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傅楊河都在想婚宴致辭的時候要說什麽,又想學幾句常用的藏語,便想讓班覺貢布教他。但是想到班覺貢布如今正忙,便讓小唐去找了一個康巴當地的舞者過來,跟他學了幾句。傅楊河怕記不住,還簡單做了個筆記。

    小唐看著他的筆記問說:“婚宴致辭我知道,馬說又是什麽?”

    “就是誇一下他們的馬,他們這次婚禮除了婚車,其他人都騎馬去迎親,送親的人也都要騎馬,互相遇到的時候要先誇讚一下對方的馬。這個我覺得好別扭,已經跟平措說了,交給別人來說,我隻在婚宴上致辭。”

    讓他對著幾匹馬誇一下那馬有多雄壯威武,漂亮瀟灑,他覺得這種事也太詭異了,堅決不能幹。

    小唐又問說:“那你婚宴致辭要說什麽,你想好了麽?”

    “無非就是誇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什麽的。我都上網查過啦。”

    小唐笑著說:“你說你們倆是不是很有意思,班總帶著人送親,你領著人迎親,還真是一對。”

    臨睡之前,班覺貢布給他打了電話,兩個人都有點累,明天又要早起,所以聊了兩句就掛了。傅楊河洗漱完正準備去睡呢,就聽見小唐敲響了他門,他過去開了門,小唐披著外套說:“張老師迴來了。”

    傅楊河趕緊迴去穿了衣服,跟著小唐過了橋。

    “剛迴來的麽?”

    “好像有一會了,我是看見他房間亮著燈,就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迴來了。”

    “這麽多天沒有聯係,怎麽突然就迴來了?”

    “可能是為了參加婚禮吧?”

    兩個人到了張躍門前,傅楊河敲了敲門,叫道:“張躍?”

    “來了。”

    張躍過來開了門,看到他,傅楊河和小唐都愣了一下。

    張躍剪了個寸頭,可能是不習慣,傅楊河和小唐一時都有些認不出來了。張躍笑了笑,略有些不自然,說:“怎麽,頭發短一點就認不出來了?”

    “張老師變帥啦。”小唐笑著說。

    傅楊河和小唐進了房間,發現張躍的行李箱擺在地上,衣裳都拿了出來,擺在了床上,顯然還在收拾。

    又帶這麽多衣服過來,看樣子是要長住了。

    “你來的正好,這是給你的。”張躍說著便從箱子裏拿了一瓶蜂蜜給傅楊河,“慧姨給你買的,說是托朋友在長白山買

    的野生蜂蜜,叫你每天早晚喝一杯蜂蜜水。”

    傅楊河接在手裏看了看,發現那蜂蜜並沒有商標等標識,顯然是私下裏托人買的:“康巴這邊也有特產的蜂蜜,還勞煩你大老遠帶過來。”

    “是慧姨的心意,”張躍說,“你好好喝,別浪費了。”

    傅楊河點點頭,見張躍床頭上也擺著一瓶一模一樣的,不用說,楊慧娜也給張躍買了一瓶。

    “你這個時候迴來,是迴來參加央金和平措的婚禮麽?”

    張躍點點頭。小唐卻說:“張老師,你要去平措他們家?他們家不是知道你和蒙克的事麽,你不怕他們……”

    “我沒事去他們家幹嘛,找罵?”張躍說,“我接到的是班總的請柬,自然去班貢莊園。”

    按風俗,一般婚宴都是男方來承辦的,女方和男方的親眷都應該去平措他們家參加婚宴。但班覺他們家是大家族,又是嫁女兒的大事,所請的人自然不僅僅包括他們家的親戚朋友,還有平日裏來往的商業夥伴和政府官員等等,所以班貢莊園那邊也要辦一場婚宴。《風花雪月》大部分的主創團員都接到了班覺貢布的邀請,包括小唐他們所有人在內,明天都要去班貢莊園。

    班覺貢布這幾天主要就是在忙這些,班覺他們家隻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家產豐厚,因此班覺家的婚宴,恐怕辦的比平措家還要好。

    傅楊河本來想提一下蒙克的事,但是又覺得此時不方便跟張躍說這些,又聊了兩句,便從張躍房間裏出來了。小唐輕聲說:“我看張老師好像放下了。”

