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手腳不知往哪裏放才好。所幸薛夢梧有經驗,非常老道地引導著她完成了頭一次。饒是如此,那種身體幾乎被撕裂也讓她抽泣了許久。

    魏珞比薛夢梧健碩,又是生平頭一次,想也知道定然好過不了。

    可是,她既不能跟杏娘要了那冊子交給魏珞,更不可能引著他去看別人敦倫。

    楊妡左思右想,去楊峻那裏要了些朱砂赭石等顏料,準備憑著記憶畫兩幅畫,旁邊再加以解釋,成親那夜取出來就假作張氏交給她的壓箱底。

    受薛夢梧影響,楊妡畫得一手好工筆,尤其人物的相貌衣飾畫的栩栩如生,但是兩人動作卻始終難以成型,就好像落了筆心裏隱藏著的念頭就會被人窺見一般。因怕被人瞧見,每天畫不過幾筆就得藏起來,直到上元節到來,那幅畫上也隻有兩個動作模糊的男女。

    而魏珞已經說服了楊遠橋夫婦,準備帶楊妡去積水潭賞燈。

    此時天尚未黑透,西天的雲霞五彩斑斕瑰麗多姿。

    楊妡知會張氏一聲,帶了紅蓮往外走,剛出去,就看到魏珞身姿挺直站在角門外,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身上衫子仍是先前那件,因為緊,他胸前以及臂膀上強健的肌肉也顯露出隱約的輪廓。

    楊妡頓時想起自己沒畫成的畫,忍不住羞紅了臉。

    她今天穿的素淨,湖水綠的夾棉襖子,雨過天青的十八幅湘裙,烏壓壓的墨發簡單地綰成圓髻盤在腦後,鬢邊隻斜插朵南珠攢成的珠花。外麵披著月白色暗紋織錦緞麵銀狐裏連帽鬥篷,俏生生水靈靈的。

    魏珞情不自禁地就翹起了唇角。

    他的楊妡真好看,穿著鮮豔時,明媚得就像五月枝頭的石榴花,穿著素淨時,清雅得如同月夜盛開的玉簪花。

    又因著嬌羞,玉簪花就像染了層粉色,格外動人。

    自己何等幸運,前後兩世都能娶她為妻。

    魏珞滿心都是歡喜,急走兩步,見承影搬來車凳,忙伸手要扶楊妡。楊妡本就心虛,及至搭上他的手,更覺羞窘萬分,頭低得恨不能鑽進地洞裏。

    好在吳慶見楊妡坐定,利落地甩個鞭花,飛快地駕車離開。

    過了片刻,楊妡覺得臉色平緩了些,不似方才那般熱辣,遂掀開車簾往外瞧。

    不知何時天已全黑,路旁人家都在門口掛上了大紅燈籠,放眼望去猶如星光點點非常漂亮。

    楊妡

    忙招唿紅蓮一道看。

    魏珞本在馬車斜前方,聽到兩人說話聲,有意停了下隨在車旁,叮囑道:“看歸看,不許探頭,也不許把手伸出來。”

    楊妡嗔道:“天都黑了,根本瞧不清長相,又有什麽關係?”

    魏珞默一默,低聲道:“以前我曾經看到個人,也是好奇外麵風景,探頭出來不當心被樹枝掛了臉。”

    楊妡嚇了一跳,忙縮迴頭,低聲道:“真無趣。”

    魏珞笑笑,柔聲道:“你把簾子完全掀開,在車裏看也是一樣。”

    楊妡不聽,反而把簾子嚴嚴實實地拉上了。

    又走了約莫一刻多鍾,馬車開始慢下來。

    魏珞敲敲車窗,“前頭走不動了,就在這兒下來吧。”

    楊妡點點頭,等車停穩,沒用車凳,扶著他的手跳下車。

    吳慶過來指指不遠處的巷口,“姑娘,表少爺,我把車趕到那邊等著,有什麽吩咐過來尋我便是。”

    魏珞應聲好,看向楊妡,“走吧。”

    楊妡看著熙熙攘攘如過江之鯽的人流,嘟噥著,“還說這裏清靜,我看比東華門也不差什麽。”

