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震撼讓人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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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會忘記，奇跡般的那一天……
……
“你是誰？”六歲的嵐羽呆坐在草地上，看著從天而降的小孩。“我叫賽德，你……願意成為我的雙生子嗎？”滿身傷痕的賽德爽朗的笑容，閃耀著午後的森林公園。
……
……
嵐羽放下手中的書，托起小腮認真的思考著：“這麽說你在被追殺啊……”
“害怕嗎？”賽德饒有興致的用深紫色的眼睛看著她。
“我比較在意你的傷口是怎麽消失的。”
“……，哈哈哈！嵐羽真有趣！哈哈……”
……
……
“我感覺到了，好優美的名字，”光芒中賽德輕輕擁著嵐羽：“契約完成了……”懷裏的嵐羽卻顯得有些虛弱，她晃了一下頭，努力撐起來：“我聽到了……我真正的名字，是——”
“不可以說！”賽德連忙打斷她：“我們的話語是有威力的，正名不能隨便說出來，說了就會被想狙擊我們的那一派發現。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也千萬不能在危險的地方說出來。隻能使用假名。嗯……叫什麽好呢？就叫……就叫伊瑟吧？”
“伊瑟嗎？好，我答應你。”
“你知道嗎嵐羽，遇見你讓我感覺到我是為你而生的，我一直在流浪，但是現在，我想為你創造一個世界，一個屬於你的，完美的世界。”
“你會帶我去嗎……”
“我們一起去！”
……
……
“賽德！！”
旋風中賽德用力支撐著身體，不停的喘氣：“不要過來，嵐羽！危險！”
嵐羽急忙停住腳步，為難的看著即將消失的賽德：“你不是答應帶我一起走的嗎，為什麽！”
賽德苦笑著對她說：“我最喜歡你了，嵐羽。我不能讓你遇到危險，如果你現在來……原諒我。”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我會先去那邊準備好的……等一切都結束之後……你一定要帶著我們的信物！！這樣你一定能——”
“賽德！！”
利刃般的旋風讓賽德再也無法說話，隻能努力把最後的話傳到她心裏。
“對不起……”幼小的身影在淡淡的哀愁中漸漸模糊……
對不起……
對不起……
……
“賽德……”嵐羽緩慢的睜開眼睛，陽光不是很刺眼，隻在樹葉中零碎的灑落臉龐，所以她並沒有感到太多不適。薄薄的布料擋不住撲鼻而來的泥土和樹葉混淆的氣味，但也因為如此，地麵沒有想象中的堅硬，讓她能舒適的躺在地上睡到天亮。森林的舉止非常輕盈，隻要稍微一動，就能感受到植物的唿吸，如此的寧靜，又如此的清爽。
“原來森林也可以這麽愜意嗎？”
……森林？
對了！
嵐羽突然清醒的彈坐起來。
“唔！好、好痛……”一股劇痛從腹部傳來，有什麽液體正慢慢染濕了衣服，差點讓她又痛暈過去。
好不容易挺住，嵐羽邊迴氣邊整理著目前的情況：匕首發光，聽到賽德的求救，被怪手捉到另一個世界，遭遇野獸襲擊……
“我……不是應該死了嗎……”那個讓人確實感受到死亡降臨的致命傷，應該是刻在了她的身上。嵐羽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沒有傷痕……
匕首呢？賽德的——啊，在身旁。對了，這蓋在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她的，還有旁邊的一大堆食物，和柴火堆燒過的痕跡……
“啊，你、你醒了嗎？”
誰？
嵐羽轉頭看另一個方向，稀疏的陽光和身邊眾多白色的菌菇把他的銀發反射得有些耀眼，深紫色的眼眸在光線下搖晃不定，手中木碗因驚慌而顫出來的點點水花在腳邊飛舞，仿佛被光所圍繞，散發光芒的身影，一個約二十三、四歲的男人站在稍遠的地方，溫柔的笑著。“那個……我並不是壞人，昨晚你被野獸襲擊了，然後我救了你……”
這個容貌，這個似曾相識的笑臉……賽德？可是又不太像，況且賽德不可能不認識她，嵐羽繼續沉默地打量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珠盯得他渾身都緊張起來。