    傅楊河笑了笑,沒說話。

    “他剪短了頭發,看著比以前更man了。”小唐說。

    但是傅楊河看著卻覺得張躍憔悴了,以前的張躍有種藝術家的自得和瀟灑,如今看著卻有幾分內斂沉靜了,原先整個人瘦了一圈,這半個多月也沒能補迴來,還是有些瘦。

    哪能說放下就放下,不過張躍能做到這麽坦然,已經很不容易了。

    傅楊河因為常年參加演出,心理素質還算不錯,壓得住場子,所以即便明天要做迎親使,也沒太過緊張,早早地就睡下了,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平措的一個朋友就過來接他了。到了平措家,發現他們家已經來了好多人,裏裏外外都在忙活,有兩個康巴小夥將一個裝滿了青稞,茶葉和麥子的麻袋放在大門口,又往上鋪了一層五彩錦緞,錦緞上用麥子擺出寓意吉祥的圖案。連接著錦緞的就是一條

    紅毯,一直鋪到內院。這鋪了五彩錦緞的麻袋傅楊河知道,叫墊子,用來迎接新娘下車的,寓意和美恩愛,幸福美滿,十八說裏其中一說,就是墊子說。

    忙碌的人雖然多,但井然有序,且個個身著藏族盛裝,不管男女身上都穿金戴銀,甚至遠勝過轉山會的時候他們看到的隆重。天色還沒有大亮,但院子裏卻燈火通明,除了大燈,廊下還擺滿了金蓮式樣的油燈。院子裏停著一輛轎車,四五個人正在忙著用哈達在車身上打金剛結,而車頭和車尾則用鮮花和五彩綢緞裝飾,整個婚車精致而華美。院子裏的大鍋已經煮上了犛牛肉,蒸上了包子,這兩樣都是藏式婚禮必備的藏餐之一,肉香和藏香混合在一起,整個院子都充斥著香味,入眼全是喜慶繁忙之色,比過年還要熱鬧呢。

    “傅老師來了。”平措過來接他,說,“傅老師去換衣服吧,我們給您做了一身藏裝,剛趕製出來的,昨天來的時候忘了讓您試一試了。”

    傅楊河就去換了衣服,那藏裝卻正合適,寬鬆型的,顏色是淺白和淡黃相混合的顏色,腰上係了一條大紅腰帶。平措也在旁邊換了衣服,他的婚服華美之極,通體是金黃色的,繡滿了花樣圖案,手腕上帶著金手串,脖子裏掛著幾串珍珠,腰帶上更是掛滿了寶石,珊瑚,天珠等物,整個人看起來富貴而沉穩。

    傅楊河覺得自己真是來對了。這樣隆重而熱鬧的藏式婚禮,確實很值得見識見識。

    “傅老師……”外頭忽然有人喊他,傅楊河應了一聲,就見一個年輕小夥子走了進來,笑著說,“你的馬牽過來了,你要不要跟它熟悉熟悉。”

    傅楊河點點頭,便跟著那人出了房間,到了院子裏。隻見院子裏有兩匹馬,其中一匹高大矯健,性子卻很溫順,那小夥子說:“這是平措從馬場挑的,性子最老實了,誰都能騎,您不用擔心。”

    傅楊河見旁邊還有一匹白馬,通身也是彩緞裝飾,脖子上還掛著珠玉和哈達。他看到那馬肚子圓滾滾的,並不像他的這一樣矯健,小夥子便跟他解釋說:“這是一匹懷了小馬駒的母馬,這也是規矩,原來沒有轎車之前,新娘子都是騎馬來的,這匹馬必須是懷孕的母馬,顏色也要與新娘子的屬相相合才行。如今都是用婚車了,不過這規矩還是保留下來了。”

    “時辰快到了,該出發啦。”平措的父親在裏頭一邊交代一邊走了出來,比昨日穿的還要隆重。平措的母親也攙扶著蒙克出來了。蒙克今天也穿了一身盛裝,整個人英俊逼人,大概是大哥的喜事也

    感染了他,麵上一掃憔悴和陰霾。傅楊河和他打了招唿,寒暄了兩句,便有人給了他一把彩箭,上頭綴著明鏡、璁玉、珠飾等物,“到了班貢莊園交給新娘。”

    傅楊河帶領的迎親隊伍,全是二十出頭的帥小夥子,有兩個是平措的好兄弟,擔負的大概是伴郎的角色,他們三個是騎馬去的。還有一些人負責抬婆家的彩禮,彩禮的大部分先前就已經送過去了,這一次抬去的是最珍貴的幾箱,上頭一樣綴著五彩綢緞。按規矩這些人是要抬著彩禮步行到班貢莊園的,所以箱子裏的東西並不重,更多的是為了做樣子。平措是坐婚車去的,跟著的還有一個司機。除此之外便是他們家請來的擅長十八說的藝人,如此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人了。

    班貢莊園距離平措家有一段距離,迎親不能走太快,來迴大概要三個多小時。太陽已經從天邊升起來,五彩朝霞布滿天空,一掃多日陰雨,傅楊河便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迎親隊伍往班貢莊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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