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布滿了紅彤彤的掌印。

    “行了,你這是成心氣我呢?”張氏滿腹的火氣頓時散去,淚水卻驀地湧出來,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要是沒人看見不聲張也就罷了,偏偏還讓二丫頭瞧見……他要是不打算娶你,你怎麽辦,上趕著給人當妾?”

    “娘,”楊妡有苦說不出,難道她能說毛氏與楊娥合起來算計自己?張氏知道肯定更氣,往大了鬧騰出去說不定會累及肚子裏的孩子。

    隻好是自己背了這黑鍋,往後慢慢再找她們算賬。

    想著,便道:“若他不娶,我就留在家裏伺候娘,照顧弟弟。莫不是娘也要趕我出去?”

    張氏撲簌簌眼淚流得更兇,“他若不娶,我告訴你爹,逼著他娶……可是,你說那麽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要是跟阿婉家的那位似的,動不動揮拳頭,那可怎麽好?”低頭拭幾把淚,突然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他三聘六禮地求親,那麽你就嫁,如果他隻是納妾,就別指望了,娘養得起你。成親後,如果他對你不好,幹脆就合離歸家,不管老夫人應不應,我親自把你接迴來,大不了分家,咱們二房院單獨過。”

    楊妡淚如雨下,膝行兩步,俯在張氏膝頭哀哀地哭,“娘,是我不孝!”

    “你呀,怎麽就那麽傻?”張氏捧起她的臉,輕輕摸一下洇紅的指印,“也真下得了手,自己打也那麽狠心?”

    楊妡扯扯嘴角,“我就是聲兒大,沒怎麽用勁,娘打得那下可是真的疼。”

    張氏氣得想狠狠點她腦門一下,又舍不得,推一把她,“趕緊洗把臉,該上藥上藥,明兒這臉就沒法看了……等著吧,等二姑娘迴來,老夫人那邊饒不過你。”

    楊妡既然做得出來,也已經預料到後果,原以為張氏這邊是最難說服的,沒想到張氏為著她,先自心軟。

    至於其他人,楊妡沒往心底放,隻打定死豬不怕開水燙,任由別人說去,她心中自然會記著賬。

    沒想到一下午都沒見老夫人召喚,楊妡覺得納悶又隱隱竊喜,吃過飯就早早熄了燈。

    不管怎樣,先睡再說,萬一老夫人半夜叫她,她總得養足了精神應對。

    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時,忽覺屋裏多了道不屬於自己的悠長唿吸,楊妡一個激靈坐起來,便聽黑暗裏,有人低低問道:“你那話什麽意思?”

    那聲音,楊妡閉著眼睛就能聽出來,不由氣惱,沒好氣地迴答:“沒什麽意思?”

    “你耍著我玩兒呢?”

    楊妡沒迴答,隻攏好衣領,循聲望去。

    端午節的夜晚,無月也無星,屋裏暗沉沉的黑,影影綽綽有個黑影,站在地當間。

    楊妡對著黑影恨恨地道:“你是豬!”

    魏珞冷冷道:“你三番兩次捉弄我,有意思?我招你惹你了?”

    “有意思,誰讓你愛管閑事,這是報應!”楊妡強硬著迴答。

    “不可理喻!”魏珞低低道一句,轉頭欲走。

    楊妡察覺到,不由失望,又有些氣,伸手抓起床頭茶盅朝他扔過去,“你就是豬,笨死算了。”

    魏珞聽到風聲,展臂撈起茶盅,不料杯中還有半盞殘茶,盡數潑在他身上。

    有幾滴濺到他臉上,涼涼的。

    魏珞被冷茶一激,忽地反應過什麽,他迴過身,慢慢走至床前,將茶盅仍放迴床頭矮幾,盯著黑夜裏,那張依然美麗的麵容,低聲問:“你腿還疼嗎?”