“呃……你的情況看起來很像是被強力法術召喚過來的異界人，放心吧，法術已經被強行中斷，不會再有事了，不要害怕……”
……
還是沒反應……怎麽辦呢？他慌張的想著。她的眼神淩利得一點也不像十幾歲的小孩子，想要把人看透得連身體都刺穿一樣，又不好貿然靠近。
“這——這個……對了，應該先自我介紹。我叫……你叫我艾德吧。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小姐？”
……
還在看著……
“啊……嗯……”
繼續看著……
突然，艾德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哎！我都忘了，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聽的懂我在說什麽嘛，真笨！”不過這下可麻煩了，語言不能溝通，不是更難讓人信任了嗎，要怎麽讓她理解呢？艾德邊想邊指手劃腳的亂做著動作。“嗬嗬。”艾德滑稽的動作讓嵐羽忍不住微微抿起嘴偷笑，“失禮了，艾德先生，你好。我叫伊瑟，非常感謝你救了我。”
“你……你懂？”少女突然的笑聲讓艾德呆了一下，而且還用他熟悉的語言在說話。
“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言，我在小時候……就已經學會了，”伊瑟，也就是嵐羽，又微微一笑，“為什麽站在那邊呢，請過來吧，艾德先生？”
“啊啊，說的是呢。”鬆了一口氣，艾德的眼睛終於敢移開她的臉，移到……突然他的神情變得非常恐怖，他用嚴肅的語氣大喊：“別動！！”
難道還有野獸？伊瑟鎮定的停下動作。他快速衝到伊瑟身邊，捉住她那正想揭開蓋在身上的衣服的手。
“你的傷口怎麽裂開了！別動，要止血！”說著他就拿起繃帶幫她替換。
掀起衣服，隻見伊瑟肚臍右邊稍下方有一個奇怪的符號圖案，不過圖案被一條細線分開了，線隻有剛好能分割開圖案的長度，卻非常深入身體，血正慢慢從線裏溢出。“糟糕了，怎麽不知不覺流了那麽多血，你別動啊！”
已經沒有在動了……“真不好意思，可能剛才睡醒的時候不小心拉傷了，給你添麻煩了。”緊張過頭的誇張反應讓伊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邊看艾德用布塊擦拭傷口，邊提出自己的疑問：“艾德先生，關於昨晚的事，請問你說的召喚，中斷是什麽，能告訴我嗎？”
“……”他欲言又止的張了一下嘴，沒有發出聲音。
“艾德先生？”
細心的把血跡擦幹淨，又從身上拿出一小包鮮綠色的草藥，艾德抬起頭來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會有一點痛哦，要忍耐一下，我會很小心的。”說完便低下頭開始塗藥。
……看來他不想告訴我嗎……伊瑟想著，小小的刺痛傳了上來，她也就安靜的看著，不再提問。
“帕尼斯曼。”
停頓了一下，艾德還是開口說話了：“魔法帝國帕尼斯曼，從世界初生之時就已經存在，是靠魔法貿易維生的國家，雖然人口不算多，但所有國民都是精通魔法的學者，擁有最巨大的研究學院，並且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隻有帕尼斯曼血統的人才能領悟到的——異靈術。”
“異靈術？”伊瑟思考著，從他開始說話時就覺察到，這裏……似乎是個和童話書一樣，跟科學主義相區別，以魔法主義觀點為發展依據的世界。
因為傷口範圍很小，藥一會就塗好了，艾德從身上某處的口袋拿出了繃帶，繼續解釋：“異靈術是唯一一種能從異界召喚其他生物的法術，異界的生物將成為術者的影靈，類似仆人的東西吧。從空間絞接和空間強製傳送所產生的巨大能量將被術者和他的影靈吸收，在難以估量的副作用中得到力量和特殊技能。”
“哦……聽起來像是很危險的禁忌法術呢。”
艾德的笑容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輕蔑：“禁忌嗎……說的不錯，跨越空間失敗的反衝，的確是帶來死亡的禁忌之術，但是成功後所得到的收益卻可以在國家之間帶來不小影響，就算成功的機率再低，也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去送死！”
