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讓他待在馴象所嗎?怎麽改主意了?”


    “我是麗呀,又不能決定他做什麽。”


    高德已經迴去了,整理了一半的小院有了點人味。不過掛滿小樓的藤蔓依舊,看來這師徒倆打定了主意,要把高德這個免費勞力用到底。


    雪發少女和白發老媼坐在院子裏閑適的喝茶聊天,隔壁院子裏飄來飯菜香氣,勾得少女的嬌俏瓊鼻不停抽動。


    “去吧去吧,”姚婆婆寵溺的道:“知道你想了十年他做的飯菜,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還差了點味道,”少女搖頭,“應該是苗苗做的,明天約好了從烤魚開始,慢慢來我不急。”


    她放下茶杯,起身牽住姚婆婆的手。“那我就迴去了,姑奶奶。”


    “我的侄孫女不叫麗,”老婆子迴敬她,“倒是有隻白豆芽叫麗,她是我徒弟。”


    “師傅!”麗沒奈何的撒嬌。


    “你迴去問問我侄孫女,”老婆子還在玩,“是不是在生她姑奶奶的氣,怪她昨晚沒有出手。”


    “我哪會生氣,反而很慶幸。”麗神色嚴肅了些,“你迴中京就是養老來的,本來就有傷,對付小角色還行。昨晚小愛遇上的是太一教和殤山的魔人,太危險了。”


    “昨晚我在乾明殿外……”


    姚婆婆此時的語氣跟麗很像,都是淡淡的好像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本來打算在最後關頭帶走小愛,看到你來了,就悄悄離開了。”


    麗又坐了下來,“師傅早知道我做錯了?”


    “無所謂對錯啊,”姚婆婆說:“你父皇丟下的是個爛攤子,混沌早就蓄勢待發了。不管你怎麽做,結果無非是二選一。要麽在社稷之座上連續坐十天半個月,要麽隔三岔五上去坐一天。”


    老婆子那滿是皺紋的臉擠出笑容,看似怪異,對麗來說卻異常慈祥。“不過選擇後者的話,高小子就不會急得豁出命來拉你了。”


    麗笑得既欣慰又自豪,“從小就選定的人,當然沒錯啦。”


    轉念又很懊惱,“我坐上去的時候可沒考慮過他,他否定了我的做法才把我拉起來,所以我還是做錯了。”


    “你就算有錯,也隻是錯在太急。”姚婆婆端起茶杯,揭蓋輕輕吹著始終不入口,“大明並不會千秋萬載,能持續千年已經很了不起了。你越急,大明越危險。”


    “不過也沒什麽,大明還能延續都是你的功勞。我留在中京並不是為了養老,而是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拉著你離開這裏,不讓你給大明陪葬。”


    “你看你,又在急了。你想說既然是你執掌天下,怎麽會讓大明完蛋對吧?”


    “不,師傅,我是不甘心。”麗輕咬紅唇,楚楚可憐,“大明之前,曆朝曆代用分散在四處的天地鼎爐鎮壓混沌,安定最久的朝代也不過四五百年。太祖爺爺把所有鼎爐聚作社稷之座,到現在已經千年了。如果這就是極限的話,那意味著不管怎麽做,混沌最終還是要湧入現世,人間又要重來。這不……不對啊,總該有辦法的。”


    姚婆婆抿了口茶水,低聲喟歎,“當初我和你一樣,跟你師祖提了這個問題,現在我就把師祖的話轉述給你。”


    “人有生老病死,哪怕我們是聖山之人,也逃不過這樣的宿命。世界同理,不要妄想有千秋萬載的王朝。你得明白,當混沌寂滅的時候,現世必然也寂滅了。”


    “不過凡人隻有百年,我們卻有三五百年,差距不能同日而語。世界能安定幾百年還是幾千年,這之[筆趣閣520.biquge520.co]間就有作為的餘地。”


    “每朝每代都有人在作為,都會生出些變化。王朝傾覆之後,並不是完全從頭來過。太祖聚鼎爐為社稷之座,算是最大一個變化,也換來了千年安定。還想有所作為的話,那得是比太祖更大的變化。”


    姚婆婆吐口濁氣,搖頭失笑,“師祖的話就是這些,換作我說,大明已經活得夠久了。每一個小的變化,都可能變成一劑毒藥,何況是大的變化呢?”


    她點了點茶碗的碗蓋,“灰境積蓄的混沌之力太多太重了啊。”


    再看青春無暇的麗,老婆子的渾濁老眼閃過像是羨慕的光彩。“你是千年來唯一的雙聖者,或許能帶來不曾想到的變化,不過你真的確信自己能超過太祖爺爺嗎?“


    麗篤定的搖頭,“我何德何能,敢與太祖爺爺相提並論。”


    “這不就結了?當幾年女皇,從宗室裏選出有心也有力的繼承者,已經對得起你身上的血脈了。”


    姚婆婆語重心長,“大明隻是凡人的事情,凡人隻是這個世界之內的問題,世界的真正威脅在外麵。你終究是聖山之女,聖山並未因你當了女皇就放棄你。”


    麗沒說話,隻是沉沉的點頭。


    乾明殿外,身著銀白飛鳳服的遠阪愛憑欄眺望。廣場裏羽林衛和太監們正在刷洗廣場上的血跡,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隻聽到雨聲般的刷刷響動。


    遠阪愛身後立著個中年太監,保持著躬身等候的姿態,像毫無生氣的機器人。


    “我才知道,無終宮裏也有異能者的檔案。”遠阪愛頭也不迴的說,“都放在哪裏?”


