得了什麽,抹上一層金創藥也就完事了。祝文安表現得活像被人從背後摳去了幾塊骨頭,嚇得段小柔趕緊請挽茵給祝文安療傷。


    挽茵把金創藥往桌上狠狠一放,道:“後背露出來,我給你上藥。”


    祝文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馬上把褻衣脫了。


    挽茵麵部抽動:“這不用全脫了……你把衣服掀起來就行。”


    祝文安迴頭,嫵媚地看看她:“我喜歡脫。”


    祝文安的背寬厚結實,背後的傷痕更給他增添了男人的味道,挽茵從沒想過,身為醫師的她,看過無數人赤/裸的身體,有一天還會擁有少女青澀的心跳。對著祝文安的時候,她總會卸下所有額外的身份,做一個,隻是有了心上人的普通少女。


    “挽茵,我能問你件事麽?”


    “不能。”


    “在你看過的男人身體裏,我身材是不是最好的?”


    挽茵就知道祝文安不會問出正經問題!


    “……你怎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問出這麽不要臉的問題?”


    “我希望不管什麽我在心裏都是第一位。”


    “你的臉皮在我心裏就是第一的厚!”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是暖暖的。


    挽茵從身後摟住祝文安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她並不懂什麽叫調/情,隻是自然而然地想要這麽做,畢竟她看的小說裏,女人看見祝文安都是直接脫肚兜從沒有太多的前戲。祝文安的身體微微僵硬,伸出手去,撫摸著身後挽茵垂下的頭發,挽茵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臉貼著他的脖頸,隻想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


    如果有一刻能夠定格成永恆,挽茵就希望停留的瞬間就是現在,心靈受到前所未有的滋養,甜蜜沁香,心中仿佛放了一個暖爐烘烤得暖洋洋。


    哐!


    窗戶那兒發出得聲音讓兩人都心中一驚,嚇得挽茵趕緊鬆開祝文安。


    聽聲音好像是什麽東西撞到窗戶上,祝文安披上衣服,領著挽茵去外麵查看。一隻灰色的肥鴿子站在窗戶下麵咕咕咕地叫,一邊叫還是一邊不停地甩腦袋,看來它著陸失敗,撞了窗戶。


    祝文安把鴿子抓起來,鴿子腿上果然綁著信。


    祝文安拆開信,看了幾眼,眉頭越來越緊。


    “怎麽了?”挽茵關切地問。


    “又是提議成立武林盟。”


    “武林盟?”鮮少參與江湖事的挽茵完全不懂什麽叫武林盟。


    “伏龍殿的唐叔父先提議的,現在又有好幾個門派被他說服,都來跟我提這個事兒。”


    祝文安的語氣一聽就很不讚成這個武林盟,也是,他那麽懶,連自己門派都懶得管,哪會有閑心去管什麽武林盟。


    “伏龍殿的唐叔父?是那個伏龍殿的掌門?你管他叫叔父?”挽茵對伏龍殿唐掌門的印象不太好,雖然他看著挺仁義正派的,他做的事兒挽茵可不會忘,在聚賢大會上處處針對一言堂,挽茵還以為他和祝文安有過節呢,祝文安竟然叫他叔父!


    “唐掌門和家父是結拜兄弟,我一向叫他叔父。”


    有這麽當叔父的?專門跟侄兒對著幹,要是挽茵眼神差點沒看見也就罷了,偏偏挽茵還看見了,如果把自己擺在祝夫人的位置,挽茵對這位唐叔父充滿了敵意。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碼完了,我去睡覺了別攔我_(:3」∠)_


    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們,碼金少爺的時候我腦子裏一直隱約跑出金正恩的模樣……答應我,千萬不要腦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妙手思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姑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姑子並收藏妙手思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