似乎他不太喜歡這件事呢？伊瑟這樣想著，正好和他的眼神對上，他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順勢用樹枝在地上畫出和伊瑟身上相同圖案。
“這個就是你傷口之下的圖案，是異靈術師所用的契約書，靠它來進行召喚和支配。正常情況下，影靈會被直接召喚到術者身邊，開始的契約書主要是用於連結，把影靈和主人的身體連結為一體，到達主人身邊後會進一步補充契約，影靈將成為主人的替身。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的準主人很不幸的在第一階段召喚失敗了，把我扔在了森林裏，然後因為連結契約的關係，對方也遭受了野獸襲擊我時同等的傷害，我的傷口消失了大概跟契約失效之類的有關，大概是這樣吧？”
伊瑟一邊思考一邊從容的把話接了過去，讓艾德半開的嘴驚愕得合不攏，“……，——好、好強的理解能力，跟以往我遇到的異界人一點都不像。伊瑟是學者之類的人嗎？”
“你太過獎了。”伊瑟客氣地迴答，“嗯……艾德先生遇到過很多異界人嗎？”
“這個……也不是呢，大概吧……啊，說跑題了。其實你所受到的傷害不應該是轉嫁給主人，不過契約初期是很不穩定的，隻刻在身體的表麵。但是碎吼，啊，就是那隻動物，可是我不喜歡那名字，所以經常都是喊它‘小卷’。”
……好像話題被轉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雖然伊瑟不明白碎吼和‘小卷’之間有什麽共通點，但艾德出乎她意料的沒忘記把主題接下去。
“它的攻擊卻剛好劃過了契約，讓契約的某條規則遭到了破壞，傷害才會被轉嫁到施法者身上的吧。雖然所有的傷痕都消失了，隻剩下圖案位置的傷口還殘留著，不過還是傷的非常深，差點就到內髒，所以還不能掉以輕心。”
嗯……這可真夠戲劇化的。“那我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包紮好了！”艾德很得意地宣布，“可惜我並不會使用治療係的法術，而且也沒辦法在這裏使用，隻能做些簡單的急救，不過這個草藥很有效的，一會兒傷口就會愈合。但是你也不可以做劇烈的運動知道嗎。”說起來挺奇怪，昨晚他也用了藥，怎麽那麽簡單就裂開了？
“我一定會小心的，謝謝你，艾——”
“還有，叫我艾德就好！伊瑟。”艾德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的，艾德。”伊瑟也報以微笑。
年輕又細心的男人真是很少見了，而且嘮叨得像天叔，伊瑟不免壞壞的想，不過無聊的念頭不會存留太久，而且現在她還不太舒適。
原來伊瑟的襯衣早就被‘小卷’抓爛了，當時外穿的西服因為敞開著才沒有破爛，所以醒來後她隻好先把外套扣上，纏繃帶時掀起一半的衣服讓本來就已經覺得很窄的伊瑟更不舒服了。
但是艾德光顧著說話，他的手遲遲都還沒收迴來。也許他還是有粗心的地方呢，於是伊瑟盡量好意的提醒：“——那麽，我可以把衣服蓋下來了嗎？”
隻見他臉瞬間就紅了，縮開手大叫：“啊——啊啊！對不起，真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無禮了！”
有必要那麽激動嗎……？她還真給嚇了一跳。“呃……不是的艾德，我隻是覺得衣服比較緊……”
“其實昨晚也……我未經允許就擅自碰你！還看——，哎！我真差勁！”她一定很在意，她肯定很在意！艾德鑽牛角尖的想著。
“沒關係的……你這是為了治療……”
“居然讓一個女孩非本意的露出肌膚，實在是……跟殺人罪沒區別了！”
比起自責，艾德感到得更多的是藉著自責所掩蓋的害怕，那深藏於心底的對自己的恐懼。
但是伊瑟看不出來，她隻以為艾德那一臉懺悔的表情，說得幾乎要跪倒在地的是自責。她好不容易才製止他，又不是什麽沙漠地區，露出皮膚有那麽嚴重嗎？看不出來這個世界這麽保守啊……
無論他本人有意還是無意，這種狀況持續下去可不好交流信息，於是伊瑟說出了大概有效的要求：“艾德，我覺得有一點餓了，請問那些水果……”