    太監像按下開關般的動了,他把腰幾乎彎到了九十度,吐詞清晰有力。“迴總管的話,就在浣衣局的曬衣場裏。四百年前錦衣衛大傷元氣,馴象所更是全員戰歿。重建後很不得力,光隆帝便在宮裏建了禦馬監。表麵上是養馬,其實是掌管異能者事務,積下了大批檔案。”


    “不過禦馬監擴權太甚,與朝堂積怨太深。光隆帝駕崩後,新皇便裁撤了禦馬監,場院改成了浣衣局的曬衣場。奴婢上任翻建時發現了地下密室與積存的檔案,才知有這段往事。”


    一個問題,這太監將來龍去脈講得清清楚楚,讓遠阪愛滿意的點頭。


    “邵皓啊,你也知道此次女皇能脫困,錦衣衛馴象所居功至偉。”她像是隨口一問,“你有什麽看法呢?”


    “奴婢以為,以結果論,馴象所當賞。”無終宮浣衣局監丞邵皓依舊是恭謹至極的姿態,“但以過程論,汙穢陛下聲譽,該罰!”


    “還有呢?”這種標準答案遠阪愛並不滿足。


    躊躇了下,邵皓才道:“奴婢覺得,馴象所沒事先與總管通氣就做這些事情,似乎有些……恣意了。”


    “是啊,”遠阪愛嘀咕,“真是恣意妄為呢,可誰讓他是……”


    咳嗽了聲,她改口道:“你不過是區區凡人,昨夜護駕,應該知道會遇上異能者,真的不怕嗎?跟異能者打交道,死都是種解脫哦。”


    “奴婢是怕啊,”邵皓的話發自肺腑,“可想到不能盡忠職事,迴報皇恩,奴婢更怕。”


    “你這太監真是少見,”遠阪愛轉身擺手,“下去吧,後麵自有重用。”


    身上的通話器滴滴響了,扶桑少女接起,頓時飛揚起歡喜。“我馬上過來!沒事,傷好多了!”


    乾明殿後殿,上官晴坐在角落的書桌後奮筆疾書,錦衣衛指揮使林德誠跪在女皇的書桌前。他那張老臉上悲喜交織,像是剛經曆了什麽大變。


    “小愛啊,來這麽快呢,說了讓你多休息少跑動,”女皇招唿剛進殿的遠阪愛,再擺手說:“林愛卿起來吧。”


    遠阪愛瞧了瞧林德誠,笑道:“現在該叫林都指揮使了吧?”


    “豈敢豈敢,全賴陛下賞識,總管栽培。”林德誠趕緊躬身見禮,遠阪愛說得沒錯,因為昨夜護駕有功,女皇又提拔了他一級。現在他是正二品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這也意味著遠阪愛把錦衣衛交給了他。


    “馴象所還是由小愛直管,”女皇補充,“林愛卿協管。”


    “陛下決定了?”遠阪愛歎氣,“還以為要把那個恣意妄為的家夥調去守麗水門呢。”


    女皇目光有些飄浮似乎是心虛,“他一片赤誠,去了馴象所不到一月就連連建功,就讓他繼續待在那吧。不過這次他有功有過,既要賞也要罰。”


    聽她們說到高德的語氣熟絡得像說自家家仆,林德誠隻覺渾身螞蟻亂鑽,本想告退,女皇這句“要賞也要罰”讓他一個激靈。


    “我看是馴象所專管異能者事務這個名頭讓他驕縱了,”遠阪愛說,“不如恢複禦馬監,讓邵皓管禦馬監,分馴象所的權。”


    “禦馬監?”女皇不解:“無終宮又不養馬,這是什麽部門?”


    待遠阪愛解說完,女皇的柳葉眉略略揚起,那是“好主意”的表情。


    內廷事務林德誠不敢多嘴,但他另有話說。


    “陛下恕罪,關於馴象所,微臣也有個想法。”


    聽他提完建議,遠阪愛點頭附和:“如此甚好,安插根釘子,馴象所就不能再隨意胡來了。”


    “有人盯著當然好,”女皇卻不太接受,“不過那個呂九眉,是個女的啊。”


    “此女意誌非凡,鐵麵無私,在中京府當巡捕的時候就已名聲在外。”林德誠不理解女皇身為女人為啥是這個態度,但為了達成他與呂適行的密約,不得不硬著頭皮說話。“當能擔起重任。”


    女皇還在猶豫,遠阪愛說,“我聽說過她,就是個男人婆,到哪都沒人喜歡。”


    “好……好吧,”女皇不是很爽快的接受了,“過兩天讓她進宮,我得看看她。這個職位非同尋常,可不能選錯人了。”


    林德誠低頭應是,心說若不是清楚高德乃陛下頭犬,這話還真的太違和。麵上陛下可從沒見過高德,給他派個下屬卻要先見見,太沒道理。


    再一想,不禁覺得有些荒謬。


    從女皇跟他談到錦衣衛對馴象所的管轄權,再到遠阪總管提議設立禦馬監分馴象所的權,自己又遵從呂適行的意見,塞個人進馴象所盯著高德,這是在開“高德對策會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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