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燭龍一甩尾,在天上大聲命令所有妖怪撤迴。


    亡靈從虛無裏衝出,在這血紅的空間之中,戰死了萬年的死者重見天日。


    它們像猛獸一樣嘶吼,從口中噴吐著濃濃的紅氣,腐爛幹枯的身軀透明清晰,就像一大群水母在紅色的海底遊動。


    “那是曾經戰死在這裏的亡靈!”有妖疆的妖怪怒吼道。


    何等卑鄙,連已經戰死的魂都不放過,還要奴役它們散發最後的餘熱。


    隻是它們現在是敵人,不是盟友,妖疆的妖怪對立場分得很明白。


    它們開始還擊,施展妖術朝那衝來的亡魂之海攻擊。


    但是效果甚微,大片的妖怪撐起屏障就發現,那亡魂竟如無物一樣輕鬆穿過屏障,然後撲向它們,猛地爆開一朵朵猩紅的妖霧。


    直到這時候,妖怪們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麽死去盟友的亡魂,而是煞氣!


    登天之戰後,在這冥墟埋葬了無盡屍骨所形成的煞氣被他們引發,當做武器來利用!


    姬正這邊的妖怪因為第一時間撤出了戰場,幾乎沒有收到煞氣侵蝕。可是看著那麵前發生的一幕,縱是它們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猩紅煞氣像是山中迷霧一樣彌漫,高大的妖怪慘叫著跌倒在裏麵,紅霧之中滿是妖怪們掙紮的影子,它們竭力地扭動身軀,舉起手臂,然後漸漸地消散,偶有離得近的妖怪跑出來,渾身血肉都像是被硫酸澆過一樣冒著白煙,然後一點點被侵蝕,直到變成一攤膿水。


    煞氣完全攔住了敵人的前進道路,並且不斷朝它們衝去。


    即使是這樣,這些妖怪也沒有後退,就像它們自己說的那樣,它們與自己的主人同葬。


    這些家夥前仆後繼地繼續衝鋒,想方設法避開煞氣,能殺一個就是一個。


    姬正之身火海之上,在赤紅之色的煉獄中中迴過頭看著那血紅的地獄。


    兩邊都是地獄,一樣的隻是它們都會死而已。


    他念道:“雲開。”


    於是萬道陽光將正好遮住太陽的白雲戳開,直射下來。


    他強行忍受著身上又強烈起來的痛苦,招來狂風唿卷。


    這場戰鬥在一方沒有取得最終勝利之前,是絕對不會結束的。


    所以盡情殺戮吧!


    狂風卷起烈焰,將敵人卷進火海中央焚燒。


    它所過處,便一路隻有灰燼。


    “死來!天道師!”


    還是有妖怪拚死也要衝向他,姬正隨手一揮,長袖中有狂風大作,將朝他飛來的妖怪狠狠吹到地上。


    這些妖怪對他來說,就像螻蟻一樣,即使他現在狀況再差,敵人也都隻是一口氣就能吹飛十萬八千裏的小角色。


    隻是後麵的戰鬥姬正相對保守了很多,畢竟敵人雖然沒有幾百萬那麽誇張,一百多萬也肯定有了,全靠他的能力,他自己都感覺可能會把自己累死。


    煞氣很將所有前方敵人吞噬了個幹淨,然後不斷向前,再向前,直到衝到姬正腳下的火海,終於和敵人的大部隊連接。


    煞氣推進,漫天亡魂從四麵八方降落,很快就在敵人的主力中心爆開了花。


    在肥遺等幾隻妖怪的有意驅使下,紅霧截斷了敵人的退路,叫那些妖怪就算是想跑,都再無可能了。


    ——


    這已經又過了好幾天,自從上一次進食過後,常衡又餓了幾天。


    這樣的生活就是每天趴在滿是吃剩的骨頭的草地上,無聊地想來想去,或者和醜東西聊這些有的沒的。


    反正也都是常衡說話居多,畢竟醜東西是個低能兒,說不好話。


    因為長時間的放置,吃過的骨架散發出一股臭味,在空氣裏彌漫,蒼蠅都來了不少。但他們誰都沒想過搬,常衡懶得計較,醜東西以前有過比這更髒的時候,更無所謂。


    常衡其實並不是不想跑到附近的那個村莊,吃掉裏麵的那些人,隻是他也想了另一個問題。


    鬼妖道是那麽強大的一隻妖怪,強大的簡直離譜,完全不在他的理解範疇之內。假如是之前常衡還是道士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相信有這麽變態的生物的。


    可是現在他對實力有了新的理解層次,他在想自己會不會真的已經被鬼妖道利用完了?不再需要了?


    這裏又偏偏是個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一望無際的都是大山樹林,人少的可憐,妖怪更是如此。


    他這輩子要是沒法走出這裏的話,把這裏的人吃完,對自己真的好嗎?


    常衡拔起一根草叼在嘴裏,歪過頭,看著醜東西就像個二百五一樣坐在地上,對著綠草咕咕叫。


    他說到底還是個人,真正體會到孤獨之後,便再也不想迴到那種狀態。


    假如把這裏的人吃完,他在這裏就算做一輩子的王,又有意義嗎?還是說舍棄他所追逐的力量和複仇,去扮演自己曾經是的人,遠離與死亡一樣被他畏懼著的孤獨?