“啊，你餓了嗎？我想也是，都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順利被轉移話題的艾德倒也恢複得迅速，忙把旁邊的蔬果搬到她麵前。
艾德一邊弄需要剝皮的果實一邊好客的介紹起來：“來，快吃，這些果實都是我在你睡著期間去采的，很新鮮，而且營養完全可以代替肉類。這個是紅羅核，很容易咬開的；這個露果是比較常見的水果；啊那個豆莢芽也是很不錯的主食……”
這一堆集齊不同種類的食物，該不會采遍全森林了吧……伊瑟隻好無奈的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然後邊吃邊聽他介紹那些如果光聽名字不看形狀，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的食物。
太陽不知不覺已經漫步到了高空，充滿活力的照耀讓霜火菌那璀璨的銀光黯然落幕，又刮起另一陣鮮色的風潮。
植物在陽光中篩選著青綠的絲線，擺弄的枝間是小鳥們在相互對唱，昆蟲附和著樹葉滿足的唿吸，小動物在足跡中透露著調皮的追逐，在這寧靜而喧鬧的祥和裏，仿佛所有的負麵能量都要被強製驅逐。
好的環境自然能促進食欲，伊瑟已經充分享受完了這另類的早餐，雖然很想反駁艾德一直不滿意她吃的少、太瘦、對身體恢複不好等等，但看到他很迅速的解決完剩下的食物之後，就不好抱怨“食物太多”了吧。
收拾了一下，伊瑟便跟著他在森林裏慢慢的散步，欣賞這不得多見的景色。
“雖然基本算是沒有傷了，但是當時流掉的血是沒辦法恢複的，千萬不可以劇烈運動，要是走的累了要告訴我，我抱你走。”艾德走在旁邊，不時露出“擔心你會突然貧血暈倒”的神情。
伊瑟好笑的迴答：“謝謝了，我會慢慢走的，讓艾德操心了。”
走在林間一點也不覺疲勞，微風，細語，當然還有艾德這個專業級的導遊，耐心的把世界的基本概況解說給她聽。
但在迴答了伊瑟的一些提問之後，艾德突然整個人都消沉了。正當她覺得不解時，他用可憐的語氣小聲詢問：“呐……伊瑟，為什麽你都不介意我毫無顧忌的把你扔在森林裏不管，去找食物了呢，你不想了解這個森林的情況嗎？你不生氣嗎？你一定生我氣吧……？”
……伊瑟眨了眨眼，想了幾秒才聽出他的意思，不由得輕笑了一下，原來他想聊這個嗎，真像個小孩子一樣，連自己也不自覺的被感染。於是她很聽話的按他想的迴答：“艾德一定有原因才會放心把我留在原地的不是嗎？我從來沒懷疑過呢。是這個森林的緣故嗎？”
“當然了！因為這裏是銀露之森啊！”聽到她提問，艾德又興奮起來，“這裏是最和平，最漂亮的森林，雖然到了秋季才是她最漂亮的時候，不過現在也很好啊。銀露的區域裏沒有任何猛獸、巨獸，連肉食動物都沒有，小動物也不怕生人，四季都有各種好吃的果實，被河流貫穿的森林中間是一個仙境般的巨大湖泊，等到冬天湖水結冰的時候，更是美得難以形容！”
看著艾德那自豪的樣子，好像森林是他種出來的一樣，伊瑟也越來越感興趣，畢竟曾經那麽的向往著森林，“艾德真的是很喜歡銀露呢。”
“當然喜歡了。”聽到她這麽說，艾德的語氣也由活潑變得溫柔：“據說，世界形成之初，神降臨地麵，在腳下所碰觸到的第一塊土地，所創造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這座森林。她是一切的開始，所以銀露又被人稱為起始之森、始祖之森等等，隻要待在這裏，我就覺得很舒適，很溫暖，就好像在母親的懷抱一樣……”
“原來如此……起始……嗎？”伊瑟微微抬起頭，仰望著遠處一棵高得看不到頂的老樹，然後閉起眼睛，樹枝有節奏地擺動著，仿佛在和她一同深唿吸。思想變得像風一樣輕盈，會飄到哪裏？在這個起點……
“啊，好像說了很奇怪的話，你別介意啊。”發現伊瑟落在了後麵，艾德轉迴身搔了搔頭。
她睜開眼睛笑了笑：“怎麽會呢，艾德說得很好。”
但是這裏有一個很矛盾的疑點……“不過艾德，剛才你強調這裏沒有猛獸……”
伊瑟一提起，他也變得嚴肅了：“我也不明白，這的確是很奇怪的現象。小卷應該是隻在非常遙遠和寒冷的北方生活，根本不可能長途跋涉到這裏。而且我也搜索過森林了，除了襲擊你的這一隻，並沒有其他猛獸在森林出入。”
重點是小卷的眼睛，還有這個女孩一直握在手裏的奇怪武器。但是他沒有把這些說出口。
