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指著豆豆道:“主人,就是豆豆攔著我不讓追,才讓他們跑了!”

    豆豆大怒,道:“是啊。我隻恨自己功夫不夠高,武功沒你好,否則我還要打你——”

    二人正爭吵間,童戰衝了進來,一把揪住了童心的衣領,照著他臉上就是一拳,將他推翻在地,邊打邊罵道:“天仇死了!天仇被你活活打死了!”“你和天借膽了,居然最殺人了!”童心一聽大喜,爬起來笑道:“他真的死了?”

    豆豆卻一下子坐倒在凳上,那個活潑熱情的天仇死了!

    童戰出手又是一拳,將童心打翻是。尹仲一拍桌子,喝道:“大膽!”

    “住嘴!”童戰迴頭對他怒吼,心中隻有怒氣要發泄。

    尹仲倒一怔,說不出話來。

    “你違背族規,背棄祖宗遺訓,你拿什麽臉麵迴去見爹?……”每罵一句,便是一拳打在童心身上。童心卻不還手,隻為天仇已死而沾沾自喜。

    忽然,一人厲聲喝道:“住手!”

    童戰住手一看,才看見童博和天雪並肩進廳。

    童博看了一眼地上的童心,問道:“怎麽迴事?”

    童戰怒道:“天仇死了!”

    童博心中一震,卻不顯聲色,淡然道:“你先迴去。”

    童戰見他神情自然,心中氣憤,正要迴嘴,童博怒喝道:“迴去!”

    童戰忍了忍,迴頭看著童心,厲聲道:“你聽著,童心,以後你再殺一個人我第一個不放過你!”說完甩袖而去。

    看見童戰走了,童博才朝童心走了過去。他臉色雖然淡漠,卻有著特別的寒冷,目光如同利劍一樣盯在童心臉上。童心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這位大哥,雖然此刻童博未有半句責罵,卻嚇得一步步後退,不知大哥要如何懲罰自己。童博卻還是不說話。童心連忙低下頭去道:“其實,我沒有打死他;是他迴去以後自己死去的……”說畢偷偷的瞟了一眼童博。旁邊坐著的尹仲想不到他如此忌憚童博,心中也是輕輕一動。

    童博好容易忍住心中的憤怒,看向了尹仲,問道:“不知二叔請我們來為了何事?”

    尹仲笑道:“我想,你們成親也有好些日子了,是時候迴去見見族人了。”

    “好,是該如此。”童博接道。尹仲失去了地下城的依靠,無法自己療傷,自然先著急迴水月洞天尋找他法了。他仍舊淡然問道:“不知二叔認為何時動身比較合適?”他這是在探對方口氣。

    尹仲站起身來,道:“我看選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

    童博和天雪從廳內告辭出來,夜色已經迷茫,前路也一片漫漫。

    二人出了前院,來到後院,忽聽見身後有人道:“童大哥,童大哥。”

    二人沒有迴頭,聽出是豆豆相隨而來。

    豆豆緊走幾步,童博卻徑自入自家別院,沒有理睬她。豆豆看著他進去的背影,心中好一陣難過,卻強自忍住了,朝天雪微微笑了笑,道:“真是對不起,我和童大哥說幾句話,就幾句……”天雪也展顏笑著點頭應允,其實心裏並不比她好受。豆豆和童博都是她最重要的好友,但她此刻卻隻有充當了這樣一個可悲的角色。

    豆豆一進天雪的臥房,開口問道:“我隻是想問你……”話還沒說完,童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左手在屏風邊的花盆一動,暗門打開,拉著她入內。

    他這下抓得豆豆好疼,幾乎是被他拖著。然後到了地下小石室,才將她重重一推,幾乎跌倒。他返身背對著豆豆,一言不發,豆豆看不到他的臉色,心中忐忑不已,不能確定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麽。過了很久,他依然是筆直的站在那兒,沒有任何言語。

    豆豆被他可怕的神情嚇住了,一邊握著疼痛的手腕,一邊喃喃道:“童大哥,我隻是……我隻是想問你……水月洞天已經全部冰封,你有什麽法子帶這麽多人進去?……”她略略停頓了一下,“會不會有危險?萬一……”她想起當初童博將隱修、童戰和她從地底河流帶出水月洞天的時候,幾乎失溫而死,如今有這麽多人要進水月洞天,還要麵對尹仲這樣一個敵人,叫她如何放得下心來?

    “你能不能別再管我的事?”童博猛然轉過身,大聲道。他從未如此大聲粗氣地對她說過話,接著朝她走近幾步,逼問道,“你能不能放我自由,也讓你自在?”他的眼神那樣銳利,如同箭一般。

    豆豆語咽道:“我隻是想確定你是否安全……”

    童博打斷她的話,道:“所以明知道童心想殺你,明知道尹仲像火藥似的隨時會爆炸,還和他們在一起?!”“你拿你的命來賭我的安全,身為一個男人,你認為我是什麽感覺?!”“你認為我該怎麽想?”

