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正遲疑天仇的出現,童戰聽說她已懷了孩子,心中原來的一點點希望也化為烏有,他沉重的轉身而行;童博和天雪聽天仇說起豆豆被童心抓走一事,連忙追問究竟。

    四人迴到莊子裏,想法救豆豆。

    剛進大廳,正遇見豆豆和尹仲、童心、隱修。

    見到豆豆無恙,童博大喜。他走近,問道:“豆豆,你沒事了?”

    豆豆從他眼中看到關懷,忙道:“童大哥,我沒事,真的沒事……”

    天仇和尹仲一照麵,立刻心知不妙。尹仲看著天仇,眼神淩厲,又看了看隱修,道:“你都打聽到市井傳聞的老神仙了?”天仇含糊一聲。尹仲又道:“他真的見過一個又矮又胖,還滿臉麻子的人買藥?”天仇隻好硬著頭皮點頭。

    尹仇沉聲道:“那可真不巧了!你萬沒想到市井傳聞的老神仙就是他吧?!”

    說時看著隱修。隱修走到天仇麵前問道:“原來是你這小子說我見過這麽一個人?我幾時見過這樣的人來著?”

    天仇心中暗驚,暗自叫苦。童博見勢不對,忙拉著天仇道:“你不是還有要事辦理麽?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天仇和他疾步出廳,聽見身後尹仲大聲道:“童心,將他抓迴來!”

    童心應了一聲,已經追了上來。童戰跟著追了上去,天雪卻拉著童博,不住使眼色,怕他一出手被尹仲發現玄隱針已解之事。豆豆和尹仲也追了出去。

    天仇步法極快,轉眼已經到了莊外。

    童心卻也不慢,雖然後來出莊,卻緊緊相跟。天仇返身怒道:“你真要做尹仲的走狗麽?”童心不答,雙掌卻如風襲來。天仇閃身讓開,哪知他連出殺招,幾乎是生死相搏。二人在莊外林間惡鬥起來。

    論武功,童心出自水月洞天,生性單純,學武自然別有進境;而尹天仇是尹家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頗有武學天賦,年紀雖然比童心小,卻絲毫不見弱跡。二人這一惡鬥,直鬥得個難分勝負,難分難解。

    童戰自後追來,見二人鬥得厲害,連忙叫道:“住手!童心,快住手!”他閃身進入二人搏擊圈,左攔右擋,童心卻毫不停手,反而一招接一招的下了殺手。尹天仇知他是童戰三弟,下手之際總留了餘地,這一來,處處受製,連連後退。童心鬥得興起,一掌將二哥童戰擊退,正中天仇前胸。天仇哇的一聲狂噴鮮血,人如風箏一般墜落在地。童戰欲要攔阻,哪裏料到童心勢在必得,已然飛身上前舉掌擊下。這在這危急時刻,林中突然閃出一人,蒙了麵,全身黑衣,伸手將童心攔住。童戰一怔,那黑衣人叫道:“快帶他走!”童戰這才醒悟,扶起天仇急忙離去。

    童心和那黑衣人鬥到一處,黑衣人出掌如風,功力極高,竟然將童心攔了下來。

    這時,豆豆和尹仲也已追到。尹仲和豆豆同時注視著那黑衣人似曾相識的身影,心中各有所思。豆豆脫口而出:“那不是——”突然住口不言。尹仲接口問道:“是誰?”豆豆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哪裏認識?”

    見他們趕到,黑衣人飛身欲逃。

    尹仲叫道:“童心,不要放過他!”童心應了一聲,追著黑衣人不放。

    豆豆也急了,跳腳叫道:“不要抓他,不要抓他!”說時也追了上去。

    尹仲胸前傷口未愈,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遠去。

    豆豆追了一程,在一個懸崖前看見童心正往下探看,不由心中一驚,問道:“人呢?”