看來事情比想象中要複雜。伊瑟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有些關聯，但是碎片之間的連線卻找不到。“我掌握的知識還不夠，不然……我……我……”我一定就能找到你了，賽德！
伊瑟緊握的拳頭突然被輕輕牽起，艾德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傷腦筋的事情再怎麽想，也沒辦法馬上得出結果，要是不暫時放到一邊，就要錯過很多美好的東西了。這裏是開始，並不是結束，不是嗎？”說完他指著前麵示意她快跟上來看。
“這裏……是開始……也對呢。謝謝你，艾德。”是因為和賽德如此相像的他嗎？總覺得心情被放鬆了不少。在焦慮什麽呢，在行動之前還有很多準備等著呢，真不像自己的作風。想罷，伊瑟也加快了步伐。
“快看，到了。”艾德帶著她走到一塊空地，麵前是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崖。
“很、很漂亮……”伊瑟由衷的讚歎著。
山體上滿是錯綜複雜的藤蔓，長長的從山頂垂下來，青翠而粗大，仿佛清幽的瀑布在無聲奔騰；攀附在藤蔓上的是一簇簇的野花，各色花朵以不同的形態詮釋著它們的魅力，融洽地把四周裝飾成花的樂園；枝葉在唿吸中微微顫抖，好像空隙裏隨時會鑽出羞澀的精靈，向人們招手。過份美麗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讓人沉淪而難以自拔？也許正是她現在靜靜站著，無法移開視線的情況吧。
艾德轉身站到她麵前，神秘的說：“好戲還在後頭呢。”
他微微向前鞠躬，向她禮貌的伸出了右手，“不過這裏需要小攀一段路，為免你的傷口再度被拉傷，請讓我稍微逾越，抱著你前進好嗎？親愛的小姐。”
仍是那麽誇張的舉動，但伊瑟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手交給了他，至少接觸的這段時間裏，他都盡力用最為恰當的方式替自己安排，實在沒有必要多慮吧？
“那就拜托你了。”她期待的說。
艾德把她的手輕輕搭到肩上，稍微屈身一提，毫不費力的就把她橫抱起來。
“好了，不過伊瑟要抱著我的脖子才行，我需要騰出一隻手。”艾德的右手正穩當的勾住她的膝蓋，但是她的背部卻隻感到被手臂擋著。
“嗯，好的。”他要幹什麽呢？伊瑟剛迴頭看，正好看見艾德喊了一聲“出——發”，然後左手抓住一條較粗的藤蔓，雙腳也接著抵在山體上。
攀……攀岩？一隻手要怎麽攀？還沒來得及開口，伊瑟的視線突然向上跨了一大步，在層層樹枝間遊移，急升的重心嚇得她趕緊用力抱著艾德。
艾德輕鬆的一蹬，人便直直向上躍升幾米，跳躍在空中時還不忘在附近尋找另一根暫時落腳的藤蔓，完全不需要依照‘靠繩索在上牽引，繼而持續攀爬’這樣的常規。
背部靠著的手臂幾乎沒有傳來過大的摩擦，攀升的速度卻超越常理，這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做到的啊！
藤上的野花不斷被抖落，在眼前化成花雨，碎碎的飛舞在空中，和伊瑟的心中。在踏入這個世界之前，就有心理準備要拋棄一切，但這無力的準備卻連內心小小的界限都沒辦法完全拋棄，自己真的能適應得到嗎？奇景和擔憂讓她紛亂得無法思考。
不知不覺視野變得開闊，已經差不多要到山頂了。在最後一躍中，艾德鬆掉蕩開的藤蔓並扶住伊瑟，在空中做了個前空翻，穩穩的落到地上。
伊瑟這時才睜開眼睛，邊不忘道謝邊小心的站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波浪，火熱的陽光覆蓋了整座森林，又像戴金色草帽的人群簇擁著起舞。高處的風比底下強勁多了，即使離樹林那麽遠也還能聽到伴舞的葉之詠唱。遼闊的景色對比剛才的花園又是另一種豪邁的震撼。
“銀露的樹木普遍不高，隻有寥寥可數的幾棵靈木（年過百歲的古樹被稱為靈木，一般非常粗壯和高大），不像其他森林那麽多，所以到處都有高出樹林的小山，我經常都上來這裏欣賞景色的。”艾德指著一個方向，“那邊那些明顯高出其他樹兩三倍的就是靈木了，隻生長在森林中心，不過我們已經在森林邊緣了，後麵就是最近的小鎮。”
理著被吹亂的發絲，伊瑟看著遠方的靈木不語，思緒在放肆的亂飛。眼前的道路那麽陌生也是那麽的寬廣，如果現在要踏出一步，她應該選哪個方向？