    楊妡賭氣道:“假惺惺的,不用你管。”

    聲音裏分明含著幾分委屈。

    魏珞愣一下,猛地俯身親到她唇上,不等楊妡反應過來,飛快地又退開,“明天,最晚後天,我請人來提親。”

    說罷逃也似的離開。

    楊妡後知後覺地“嘶”一聲,伸舌頭舔舔下唇內側,嚐到一抹腥甜,果然嘴唇磕到牙齒上,碰出血來。

    楊妡氣得低聲罵:“這個渾人……”

    第73章警告

    有這麽親吻的嗎?

    連個預兆都沒有,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撞過來,若非她正閉著嘴肯定就碰到牙齒了。而且,不等她反應過來撒腿就跑。

    既是怕又何必往上湊,還用那麽大力氣,是要把她生吃活剝了?

    楊妡低低嘟噥,卻隱隱有些歡喜,這樣莽撞的樣子,肯定是沒親過別人,估計也沒被人親過。

    莫名想起柳眉關於器大活好的話,器大尚且有待驗證,可活好肯定是假的,也不知……以後還能指望上他嗎?

    一念閃過,臉倏地熱辣起來,就像剛被張氏掌摑似的,熱而且脹。

    楊妡忙伸手摸到床頭茶盅,舉杯欲飲,這才想起那半盞殘茶已被她一氣之下潑了出去。黑影裏瞧不見,不知道那人衣裳濕了沒有。

    濕了也活該,

    誰讓他摸黑闖她閨房,沒喊人來捉他已經不錯了。

    忽地又想到,臨睡前,青菱四處檢查過,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況且,他來楊府次數有限,隻過年時候給魏氏拜年緊過內宅,卻是如何得知她住在晴空閣。

    還好是來到了東次間……如果貿然闖進西次間,豈不唐突了齊楚?

    楊妡滿心的疑惑又有少許後怕,翻過來覆過去,輾轉了好一會兒才睡去。

    而位於秋聲齋的魏珞卻興奮得睡不著。

    暗沉沉的林子裏,亂無章法地舞著劍,腦子裏晃動的卻全是楊妡嬌小的身影、精致的麵容和她昂著頭得意的挑釁,“你敢不敢抱我進去?”

    這有什麽不敢的?

    她又不沉,分量跟剛出生的小馬崽差不多,樣子也差不多,粉粉嫩嫩嬌嬌軟軟的。尤其那雙烏漆漆的眼眸盯著你看時,會看得你心都化了。

    他之所以拒絕不過是礙於她的名聲。

    在北海是迫不得已,總不能去喊個護院過來抱她,可在府門口,進去喚兩個婆子抬頂軟轎出來就成。

    怎成想她話中竟是別有含意?

    女孩子就這樣,有什麽話不能明著說,非得遮遮掩掩的?

    若非他覺得不對勁兒,連夜過去問了問,這會兒肯定還猜不出她的心思。

    想到此,魏珞又有些不確定了,楊妡是真的想嫁給他吧?

    他說要請人提親,但楊妡並沒答應,可也沒拒絕。

    魏珞暗自後悔出來的太快,應該問個清楚明白才好。

    可當時他已經昏了頭腦,真的,他站在她床前,離她不過尺許近,她身上有股淺淡的香味,不似梔子那麽濃鬱,也不像桂花那麽甜膩,可比梔子與桂花都好聞,絲絲縷縷地往他鼻孔裏鑽。

    她的唿吸清清淺淺,像是月夜最和煦的微風,輕輕柔柔地往他耳朵裏飄。

    還有那雙好看的眸子,暗夜裏瞧不真切,隻隱約覺得似有水光波動,幽幽怨怨如泣如訴。

    那一刻,他根本沒法控製自己,壓抑許久的念頭像是剛燒開的水不停地往外冒著泡兒,他顧不得多想,也來不及細看,猛地俯下了頭。

    就感覺雙唇觸及之處溫軟柔滑,比極品的狐皮都柔軟,比上好的白玉都細膩,還微微有股甜味兒。

    身體的某一處像是受到神靈召喚般嗖地昂起了頭,這感覺

    讓他惶恐。

    慌亂中隻能逃竄離開。

    也不知楊妡是不是生氣了?

    但他親她的時候,她並沒有躲開,也沒有尖叫,興許沒有生氣吧?

    或者是她沒來得及躲開?