    豆豆道:“我沒想那麽多,我隻是……”

    “別再把我的事情當成你的責任!豆豆,”他兩次打斷了她的解釋,“你的付出是我承受不起的重!求求你,放手吧!求求你,豆豆,放手吧!”他語氣急驟起來,不再是原來那個溫文爾雅的童大哥了。

    她聽著這樣令人心碎的話,眼淚一下子滾落麵頰。童博看著她神情俱傷的樣子,心中無比痛苦,隻有暗自歎息,才搖搖頭,轉身欲走。

    忽然,身後豆豆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斷氣的時候,最後一眼看到的不是我,你會不會遺憾,會不會難過?”

    童博心中大震,停住腳步。

    豆豆走上來,緩緩道:“你隨時準備去死,對不對?”

    童博頓時無語。豆豆勇敢地麵對他,一字一字道:“你和尹天雪。”

    “你?”童博驚道。

    “我也許衝動,可我不笨。”豆豆苦笑道。

    童博迴避她追究的目光,轉向壁角古琴,道:“你別胡思亂想……”

    “我沒有。”豆豆道。

    她走了幾步,道:“你對我的好,即使不說,我也感覺得到。”說著用手按住心口,由於激動,她反而語言更加順暢了,思維也更加敏捷了。“為什麽卻突然之間,要和我分道揚鑣?”她的聲音驀地提高了幾分,想到這些日子所受的相思之苦,想到二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她的心又隱隱發痛。

    她轉過身去,搖頭道:“我一直想,一直想,都想不明白……直到今天,我發現那個黑衣人就是你!你出手是為救天仇,可剛才你聽說天仇死了,卻還無動於衷,還若無其事的問尹仲什麽時候迴水月洞天。——我終於相通了,你一定有更大的目標要去完成。……所以,你要把一切忍下來,包括我們的感情。”她的聲音變得吵啞起來,也低了許多。對於她而言,這幾個月的煎熬無異於水深火熱,即使再單純的心,也從而變得成熟。她學會了思考,並且學會了正確的思考。她不知道他和天雪想做什麽,竟然以成親作為代價。

    猛然間,她又迴過身,盯著童博,眼睛滿是痛心和疑問:“童大哥,為什麽選擇尹天雪來做這件事,而不是我?”童博無話可說,隻有眼看著她繼續說下去,“可我知道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果我無法阻止你去,那麽,你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麽?”

    童博眼眶漸漸紅了,仿佛有淚要湧出來,過了半晌才吸了口氣,道:“你不需要做什麽,你不需要為我……”

    “你要我永遠把你記在心裏,我可以的……”豆豆接道,“我可以的。”她的淚水也流了滿麵,“如果知道你要死,卻不能陪你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我隻怕、怕自己都不清楚,我們是從什麽開始的,又是在哪裏結束的。”她不怕他死,也不害怕一個人活著,可是她怕想不想來他是什麽模樣。究竟他們之間發生過那段感情沒有,是否真心實意的付出過?如果他要死的話,至少讓她把這一刻記在心裏,“我可以一個人走,我可以的……”她伸起手來,輕輕拂過他的麵頰,那樣溫柔,那樣傷感,要將他的心也撕碎了。“一個人,就一個人走,一個人活下去,我可以的……”她喃喃道。

    童博再聽不下去,一下將她抱在懷中,伏首在她的秀發間。

    再也沒有什麽能夠阻止他們,因為他們此刻已經完全了解對方的心思。是的,她說得對,即使要麵對生死的劫難,他也不應當將她獨自一人撇下。“你不會一個人的,豆豆。”他低語道,“即使我死,我的亡靈也會永遠守護著你……你不會一個人的,不會的,豆豆。”二人相擁而泣。石室內迴蕩著他們的哀傷與離別之情。

    豆豆很久沒這樣平靜的靠在童博懷中了;她感到無限的滿足,她以為,童博已經答應讓她跟去水月洞天了。可是,童博突然驚醒似的放開了她,他眼中無盡的話語沒有說出來,卻讓她明白了:他不會讓她去。童博出指如風,點住了她身上大穴,登時,四肢發麻,動彈不得。她眼中露出害怕,哀求,和恨意。

    他還是選擇獨自麵對那場戰爭。

    他輕輕將她抱起來,一直走到榻間,然後放下她,俯身下來凝視著她。她雖然不能動彈,可眼中的神情讓他心碎。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眼中滾落,手腳都是冰涼的。童博趨身過去,在她潔白的額角印下一吻。這是他們相識以來最親密的舉動,這也是他對於他最珍愛的人的道別。豆豆隻能看著他吻自己,又慢慢在自己身邊坐下,依舊凝視著她,要將她的模樣印入心底。怪他自私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是不可能讓豆豆麵對任何危險的。