    童心一指霧茫茫的崖下,豆豆隻看一眼,幾乎心膽欲裂,失聲叫道:“你怎麽能、能——?”再也無法說出半句話來。過了一會兒,她才撫住胸口,心道:“童大哥能在崖下救下我,當也不會有事,他不會有事……”

    二人返迴來找尹仲,尹仲聽說黑衣人逃走,卻也隻淡淡一笑,道:“他們一個也逃不掉!童心,你趕快迴禦劍山莊……”在童心耳邊低語數句,豆豆聽不清楚,卻知他們所語必為壞事,隻苦無法聽清,更加無法幫助到童博他們。

    當下尹仲和豆豆迴到龍澤山莊。童博和天雪正要起轎迴府,尹仲突然抓住童博的手腕,童博低聲叫了出聲。豆豆搶上去拉開了童博,叫道:“童大哥,你怎麽樣?”尹天雪也扶住童博,不解的看著尹仲。豆豆看到她臉上對童博的無限關懷,手慢慢放下,退迴到尹仲身邊。

    尹仲笑道:“沒什麽,我隻是見童博內息紊亂,想看看。”

    天雪這才莞爾一笑道:“原來如此。二叔想必不知,童博早已中了玄隱針,現在還無法運功呢。”尹仲哦了一聲,點頭笑道:“有此事?你們放心,將來也許有什麽機緣也說不定。”

    天雪進入轎子,對豆豆笑道:“豆豆姑娘也和我們一起走嗎?”

    豆豆正有此意,想和他們說說話,童博卻斷口截道:“豆豆既然是和二叔來的,就和二叔一道走吧。”

    豆豆想不到他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一時怔了。

    直到不見了天雪和童博的轎隊,尹仲才道:“他這樣絕情,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豆豆怒視他一眼,道:“關你什麽事?”說罷搶先而行。

    童戰扶著天仇,道:“為什麽要迴這裏啊。”

    原來天仇身受重傷,卻堅持要迴禦劍山莊。他擔心舅爺李用遭受尹仲毒手,想通知他離開山莊。二人翻牆越瓦,來到李用別院。院子裏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天仇掙紮著走到茶廳裏,看見李用正伏在桌上,一動未動。天仇大吃一驚,急忙走上去查看,才發覺他已無唿吸,心中的悲憤之情無以言表。這多年來,舅爺一直是他惟一的親人,二人相依為命,實有父子之情,如今舅爺一死,他幾乎不敢相信。童戰驚道:“天仇,這事不對,我們快走。”

    話剛落音,屏風後突然有人出掌,天仇迴身欲避,已是不及,那一掌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前胸。他但覺全身一震,內腑皆碎,張口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筆直的向後摔了出去。童戰看見暗襲之人竟然是童心,心中的憤怒愈甚,大聲唿喝,和童心打了起來。

    天仇模糊中看見童氏兄弟相鬥,想說話,卻一口氣難以提上來。這一瞬間,他隻想到了那個身穿蘭衣的女子——珠兒。他要迴到她身邊,即使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但他已經無法走路了,也不知她是否還在等等自己。

    他躺在那裏,口裏的血不斷流出,胸口疼痛欲裂。

    人影一閃,是豆豆闖了進來。她先是俯身看了看天仇的傷勢,又抬頭看了看正在打鬥的童戰二人,心中也是歎惜不已。童戰眼看擋不住童心,急切之下一掌甩在童心臉上。童心臉上吃痛,立時跳開,哭道:“二哥,你打我?”

    從小到大,童戰還真未打過他耳光。童戰痛心的看著地下流血不止的尹天仇,恨道:“我還要打你!你居然敢殺人,你敢殺人!”

    豆豆見他氣得全身發抖,便搶上前道:“快帶他走。”

    童戰擔心道:“你小心些!”

    豆豆點點頭,對童心道:“我這是替你大哥教訓你,你聽完殺了我也行……”童心仿佛沒聽到她的話,隻喃喃道:“大哥不疼我,二哥也打我……”說完發瘋也似的飛奔出去。

    童戰將天仇放在韓宅曲廊亭子裏,這裏曾經是天仇和珠兒談心的地方。可如今,天仇連一步也走不動了,他隻是靠在壁柱上,不住喘著氣,生怕再也見不著她。

    珠兒正給父親端藥,童戰輕輕入房,低聲道:“天仇在等你……”他實在說不出下麵的話來,眼中幾乎要滴出淚來。

    珠兒喜道:“他在哪兒?”