    可是不管怎樣,他既然親了她,她就是他的人了。

    魏珞收了劍,伸手摸摸自己的唇,咧開嘴巴無聲地笑了。

    ***

    ***

    楊妡本以為會很難入睡的,沒想到這一覺卻睡得沉,連夢都沒有做一個,直睡到天光大亮,聽到青菱叫了好幾聲才困倦地睜開眼。

    “剛才老夫人那邊打發人叫姑娘過去,”青菱神情緊張地說,一邊將早已準備好的衣裳抱過來,“好像也到二房院傳了太太。”

    “娘也去?”楊妡一個激靈坐起來,“怎麽不早叫醒我?”急匆匆地穿好衣裳下床。

    才落地就覺得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疼痛,昨天被石階磕到的痛楚好像突然被喚醒了似的,又酸又麻。

    楊妡“嘶,嘶”倒抽著涼氣,齜牙咧嘴地走到妝台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頓時無語。

    經過一夜,臉上的掌印不但沒消,反而又紅又腫更加明顯。

    “這怎麽見人?”青菱歎一聲,尋出麵脂,楊妡止住她,“臉還疼,別耽擱時間,趕緊走吧,把昨天的帷帽拿來我戴上。”

    哪有在自家內宅戴帷帽的,被人看見還不笑話死?

    青菱猶豫會兒,瞧瞧她的臉,仍是尋來給她戴在了頭上。

    楊妡忍著腿疼,急三火四地往鬆鶴院走,走到半路遇到了張氏。

    張氏瞧她戴著帷帽就知道不對勁兒,掀開薄紗一瞧,氣就上來了,瞪著青菱問道:“怎麽腫成這樣了,怎麽不拿雞蛋給姑娘滾一滾?”

    楊妡忙笑,“是我沒讓,尋思著今兒說不定還有一場揍,興許祖母看我可憐能下手輕點兒。”

    張氏欲言又止,氣道:“這會兒倒是機靈,怎麽扯到那人身上就傻了,什麽糊塗事兒都幹……你就是豬油蒙了心。”伸手想戳她腦門子,可有帷帽遮著沒法下手,隻得作罷。

    兩人一個挺著大肚子,一個腿腳不靈便,索性放慢了步子,用了足足平常兩倍的時間才到了鬆鶴院。

    張氏走在前麵,先進門,屈膝福了福,“母親安。”

    魏氏一抬眼就愣了。

    她上次見張氏體態豐腴,還以為是吃多長胖了,沒想到才過去大半個月,肚子竟然鼓起來了。她又不是沒生產過,自然知道是有了身子,神情便有些陰晴不定,默了默,問道:“幾個月了?”

    張氏低眉順目地迴答:“快五個月了。”

    “是男是女?”

    “還不知道。”

    魏氏又問:“怎麽不早說一聲,也好請府醫看看。”

    “不敢說,”張氏挺直脊背,平靜地道:“觀世音菩薩托夢,我本來不該有孕,但菩薩可憐我被人陷害卻仍然保持良善,就賜了這個孩子給我。如果這個孩子再保不住,楊家二房就會斷子絕孫,永世不得輪迴……”

    魏氏一激靈,又聽張氏續道:“……所以沒敢張揚,尋思等胎坐穩了再說。為了老爺子嗣,我萬不敢大意,老夫人見多識廣肯定也知道,菩薩最是靈驗,專門懲惡揚善。先前聽說有個老太太心存惡念,把兒媳婦折騰的不能有孕,結果她先頭幾個兒子孫子不是病死又是摔死,還有被馬車軲轆生生壓死的。這就叫惡有惡報!”

    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魏氏聽得後背心陣陣發冷,強自鎮定會兒,仔細端量著張氏神態。張氏肌膚白淨,脂粉未施,看上去仍是先前那副溫婉模樣,可眼眸裏藏著股讓人無法忽視的狠勁兒。

    跟以前那個膽小謹慎的張氏大不一樣。

    魏氏微闔下眼,想起二房迄今就隻楊峼一個男丁。現下楊峼已經成年,而楊遠橋歲數也實在不小了,應該再添個兒子,遂緩了神色道:“既然菩薩托夢你就聽著,可該看府醫也得看,有府醫幫襯著才能順順當當生下來……你別站著,到椅子上坐坐。”

    張氏一怔,以為聽錯了,抬眸打量著魏氏神情又不似作假,卻也沒坐,往旁邊讓了讓。

    魏氏便將目光投向楊妡,冷不丁又嚇了一跳,問道:“臉怎麽了?”

