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不僅僅那王家的管家帶來了,連那種紅薯的老者也一並帶來。


    剛走到半路上,錦衣衛送來了消息,範景文從北京趕了過來,現在已經到了大同城。


    “將他一並叫到經曆司王大人府上。”


    “是!”


    路邊不時有人對錦衣衛微笑,甚至還有打招唿的。


    這在以前是不存在的,以前的人,聽到錦衣衛的名聲,嚇得全身打哆嗦,怎麽可能主動熱情向錦衣衛打招唿的。


    之所以如此,還是最近一個多月,錦衣衛在大同城辦了不少實事,在大同城老百姓心中豎立了新的形象。


    隨著皇帝民望刷到最高,錦衣衛在大同城竟然也受到了不小的讚譽。


    突然,前麵來了一批人。


    這些人看起來蓬頭垢麵,穿著破舊的衣衫,麵色有些憔悴。


    不過臉上的神情卻透露著欣喜。


    前麵一個中年漢子走過來,突然擋在崇禎麵前,這立刻引起了錦衣衛的警覺。


    “你是何人?”


    那漢子露出憨厚的笑容:“俺問個路。”


    “你且說。”


    “請問官府的糧倉在何處?”


    崇禎奇怪道:“你問官府的糧倉作甚?”


    “俺們是從陝西過來的,聽說大同缺糧食,俺們村就集了一批,讓俺們這些人送過來。”


    他笑的憨厚老實,明顯就是個莊稼漢。


    “你們從陝西過來?”


    “是啊,俺們走了近一個月,才走過來,這些是俺們全村人一起捐的。”


    崇禎有些震驚,他看了一眼街邊那些正在板車旁休息的人,一個個都蓬頭垢麵,麵色憔悴,看上去的確是趕了很遠的路。


    他們正有些害怕地看著這邊,可能是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原因。


    崇禎說道:“陝西離這麽這麽遠,自己都缺糧,還送糧過來?”


    “俺們是延安府的人,當年陝西鬧大饑荒,俺們差點餓死,是當今的皇帝陛下去了陝西,咱們才有了糧食,這幾年朝廷也一直在撥糧,咱們村子裏節省了一點,聽說皇帝陛下在大同向各省召集糧食,俺們就來了。”


    崇禎心中頗為動容。


    沒錯,這就是民心!


    這代表,他這些年的付出,是有收獲的。


    崇禎對駱養性說道:“安排幾個人帶他們去糧倉吧,記得提醒官府的人,把他們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


    “是!”


    當然要記下來,要登到大明快報上去表彰的啊!


    要鼓勵這種行為,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明末是一個四分五裂的時代,國土雖然還是完整的,但各方都互相爭奪,互不信任,這才給了建奴機會。


    一個國家想要崛起,前提就是團結!


    安排好後,崇禎繼續向王府走去。


    有些人,沒有錢,辛勤勞動一輩子,也知道知恩圖報。


    但有些人,官位在手,榮華富貴,還貪得無厭,毫無廉恥的吸血!


    到了王府門口,錦衣衛先進去了,把裏麵的人先控製住。


    王斌怒氣匆匆喊道:“你們是何人,膽敢擅闖王家,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話沒說完,就被錦衣衛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媽的!看清楚老子穿的是飛魚服,手裏拿的是繡春刀!


    崇禎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王誌奎聽到外麵的動靜立刻走了出來。


    當然,他一個六品經曆官,是不可能見過聖顏的,這種級別的官員都是吏部安排。


    但他肯定是認得飛魚服的。


    一看是錦衣衛來了,臉上的笑容連忙綻開了花。


    “幾位大人,裏麵請,裏麵請。”


    “你就是王經曆?”


    崇禎走上前,錦衣衛搬了一把椅子,他坐下來。


    “是,本官就是王經曆。”


    王誌奎瞟了一眼自己的管家,他不是去檢查田了嗎?


    錦衣衛嗬斥道:“大膽,天子在此,還不下跪!”


    王誌奎猛地一驚,頓時瞪大了眼睛,再一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周圍的錦衣衛,連忙跪下,把額頭貼在手背上,埋在長袖間,顫顫驚驚說道:“臣不知聖駕蒞臨,死罪!”