……
“你又來了，那就隨便走啊。”賽德氣憤得雙手叉腰質問：“老是那麽憂慮謹慎，就不能放鬆一點嗎？”
“怎麽可以隨便，做事必須有充分的準備。”她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真拿你沒辦法。”賽德仍是歎氣，“這樣吧，我約定此條例：無論發生任何意外，你隻要跟隨你遇到的第一個人，就必定能達到你的目的。這樣可以了吧，無論是我或不是我，那人一定能對你有幫助。不要再考慮太多了，知道沒有？”
……
我知道啊……伊瑟擔心的想，可是……總是沒辦法放鬆下來。
難道她在擔心自己不能迴到原來的世界嗎……？確實，突然換一個環境，沒辦法適應也是很正常的，她一定很辛苦在忍耐……艾德在一旁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了很久，艾德輕輕開口：“伊瑟……如果你……”
“艾德！來受死吧！！”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吼叫。
兩人驚訝的抬起頭，有一個人漂浮在不遠的空中，正迅速迫近，異樣的光芒像氣旋一樣包圍著他的整條手臂。
“又是你……”看清來人之後，艾德的笑容露出嫌惡的神情，“煩不煩啊……”
“少廢話！”那人發光的手臂向下一揮，巨大的氣流直擊兩人站立的地方，砂石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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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會忘記，奇跡般的那一天……
……
“你是誰？”六歲的嵐羽呆坐在草地上，看著從天而降的小孩。“我叫賽德，你……願意成為我的雙生子嗎？”滿身傷痕的賽德爽朗的笑容，閃耀著午後的森林公園。
……
……
嵐羽放下手中的書，托起小腮認真的思考著：“這麽說你在被追殺啊……”
“害怕嗎？”賽德饒有興致的用深紫色的眼睛看著她。
“我比較在意你的傷口是怎麽消失的。”
“……，哈哈哈！嵐羽真有趣！哈哈……”
……
……
“我感覺到了，好優美的名字，”光芒中賽德輕輕擁著嵐羽：“契約完成了……”懷裏的嵐羽卻顯得有些虛弱，她晃了一下頭，努力撐起來：“我聽到了……我真正的名字，是——”
“不可以說！”賽德連忙打斷她：“我們的話語是有威力的，正名不能隨便說出來，說了就會被想狙擊我們的那一派發現。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也千萬不能在危險的地方說出來。隻能使用假名。嗯……叫什麽好呢？就叫……就叫伊瑟吧？”
“伊瑟嗎？好，我答應你。”
“你知道嗎嵐羽，遇見你讓我感覺到我是為你而生的，我一直在流浪，但是現在，我想為你創造一個世界，一個屬於你的，完美的世界。”
“你會帶我去嗎……”
“我們一起去！”
……
……
“賽德！！”
旋風中賽德用力支撐著身體，不停的喘氣：“不要過來，嵐羽！危險！”
嵐羽急忙停住腳步，為難的看著即將消失的賽德：“你不是答應帶我一起走的嗎，為什麽！”
賽德苦笑著對她說：“我最喜歡你了，嵐羽。我不能讓你遇到危險，如果你現在來……原諒我。”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我會先去那邊準備好的……等一切都結束之後……你一定要帶著我們的信物！！這樣你一定能——”
“賽德！！”
利刃般的旋風讓賽德再也無法說話，隻能努力把最後的話傳到她心裏。
“對不起……”幼小的身影在淡淡的哀愁中漸漸模糊……
對不起……
對不起……
……
“賽德……”嵐羽緩慢的睜開眼睛，陽光不是很刺眼，隻在樹葉中零碎的灑落臉龐，所以她並沒有感到太多不適。薄薄的布料擋不住撲鼻而來的泥土和樹葉混淆的氣味，但也因為如此，地麵沒有想象中的堅硬，讓她能舒適的躺在地上睡到天亮。森林的舉止非常輕盈，隻要稍微一動，就能感受到植物的唿吸，如此的寧靜，又如此的清爽。
“原來森林也可以這麽愜意嗎？”
……森林？
對了！