    魏珞聽了絲毫不著惱,含笑解釋,“以前是清靜,可能上次東華門起火,人們往這邊的就多了。人多也沒什麽,我總能護住你。”

    楊妡咬了唇,假借躲避來往行人,往他身邊靠了靠。

    積水潭燈會與東華門頗為不同。

    沿著積水潭四周種了一圈柳樹,此時柳枝上掛滿了各式花燈,倒映在水麵上,又有月光似水,鋪灑在地麵,一時天上人間融為一體,美得如同仙境。

    潭邊又有處澄碧亭,亭裏拉了紅綢布,上麵掛著許多謎語,猜中一定數目就可以得到相應的獎品。

    已有不少年輕夫妻提著花燈自亭中走出來。

    楊妡玩心頓起,笑道:“咱們也過去猜謎。”

    她既有所求,魏珞豈有不應的,奮力推開人群護著楊妡擠了過去。

    亭邊站著兩人,男的樣貌清俊氣度優雅,穿件灰鼠皮的鬥篷,鬥篷裏麵是寶藍色直綴,正微皺著眉頭盯了綢布上的謎語瞧。他身旁的女子則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臉龐,目光裏滿是眷戀。

    少頃,男子似是猜中謎底,笑著伸手扯下上麵布條遞給女子。

    女子喜笑顏開地收了,順勢挽住他的臂彎。

    男人是魏璟,而那女子,分明不是楊娥。

    楊妡扯扯魏珞衣袖,朝那邊努努嘴。

    魏珞抬眸瞧了瞧,淡淡道:“那人是他養的外室,從知春院贖身的妓子,並非正經人。”

    楊妡愣一下,她早知世人瞧不起妓子伶人,所以她前世的身份瞞得死死的,就連跟張氏也不敢透露口風。

    可如今聽魏珞以這般輕視的口吻說起,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

    魏珞卻絲毫沒察覺,牽起楊妡的手,“你要是不想碰麵,咱們就換個地方。”

    楊妡猶豫會兒,低聲問:“你會不會喜歡青樓出來的女子?”

    “不會!”魏珞斬釘截鐵地迴答。

    楊妡心頭沉了沉,隻聽魏珞又補充,“阿妡,你放心,除了你我再不會看上別人。”

    看著他認真凝重的神情,楊妡不知說什麽好,悶悶地“嗯”一聲,吸口氣,“想必簡單的謎語都被人猜中了,剩下的咱們也猜不出,不如去吃些東西吧,我還想吃白湯雜碎。”

    “好,”魏珞滿口答應,護著她往吃食攤位那邊走。

    吃食攤子前也擠滿了人,魏珞好容易尋到個空位,忙把楊妡安頓好,低聲囑咐她,“就坐在這兒別動,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楊妡點點頭坐下了。

    魏珞很快端來白湯雜碎,趁著她吃的工夫,又買了碗餛飩,兩隻糖火燒,一塊糖耳朵還有一小碗炒肝。

    林林總總擺了半桌子,都是楊妡以往愛吃的。

    看著他一趟趟來迴奔波的身影,楊妡忙止住他,“別去了,太多了。”

    恰好旁邊有人騰出地方,魏珞就勢坐下,柔聲問道:“你還有什麽想吃的?”

    楊妡笑道:“沒有了,就這些也吃不下,你也吃些吧。”

    “你先吃,剩下了我再吃。”

    楊妡食量小,又是吃了夜飯出來,隻吃了半碗白湯雜碎,其餘東西都隻略略嚐了兩口。

    魏珞倒不嫌棄,風卷殘雲般將她剩下的盡數吃了。

    楊妡低低歎口氣,感動卻也有些悲哀。

    她本想尋個時機將之前的事情坦誠相告,可如今想來,還是瞞著為好。

    或者要瞞一輩子。

    正思量著,無意中抬眸,又發現個熟人,卻是蔡星竹。

    因為蔡星梅出嫁,她

    一下子落了單,身邊就隻帶了兩個丫鬟。一個是她貼身伺候的,叫六月,另一個個子高挑,看著有些麵善,一時卻想不起名字來。

    楊妡再掃一眼,身子猛地僵了下。

    難怪那個丫鬟有幾分熟悉,她分明就是薛夢梧!