    童戰顫著手指了指曲廊亭子。

    珠兒放下藥碗,飛快的出了房,遠遠看見天仇正靠在亭柱邊呢。

    他迴來了!他完好無缺的迴來了!她的心也要飛翔起來,為了這仿佛久違的見麵。亭子邊的湖水還是那麽清澈,垂柳的影子印入湖心,顯得那麽優美。天仇看見珠兒正向自己奔來,說不出的高興,說不出的激動。因為他曾經對她說過要她等他,他一定會迴來的;而她也曾經說過,一定會等他的。

    他總算沒負諾言,可以臨死再見她一麵。

    他強自吞下鮮血,鎮定神情。

    珠兒撲了上來,拉住他的手,坐在他旁邊,喜道:“天仇,你終於迴來了!”

    遠遠看著的童戰眼睛突然潮濕了,他不敢再看,也不忍心再看,生怕聽到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的悲傷的哭聲。

    天仇暗自凝神,將早已取下的玉墜交到珠兒手上,笑道:“我迴來了,珠兒!我再也不離開你了——”珠兒舉起手來,看著紅玉,笑道:“是——”但她的“是”還未落音,天仇仰天就是一口血,頓時空中血氣迷漫,腥氣逼人。他隨即倒在柱邊,臉色慘白。

    珠兒驚得要哭,隻是抓住他的手連連道:“天仇,你怎麽了?”

    天仇卻再也無法笑著迴答她了,他撲在了她肩頭,停住了唿吸。

    風中,傳來少女無盡的傷心,要將所有人的心也撕碎;而少年,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不知道在那個世界,他可曾記得有這樣一個少女,為了他的逝去而心碎?

    風,還是不斷吹著,卻吹不去少女的傷心。她已經無淚,隻因淚盡;她也已經無心,隻因心隨他去。她一遍遍擦著少年身上的血跡,盡管那血跡已經擦不掉。她換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隻想讓他幹幹淨淨的離開這個世間,不要帶走任何煩惱,仇恨。天色漸漸暗下來,她的心幾乎麻木了,連她自己也會驚奇自己堅強。好奇怪啊,天仇死了,可她再也未流一滴淚,即使傷心到嗓子嘶啞,卻仍然無淚。

    樹葉沙沙,仿佛也在為這早逝的少年惋惜。可他們的邂逅,還仿佛就在昨天。她記起來了,他們初次見麵時,他是那樣的羞澀,卻又有些大膽,敢抓住自己手;她在街上遇到了正有逛街的他,驚慌失措的接過她送的糖葫蘆,是怎樣的後退,竟然踩到了路人的腳,引起她連串的笑聲;當狗兒從他床角翻出已經引來不少螞蟻的糖葫蘆時,他的臉又是怎樣的通紅……原來,他並不曾離去;原來,有很多的事情,已經深深的刻在彼此心裏;即使沒有走過最美麗的人生,他們已經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個自己……這本已足夠,她不能再奢求過多。

    她疲累極了,想立刻倒在床上睡去,也許夢中還會有天仇的笑容;但她舍不得離開他,她要在最後的時刻裏守護著他。當她端著又一盆水來到亭子裏時,發現天仇竟然不見了。他消失了,消失得如此離奇。

    珠兒四處張望,夜色茫茫,哪裏還有其他的人呀?

    她卻也不以為意,淡然的放下水盆,身後童戰道:“珠兒,你還好麽?”

    珠兒一指原來天仇坐的地方,道:“天仇不見了。”

    童戰大驚,道:“怎麽會?——”

    珠兒卻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步入院子裏去。身後的樹葉們在風中響得更厲害了,大概風雨要來臨,他們先有了預兆?然而她是不會懼怕這樣的風雨的了,因為,她知道,即使他們相隔兩世,他們的心還是在一起;他總也會在她身邊,“我死後,也會守在你身邊。”對了,他就是這樣說的,她很相信他能做到。

    他們將永不分離,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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