    楊妡畢恭畢敬地迴答:“昨兒行事欠妥,理當受罰。”

    “你啊,我千叮嚀萬囑咐,出門在外一定要處處小心,怎麽就摔了?”魏氏恨鐵不成鋼地說,“二丫頭跟五丫頭都說,不但見到了瑞王,就連聖上、皇後娘娘並兩位皇子也撥冗召見了她們,這是多大的體麵。”

    尤其大皇子剛剛十二,比楊妡大不了兩個月,憑楊妡的姿色,說不定也能嫁到宗室去。

    “我已經注意了,可……我也不想,以前還從來沒看過

    龍舟賽呢。”楊妡嘀嘀咕咕地迴答。

    魏氏本是帶著氣,但看到楊妡臉腫的跟豬頭似的,而且說起來她也並非有意,長個教訓也就罷了。

    其實昨天傍晚,楊娥迴府就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魏氏說了,先說楊妡怎麽故意摔倒,怎麽讓魏珞把腳摸了個遍,最後又怎麽被魏珞抱在懷裏,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北海。

    魏氏氣得險些暈過去,拍著桌子找人去二房院叫張氏,誰知小丫鬟半道遇見了楊遠橋,結果張氏沒來楊遠橋卻來了。

    楊遠橋聽罷魏氏所說,淡淡道:“一人之言不足以置信,將今天跟著的都叫來問問。”

    先問的楊姵,楊姵說:“五妹妹踩著裙子摔了,疼得站不起來,因太醫沒來,三表哥怕傷著骨頭就摸了摸骨。事急從權,也是情有所原。”

    而車夫吳慶則跟護院都說,當時隻看到五姑娘站在路邊,魏府三少爺過去叫了馬車,並未見逾距之舉。

    楊遠橋道:“事實擺在這裏,說起來妡兒並無大錯……娘若是不信,明日再問妡兒,今天太晚,她受傷受累,興許已經歇下了。”

    所以,魏氏才忍了一夜沒有發作,等天亮才讓人叫楊妡過去。

    如今看楊妡坦坦蕩蕩,又已經受過責罰,隻好就此作罷,正要打發兩人迴去,就見珍珠撩簾探頭進來,急匆匆地道:“伯爺帶了兩位男客正往這邊走,一位是魏家三少爺,另一位不認識。”

    楊妡一聽魏珞前來,眸光驟然亮起來,忙掩飾般低了頭。

    魏氏睃一眼她,淡淡問道:“那位不認識的長什麽樣兒?”

    珍珠道:“二門常婆子打發個小丫鬟傳的話兒,沒說。”

    “行了,待會兒就請進來吧?”魏氏揮揮手讓珍珠下去,看著張氏道,“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兒,你是怎麽打算的?”

    作者有話要說:魏珞請了誰來提親?

    有獎問答哈~~~

    明天假期,作者君要出門浪去,更新可能會晚,先告個假。

    春暖花開,妹子們不蕩漾起來嗎?

    第74章表態

    張氏淡淡道:“看看對方來意再說。”

    魏氏點點頭,讓瑪瑙進來給她順了下頭發,又對著鏡子看了看,覺得周身還算齊整,就走到廳堂。

    張氏也跟著過去,走到門口時,對楊妡道:“你老老實實地等著,

    別探頭探腦讓人笑話。”

    話音剛落,就聽外麵傳來紛雜的腳步聲,然後是小丫鬟們清脆的問候。

    張氏忙垂下門簾,將楊妡擋在了東次間。

    文定伯楊歸舟已將人讓了進來。當頭那人穿一襲雨過天青色的懷素紗,腰係白玉帶,斜插著一柄象牙骨折扇,氣度軒昂尊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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