    一個男人卻打扮成女子跟在蔡星竹身邊,要多詭異就多詭異。

    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楊妡低聲告訴魏珞,“你瞧蔡十三旁邊那個高個子丫鬟,看著很奇怪,走起路來不男不女的。”

    魏珞警覺地窺視過去,臉色變了變,悄聲道:“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薛夢梧,咱們跟上去瞧瞧……”

    第116章牆角

    楊妡正是此意,當即站起身子。

    燈市上行人摩肩接踵往來穿梭,兩人就正大光明地跟在他們身後並不怕被察覺。

    薛夢梧好似也覺得燈市上熱鬧沒人會注意他們,一手托著蔡星竹手臂,另一手摟著她的纖腰,看上去就像個忠心耿耿的丫鬟護著自己主子。可落在楊妡眼裏,隻覺得無比的諷刺與好笑。

    薛夢梧與蔡星竹心思好像並不在賞燈上,隻匆匆站在攤位前挑了兩隻花燈讓六月提著,便又往前走。

    及至行到一家客棧門口,兩人駐足商議片刻,薛夢梧扶著蔡星竹的手臂走了進去。

    楊妡一下子聯想到什麽,眸光閃了閃,問魏珞,“要進去還是在這裏等?”

    “進去”,魏珞毫不猶豫地迴答,迴身吩咐隨後趕來的承影,“打聽下剛才那三個女子要了哪間房,在她們隔壁定一間。”

    承影立刻進了客棧,紅蓮卻詫異地望著楊妡,著急地說:“姑娘,這不合適吧?”

    雖然兩人已經定親,可一道逛街賞燈勉強還說得過去,怎可能再往客棧裏去。上一次,魏璟不就是把楊妡騙到客棧,險些出了大事?

    魏珞掃她一眼,抬手替楊妡戴上鬥篷連著的帽子,將帽簷拉得低低的。

    帽簷上鑲了圈蓬鬆的狐毛,頓時將楊妡俏生生的小臉遮住了大半。

    承影從客棧出來,迴稟道:“妥了,她們在二樓叁號房,我要了肆號房,剛才還聽到那邊招唿著小二往裏送火盆。”

    魏珞點點頭,“你們在外麵尋個地方等著,別落了痕跡。”抬眸再打量楊妡兩眼,將她帽簷攏了下,低聲道:“別擔心,我不會把你的

    聲名當兒戲。”

    楊妡莞爾一笑,沒作聲。

    她原本就沒有把名聲看得特別重要,尤其現在是與魏珞在一起,即便聲名有損,想必他也不會悔而退親。

    隻是對魏珞倒有些刮目相看。

    這般看來,他做事也算精明細密,怎麽每次與她私下相處卻總跟個愣頭青似的,讓人又氣又惱,恨不得把扒開他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東西。

    魏珞大步當先,楊妡緊隨在他身後。

    因他身材高大,而楊妡渾身又包得嚴實,不等掌櫃與小二看清她的身形輪廓,她已經上到了二樓。

    肆號房開著門,裏麵點了蠟燭,牆角還放著隻火盆,並不覺得陰寒。

    許是怕地麵寒涼,地板上鋪了層氈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魏珞掩上門,手支在耳側貼在牆麵上聽了聽,不過數息,換個地方再聽,麵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楊妡學著他的樣子也側耳細聽,可隻聽到隔壁有人在說話,至於具體說了什麽,卻是聽不真切。

    魏珞見狀無聲地笑了笑,低聲道:“你稍等會兒,我下去要紙筆。”

    聽聞他要離開,楊妡下意識地不想獨自留在屋子裏,一把扯住他的袖口,懇求道:“我也去。”

    魏珞看她臉上浮起些許懼意,心頭驀地軟了,抬手攏住她肩頭柔聲道:“別怕,我很快就迴來,不會有事。”想一想,從懷裏掏出他平常用的那把刻刀,去掉牛皮刀鞘遞給楊妡,“拿著以備萬一,我會很快。”

