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的主創們也要去參加央金和平措的婚禮,一大早班覺貢布就派車過來接他們了。張躍他們一行人出發的晚一些,幾乎和傅楊河他們同時到了班貢莊園。遠遠地便看到班貢莊的大門裝飾一新,雖不像平措家裝扮的那麽繁瑣,可也處處透著喜慶,莊園外頭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子,院子裏一片熱鬧景象。族中請來的最福壽雙全,兒孫滿堂的女人,正在為央金梳頭,班太太則眼含熱淚,每梳一下便在旁邊念上一句吉祥如意的祝福,這是十八說裏的梳辮說,梳好之後,那梳頭的女人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便是梳子說了。

    孟韜她們幾個便七手八腳地給央金編小辮子,還剩下最後幾個的時候,她母親進來催說:“怎麽還沒編完,迎親的隊伍都到村口了!”

    孟韜說:“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旁邊的人便急著給央金佩戴首飾,天珠,珊瑚,各色寶石,好不容易將小辮子都編完了,孟韜她們便急忙給央金戴上綴滿寶石的帽子,幫她穿上嫁衣,孟韜拿了那嫁衣說:“平措他們家可真是下了本了,這嫁衣好沉啊。”

    央金所穿的內衫和平措差不多,都是斜衽式樣,金黃顏色,但她外罩了一件紅色外袍,依舊是隻穿一臂,但這件外袍繁瑣精美的程度遠勝過平措的婚服。尤其那鏤金的的腰帶,綴著明珠寶玉,精美的連周圍的親眷都讚歎不已。等到一切打扮妥當,央金耀眼的如同天上仙女,美貌讓人不敢直視。

    班覺貢布進來問說:“好了麽,他們已經快到大門口了。”

    孟韜和他對視了一眼,略別過臉去,笑著說:“好了,你快去迎吧。”

    班覺貢布今日也是一身盛裝,深紅色外袍,鑲金邊,裏頭的內衫更是華美,看著簡單,心思都在襟口上。他本就長的英俊絕倫,如今精心打扮,那俊秀之色反倒有些了逼人的氣勢。他帶著人一路往大門口而去,大門口已經圍了不少村民,太陽光刺眼奪目,照在迎親的隊伍上,更是鮮豔燦爛,隻見傅楊河一身藏裝騎在馬上,氣度出塵,風姿瀟灑,班覺貢布便笑了起來,故意朝他拱手作揖。

    傅楊河便也笑了起來,也朝他拱手作揖,班覺貢布見他要下馬,趕緊走上去幫他拽住了韁繩,然後搭上一隻手,扶著傅楊河下了馬。

    “辛苦了。”

    平措也下了車。班貢莊園客人多,所以紅毯事先並沒有鋪,眼見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這才趕緊鋪上了,從大門口一直到央金的閨房,紅毯上繡了圖案,精美

    的讓人不舍得踩上一腳。小唐拉著張躍他們出來:“傅老師迎親呢,咱們快去看看。”

    肖央他們早就跑到前頭去了,還拿了個攝像機在那錄。趙小軍笑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傅老師來娶親呢。”

    “你錄上了麽?”小唐問肖央。

    肖央說:“錄著呢。”

    “鏡頭別隻顧著對著傅老師,把整個場麵都拍下來,難得見到這麽盛大的藏族婚禮!”

    “你們看傅老師那身衣服,穿上真帥。”

    是很精神,整個人都洋溢著喜氣。傅楊河牽著母馬進了門,其他人則抬著彩禮往院子裏走。院子裏熱鬧的很,班覺貢布領著他們進門,走了好久,才到了央金閨房前。孟韜和幾個藏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門前,說道:“聽說新郎官的歌聲遠近有名,如今要娶新娘子了,還不趕緊唱上一曲?”

    平措也不羞澀,朗聲就唱了一首,但他唱的並不算好,人群裏發出陣陣笑聲來。他那兩個伴郎便也跟著唱了起來,年輕漢子的合唱聲音高亢嘹亮,最後孟韜她們也跟著和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女聲清麗,男聲豪邁,一派喜氣洋洋之色。唱完之後,伴郎們朗聲笑道:“良辰吉時已到,新娘子該出門咯!”

    他們聲音落下,央金的房門便開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藏族婦女攙扶著她從閨房裏出來,那般絕色姿容,讓平措他們都看呆了。傅楊河一看也驚豔了一把,央金本就生的漂亮,何況人靠衣裳馬靠鞍,如今金玉寶石滿身,一身貴不可言,豔麗奪目。傅楊河推了平措一把,笑道:“新郎官看傻了麽,還不去接你的新娘子!”