    那管家一看,傻眼了,老者一看,也傻眼了,二人連忙跪下來。


    崇禎淡淡說道:“不知者無罪。”


    “陛下,一個多月前出城去召集潰散的邊軍,準備和韃子決一死……”


    崇禎懶得聽他在這裏編故事,打斷了他:“朕問你一件事。”


    “請陛下明示。”


    “這個人是不是你的管家?”


    崇禎指著那管家說道。


    王誌奎抬起頭看了一眼,連忙說道:“是。”


    可能是太緊張,王誌奎腦子裏一片空白。


    “朕在城外田間遇到了他,他在那裏做什麽,你知道嗎?”


    王誌奎全身一顫,連忙說道:“臣……臣不知。”


    “你不知?那你知不知道欺君之罪是死罪?”


    王誌奎頓時冷汗如瀑,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陛下饒命,陛下饒命,他是去看田的。”


    “是臣的田。”


    “你有多少畝田?”


    “臣……臣……”


    崇禎壓低聲音道:“說!”


    “臣有五百畝!”


    有五百畝田也不是犯罪,隻要你繳得起稅。


    新農稅,超過20畝的家庭,每畝交兩石的稅。


    北方每畝田的收成差不多才3石(360斤),遇到災年更少。


    隻要你交稅,你有10萬畝田都可以。


    但是,有一點不可以。


    崇禎繼續道:“你的田都是哪裏來的?”


    “買……買的。”


    “找誰買的?”


    “這……這……”


    王誌奎的牙齒開始打架。


    “找農民買的?”


    崇禎指著那個老者,說道:“找他?”


    王誌奎不假思索道:“是是是,找他!”


    “他是軍戶,他的田是軍田,這是你管家親口說的。”


    王誌奎如同遭到雷劈一樣,直接呆在了那裏。


    沒錯,你有多少田都可以,隻要正常繳稅。


    但是,你田的來源得合法。


    軍戶的軍田,是朱元璋時期定好的,那是不同性質的田,是為了給軍隊提供糧食的,任何人不得隨便亂買賣。


    軍戶世世代代為軍戶。


    這和大明朝的戶籍製度是強綁定的。


    即便當初製定這種戶籍製度是開曆史倒車,但那也是定下來的規矩。


    在朝廷沒有發布正式公文之前,法理上,誰都得遵守。


    雖然軍戶製度在朱棣之後就開始崩壞。


    經曆了中期開中製的改革,商人也可以來邊境種田換鹽引那些了。


    但法理上的衛所和軍戶依然在。


    崇禎繼續問道:“他是軍戶,你是如何得到他的田的?”


    “臣……臣罪該萬死!”


    崇禎怒道:“說!”


    王誌奎嚇得瑟瑟發抖。


    “是臣……是臣買的。”


    “是買的還是搶的?”


    “買買……買的。”


    崇禎讓人將那老者帶過來,說道:“老人家,你別怕,跟朕說清楚,這田是他買的,還是搶的?”


    “是……是買的。”


    一看就是在撒謊,但是這老者是不敢說真話,他擔心皇帝不會懲罰這官員,等皇帝走了,自己就慘了。


    現在至少有田種,一家能勉強吃上飯。


    崇禎又讓人將管家帶上來,問道:“是買的還是搶的,考慮清楚再說,你隻是一個管家,這件事與你無關,但是你敢騙朕,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是搶的!”


    王誌奎差點從地上跳起來:“你胡說八道!”


    “你給朕跪下!”


    “陛下,臣是買的田!”


    “打!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錦衣衛掏出錘子,將他的手摁在地上,一錘子下去,捶在手背上,哢嚓一聲,手背骨裂開了,疼得王誌奎差點暈過去。


    一邊的管家嚇得滿頭大汗。


    “陛下饒命啊,臣有罪,是臣搶的,臣利用權職霸占的他的田!”


    “連軍戶的田也敢霸占,說!這大同鎮還有多少官員霸占了軍戶的田!”


    邊境軍田被瓜分,這顯然隻是一個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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