    他很猶豫,抬起手看著自己那深青的粗壯手臂和長長的爪子。


    常衡伸出食指,往自己胸前一點,發烏的青氣從渾身泛起,極長的腮幫和獠牙漸漸縮退,變成正常模樣。他的身體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不斷從毛孔向外排出青氣的同時幹癟下去。


    那烏青色的肌膚漸漸地褪色,露出土黃的膚色。


    直到他逐漸變成一個正常人的樣子。


    “變成這樣?”常衡看著自己已經感到有些陌生的人的五指,自言自語。


    他們這邊是很無聊,可是遠方閑著沒事監視他們的一人一妖就很舒坦了,在粗壯的樹幹上盤腿而坐,麵前擺著美味的食物,哥倆你一口我一口地享受著。


    那羆九對姬正昂了昂下巴,問:“給我說說你為啥和你媳婦兒鬧矛盾了唄?”


    天道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唉,其實真沒吵架,我哪舍得和她鬧矛盾啊,隻是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她告訴我說現在還不是我應該見到她的時候,然後就走了”


    “啥?”羆九摸著毛茸茸的腦袋:“這也行?”


    天道師攤著手,無奈道:“那我也不信啊,可就是這樣,我整個人都是傻的。”


    羆九啼笑皆非,新鮮了。


    “哎哎,要不這樣吧。”天道師忽然說道:“你看他們在下麵過得怎麽樣?”


    提起這個羆九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麽怎麽樣,我倆倒是吃肉吃得舒坦,那小兔崽子把肉都吃完了,害得我寶貝女兒現在隻能餓肚子,我想想都心疼死了……”


    天道師神秘兮兮道:“那我們就幫他們一把去?”


    羆九一臉迷糊:“怎麽幫?”


    天道師拍了拍羆九的肩膀,道:“看我的吧!”


    沒過多久,常衡的耳朵動了動,整個人忽然從地上坐起來。


    他聽到森林裏忽然有草木窸窣的聲音。


    聲音由遠到近,原來越快,而且聽起來,像是追逐。


    常衡趕快起身,走到還傻不拉幾地咕咕叫的醜東西身邊,把她護在身後。


    唰!


    一條雪白的兔子從常衡對麵的草叢裏跳出來,從常衡他們旁邊竄過。


    咻!一支箭羽破空,常衡臉色一沉,側身伸手,將箭接下來,攥在手心。


    那兔子化作一顆雪白的球,很快竄進了另一片草叢裏消失不見。


    緊接著,從兔子鑽出來的地方又衝出來一個人影。


    常衡怒目相對,手心有青光陰現。


    那人影在常衡麵前停下,卻是個身圍獸皮、手持長弓的糙臉獵人,一臉的絡腮胡,他怒氣衝衝地質問道:“你這個人怎麽迴事,為什麽接住我的箭,把我的兔子放跑?”


    常衡冷笑:“怎麽迴事?你是想射兔子,還是想射我們?剛剛我要是沒接住這箭,怕不是你就把我的夥伴殺了!”


    “夥伴?”大漢瞥了一眼,吃驚道:“這家夥是你夥伴?這不是妖怪嗎?”


    “妖什麽妖。”常衡假裝陰沉著臉怒斥:“你看我不像人嗎?要是和妖怪在一起我還能活著?”


    漢子摸了摸頭,好像是這麽迴事。


    “那行吧。”漢子抱拳歉意道:“抱歉了,差點傷到你和你的朋友。”


    常衡哼了一聲,裝作懶得理他,其實手心早就捏滿了汗珠。


    漢子道:“對了,我看二位打扮如此奇怪,敢問你們是……”


    “外地來的,估計和你說了你都不知道。”常衡隨口扯了個謊。


    漢子立刻哈哈笑起來,道:“原來如此,那二位要不要和我去我家走走?我住的村子離這裏不遠,不但可以叫二位歇息下,也算是給二位賠罪了如何?”


    常衡眼珠一轉,這豈不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叫他混進那座有人的村莊?


    人倒黴久了,多少還是能碰到點好事的。


    他當即點頭道:“可以,我與我朋友在這深山老林裏走了很多天,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身上帶的幹糧也都吃完了,能有個地方暫時住下確實也不錯。”


    說完隨手拉起醜東西,道:“起來了!”


    醜東西不滿地咕了兩聲,然後站起來。


    常衡笑著主動解釋道:“別介意,它是我的親人,因為腦子不太好,不怎麽會說話,我裏就是聽了傳說,說這山林裏住著個老神仙,可醫天下頑疾,才帶著它來的。”


    “原來如此啊。”獵人哈哈大笑著調笑道:“那該不會你這親人就是你老婆吧?我猜肯定長得還極其動人,不然你怎麽狠心拿這麽一個古怪皮囊給她套著。”


    常衡笑著說怎麽會。


    這家夥是個母的倒有可能,但裏麵要是真的住著個美女,他倒立食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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