    人群裏又是一陣笑聲,平措羞澀地笑著走上前去,從懷裏掏出一個紅盒子,從裏頭拿出一枚金戒指來給央金戴上。藏人尚金,金戒指寓意一生一世,情比金堅。孟韜把央金手裏的紅綢塞到了他的手裏,他便牽著央金到了傅楊河跟前。傅楊河從馬背上取下彩箭,然後插在央金背後的婚服上,說:“此身已付。”

    他說著又將璞玉戴在了央金的帽子上,說:“此心已屬。”

    大概這婚禮守舊,卻格外觸動人心。傅楊河隻覺得舊時婚俗雖然繁瑣,儀式感卻特別強。他將彩箭插在央金後背上,寓意是央金從此便是平措家的人了,而藏人一直將玉石作為靈魂的象征,他把璞玉戴在央金頭上,則表示平措的靈魂從此便給了央金,這便是終生相付了。

    這些做完之後,平措便牽著央金往前廳而去。班老太太和班太太她們都

    已經端坐在正堂,班覺貢布則站在她們一側。兩個人下跪磕頭,早有十八說的藝人唱起了哭嫁說,聲音嘹亮和纏綿,直唱的央金母女淚光閃閃。班覺家今天來了許多漢人,因此今日送嫁本也都打算說漢語,但此時此刻大概動了情,老太太說了許多藏語,孫雷在人群裏說:“說的什麽,聽不懂。”

    “聽不懂也猜得出來啊,”小唐說,“肯定就是希望他們夫妻恩愛那一套。”

    這是新娘子在娘家最重要的一個禮,中間除了有哭嫁,還有出路說和教誡說,前者大意是姑娘要出嫁了,娘家人要說一番分別之語,後者自然就是長輩對新婚夫妻的訓誡。老太太說的動情,央金聽的流淚,一時之間外頭鑼鼓聲響起來,新娘子就要出門了。隱忍了多時的班太太忍不住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

    外頭迎親的人喊了一聲:“吉時到了,新娘子要出門咯!”

    鞭炮聲劈裏啪啦響了起來,班太太給央金擦了眼淚,又低聲說了一句,平措便牽著央金從前廳出來了。外頭陽光燦爛,滿院子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四位伴郎伴娘走在後麵,班覺貢布和傅楊河隨後,剩下的便是迎親的隊伍,再然後便是送親的隊伍。班覺家的閣樓上忽然出現一個女人,那女人一手拿著彩箭,一手拿著一隻羊腿,朝著人群高喊道:“不要把我家的福氣帶走啊,不要把我家的福氣帶走啊。”她聲音嘹亮,在喧鬧聲中也聽的分外清晰,反反複複隻那一句,隻讓人覺得離別之傷感。央金聞言迴頭看了過去,眼中隱隱含淚,想要跟班太太她們說一句話,可是已經找不到人了。平措打開車門說:“上車吧。”

    央金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低頭進了婚車裏麵。傅楊河見班覺貢布的神情略有些傷感,便捏住他的手指,輕輕握了一下,然後鬆開。

    班覺貢布便扭頭看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但眼神依然傷感,竟然濕了眼眶。

    嫁人,在如今這個年代,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女兒嫁了人依然可以隨時迴來,但總有些東西變了,娶親的人家覺得喜悅,嫁女的人家多了分不舍,時代再怎麽變,這些也不會變。

    婚車緩緩向村口駛去,傅楊河和班覺貢布也上了馬,帶著迎親和送親的人一起跟在婚車後麵。

    班覺家嫁女,嫁妝之多讓人歎為觀止,抬嫁妝的隊伍足足有兩裏之長。黃靜晨讚歎說:“他們這結婚好大的排場!”

    黃靜晨出身富裕人家,他們家是南方某城,當地婚嫁也是越隆

    重越好,他見過的最隆重的婚禮是他表姐。他姑父是當地首富,嫁女的時候嫁妝也是極盡豐厚,但到底是內陸城市,比較現代化了,嫁妝不會有這麽多,畢竟給車給房子才是大頭,何況他姑父還給了幾箱子百元大鈔作為陪嫁,還上了當地的新聞呢。

    但婚禮要講排場,還是舊俗婚禮比較壯觀喜慶。央金的嫁妝未必就比他表姐的多,但聲勢之浩大,景象之壯觀,任誰看了也不免覺得震撼,這一輩子一次的婚禮,能做到這份上,可謂盛大了。

    “平措是個好男人,”傅楊河對班覺貢布說,“你姐姐一定會很幸福的。”

    班覺貢布點點頭,傅楊河又說:“隻要娘家兄弟有出息,嫁出去的女兒心裏都不怕。”

    班覺貢布也這麽想,他一直想,他的姐姐不能受委屈,若是過的幸福也就罷了,過的如果不幸福,那就還迴來,他養著。他昨夜也是這麽跟央金說的。

    他想讓央金知道,他是她可以依靠信賴的兄弟。這是男人該有的擔當。

    他對傅楊河也有擔當,於是他對傅楊河說:“我們也一定會很幸福的。”

    傅楊河點點頭,衝著班覺貢布笑了。他是信的,不是信班覺貢布,而是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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