    豆豆又哪裏不知曉他的心意?聽見他在耳邊輕聲道:“豆豆,你在這兒等我,十天後,我一定迴來……萬一不能迴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你知道,你是我最珍愛之人,我不能讓你活在哀傷之中——如果我迴不來,你不要傷心……”他像一個囉嗦的老太太,絮叨地說著同樣的話。若在平時,這樣的甜言蜜語是豆豆求也求不來的,可是此刻卻不同,他們要麵對的是生離死別。她的淚流得更猛了,眼睛也腫了,童博忽然伸指在她肩上一點,她心裏一痛,他點了她的昏穴,要讓她好好睡去……她倒在他的懷中,人事不醒。

    “來時花滿路,去時已荒蕪……”如同詞中所言。

    “心已隨風去,山水仍相依。錯放的人生,誰在喃喃自語?……”歌聲飄渺,消失在夜空中。

    天雪倚在門前,看見童博垂首出來,從他眼睛中看出了事情始末,她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她遞上一杯茶,安慰道:“放心,我會讓小蓮照顧她的。”童博朝她感激地一笑,但心中實在很沉重,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什麽不對麽?”天雪見他神情凝重,顯然心中有事。

    童博隻是認為尹仲對他們已經起疑,卻仍然提前動身前往水月洞天,表示他一方麵懼怕雪博二人心計城府,一方麵卻也表明他已有準備,並非無備而往。可是,他的籌碼究竟是什麽呢?他目前傷勢已經發作,沒有銀池和血蟒絕對不能自己恢複,和童博自然不能打架了;天雪正是看在這一點上才壯了膽氣,為此行增加了不少信心。

    忽然,童博腦中閃過一個人影,幾乎同時,天雪也張口叫道:“童心?”

    是的,除了童心,還有什麽人能對抗童博呢?除了童心,更加無人聽眾尹仲驅使。二人想到此層,突然都感到深深的寒意,相對無言。

    ◇        ◇        ◇         ◇          ◇

    風在後半夜突然猛了,童博和天雪坐在房裏,為未來擔心,一直未曾入睡。

    前半夜還是上好的星光滿天,轉眼就變成了風電交加的可怕夜晚。聽著天上乍雷陣陣響,二人的心隨著起伏不已。但這樣恐怖的電閃雷鳴卻持續了很久,未下一粒雨。童博和天雪正自奇怪,忽聽見院子外麵傳來了鐵衛們驚叫之聲。他們連忙也趕出來,隻聽見值班的衛士們指著漆黑的夜空叫道:“看,看啊,天都要裂開了!”

    “是啊,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夜空!”

    ……

    天雪和童博一驚,這才發覺頭上的夜空果然與以往不同:黑得如墨似的天空中,有一個閃電雲團在旋轉,旋轉速度漸漸提高,遠遠看去竟然像一張會吃人的大口,給人無限的恐懼之感。

    童博心知不妙,道:“不好!尹仲在給童心開天眼!”

    “開天眼”是童氏族人長老給需要修習法術的人施法的稱唿。而自從童氏族人避入水月洞天之後,鮮有人才具備法術天賦。

    尹天雪雖不知這其中厲害,但見他臉色都變了,便吩咐眾鐵衛備馬出府,直往那團電雲所在地斷魂林趕去。

    斷魂林在這樣的天氣更加恐怖了,樹影重重,侍衛們的燈籠都被風吹得搖晃不已,馬隊也不住嘶叫。

    童博吩咐侍衛們四處尋找尹仲的下落,想阻止他給童心開天眼。

    眾人在林子裏轉悠著,頭上的閃電仍然不止。

    突然,從東麵升起來一道黃光,直擊雲電中心。童博拉著天雪,驚道:“那是什麽?”黃光一接雲團,那雲團立時散開去,電也突然少了許多。

    童博雖然不懂法術,卻也明白那是阻止尹仲的法術;這天下如果還有人能夠與他以法術對峙,除了隱修,還會有誰?林中尹仲將自己和童心封印在黑暗結界之中,外人自然無法找到他們。他見隱修在龍澤山莊阻攔自己為童心開天眼,心中暗笑,因為不論從單純的法術和功力來說,隱修都不是他的對手。天下之大,哪裏還有能擋住他尹仲的人?

    他哈哈大笑,雙掌齊向那道黃光擊去。

    隱修想阻攔他,卻也是有心無力。隻見黃光漸淡,退了迴去。林子裏的童博暗道不好,果然白光一長,東麵再無動靜,想來是隱修和尹仲暗拚法力,受傷不起。

    尹仲伸指輕輕在童心眉心點下,本身功力輸入他體內,助他打通任督二脈。隻是舊傷在身,費了一些時候,才將他二脈打通。

    天色立時改觀,星光依舊燦爛,彎月在空。

    童博和天雪執手而視,眼中都是充滿了擔憂,因為他們知道麵對的,將是一個如何可怕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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