    刻刀不大,卻極鋒利,刀刃處隱隱閃著寒光。

    楊妡無奈接過,緊緊握在手裏。

    不過數息,魏珞已取了文房四寶來,卻不是要寫字,而是將一小遝紙卷成筒狀遞給楊妡,“你再聽聽試試。”

    楊妡將紙筒對在耳朵上貼近牆麵,隔壁的聲音頓時清楚起來——

    “好了,盡說氣話,我幾時不願搭理你了,你也知道這兩三年我但凡有點空,都在打聽我那表姐和表侄女的下落。你瞧,你一叫我,我不就來了嗎?”

    聲音裏帶著特別的腔調,不慍不火的,很顯然是薛夢梧。

    接著是蔡星竹嬌聲抱怨,“我若不給你送信,你可曾會想起我?”

    “當然會……我時時刻刻想著你,”薛夢梧柔聲道,接著重重歎口氣,“可我隻是一介窮書生,又暫居戲班子,為了你的聲名

    ,再是相思難耐也隻好忍著。”

    “你隻會拿話哄我,那為什麽見麵之後你絕口不提想我之事,反而不迭聲地打聽楊五。”

    楊妡本以為隻是曠男怨女在此傾訴衷腸,不意竟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張大了嘴巴。

    魏珞也聽得清楚,訝然地看了楊妡幾眼。

    隔壁屋裏,薛夢梧抱了蔡星竹在自己腿上,一手撩起她的衣襟,攬在那把細腰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另一手輕輕點了她腦門親昵地道:“你呀,慣會吃醋,我打聽她不過是想知道如何討好方元大師。要是大師肯卜算一卦,我何至於找這許久,連丁點消息都沒有。”

    “我才不信你,楊五在我們這些人之中生得顏色最好,性情也柔和,定是你瞧中了她。”蔡星竹軟軟地靠在他肩頭,嬌嗔道。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至今還不認得她如何模樣,又怎會相中她?再者她是伯府姑娘,真個是雲泥之別……對了,你說她定下的親事就是才自寧夏迴來的那個姓魏的將軍嗎?他現今在何處就職?是不是還要迴寧夏?”

    “聽說是在京衛,當什麽差事我也不知道,自從姐姐出閣我就沒見過楊五。你打聽她的夫婿幹什麽,是要一決雌雄嗎,還是等他迴了寧夏你趁虛而入?”蔡星竹媚眼如絲,斜睨著他。

    薛夢梧垂首親親她的額頭,嗔道:“盡胡說八道,我生在寧夏,不過是想打聽老家裏可否受災……這次把瓦剌人打迴老家,但願他們能就此罷手,再別往中原來。你哥哥要往兵部當差,可曾聽說會不會還要往寧夏派兵,如果有的話,我也想從軍盡一份綿薄之力。”

    蔡星竹“咯咯”地笑,“你是個書生,上了戰場又能幹什麽,倒不如用心準備兩年考個功名才是真的。你從哪裏聽說七哥在兵部當差,我還不知道呢,等抽個空子幫你問問。”

    “還是算了吧,”薛夢梧歎口氣,“你怎麽打聽法兒?要是提到我,豈不連累你的聲名?唉,連累你姐姐已經讓我愧疚不安,萬不能再讓你受委屈。”

    楊妡屏息聽著,既覺得奇怪又覺得惡心。

    奇怪得是,薛夢梧好似對寧夏的戰事格外關心。

    厭惡得卻是,他看似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怎麽內心裏卻這般齷齪,毀了蔡星梅不說,這會兒又撩撥蔡星竹。

    蔡星竹比她大不到兩歲,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怎經得起薛夢梧這般老手的挑逗?

    牆那邊,蔡星竹果真已經深陷情

    網,溫溫柔柔道:“我不覺得委屈,我喜歡你,早在四五年前,你頭一次在我們家彈琴,我就知道你了……你還在台上扮過青衣,可那會兒你眼裏隻有姐姐,一眼都不曾看我。那個時候,我真心羨慕她能得你青睞。後來,姐姐還說你們如何恩愛如何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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