嵐羽突然清醒的彈坐起來。
“唔！好、好痛……”一股劇痛從腹部傳來，有什麽液體正慢慢染濕了衣服，差點讓她又痛暈過去。
好不容易挺住，嵐羽邊迴氣邊整理著目前的情況：匕首發光，聽到賽德的求救，被怪手捉到另一個世界，遭遇野獸襲擊……
“我……不是應該死了嗎……”那個讓人確實感受到死亡降臨的致命傷，應該是刻在了她的身上。嵐羽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沒有傷痕……
匕首呢？賽德的——啊，在身旁。對了，這蓋在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她的，還有旁邊的一大堆食物，和柴火堆燒過的痕跡……
“啊，你、你醒了嗎？”
誰？
嵐羽轉頭看另一個方向，稀疏的陽光和身邊眾多白色的菌菇把他的銀發反射得有些耀眼，深紫色的眼眸在光線下搖晃不定，手中木碗因驚慌而顫出來的點點水花在腳邊飛舞，仿佛被光所圍繞，散發光芒的身影，一個約二十三、四歲的男人站在稍遠的地方，溫柔的笑著。“那個……我並不是壞人，昨晚你被野獸襲擊了，然後我救了你……”
這個容貌，這個似曾相識的笑臉……賽德？可是又不太像，況且賽德不可能不認識她，嵐羽繼續沉默地打量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珠盯得他渾身都緊張起來。
“呃……你的情況看起來很像是被強力法術召喚過來的異界人，放心吧，法術已經被強行中斷，不會再有事了，不要害怕……”
……
還是沒反應……怎麽辦呢？他慌張的想著。她的眼神淩利得一點也不像十幾歲的小孩子，想要把人看透得連身體都刺穿一樣，又不好貿然靠近。
“這——這個……對了，應該先自我介紹。我叫……你叫我艾德吧。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小姐？”
……
還在看著……
“啊……嗯……”
繼續看著……
突然，艾德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哎！我都忘了，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聽的懂我在說什麽嘛，真笨！”不過這下可麻煩了，語言不能溝通，不是更難讓人信任了嗎，要怎麽讓她理解呢？艾德邊想邊指手劃腳的亂做著動作。“嗬嗬。”艾德滑稽的動作讓嵐羽忍不住微微抿起嘴偷笑，“失禮了，艾德先生，你好。我叫伊瑟，非常感謝你救了我。”
“你……你懂？”少女突然的笑聲讓艾德呆了一下，而且還用他熟悉的語言在說話。
“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言，我在小時候……就已經學會了，”伊瑟，也就是嵐羽，又微微一笑，“為什麽站在那邊呢，請過來吧，艾德先生？”
“啊啊，說的是呢。”鬆了一口氣，艾德的眼睛終於敢移開她的臉，移到……突然他的神情變得非常恐怖，他用嚴肅的語氣大喊：“別動！！”
難道還有野獸？伊瑟鎮定的停下動作。他快速衝到伊瑟身邊，捉住她那正想揭開蓋在身上的衣服的手。
“你的傷口怎麽裂開了！別動，要止血！”說著他就拿起繃帶幫她替換。
掀起衣服，隻見伊瑟肚臍右邊稍下方有一個奇怪的符號圖案，不過圖案被一條細線分開了，線隻有剛好能分割開圖案的長度，卻非常深入身體，血正慢慢從線裏溢出。“糟糕了，怎麽不知不覺流了那麽多血，你別動啊！”
已經沒有在動了……“真不好意思，可能剛才睡醒的時候不小心拉傷了，給你添麻煩了。”緊張過頭的誇張反應讓伊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邊看艾德用布塊擦拭傷口，邊提出自己的疑問：“艾德先生，關於昨晚的事，請問你說的召喚，中斷是什麽，能告訴我嗎？”
“……”他欲言又止的張了一下嘴，沒有發出聲音。
“艾德先生？”
細心的把血跡擦幹淨，又從身上拿出一小包鮮綠色的草藥，艾德抬起頭來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會有一點痛哦，要忍耐一下，我會很小心的。”說完便低下頭開始塗藥。
……看來他不想告訴我嗎……伊瑟想著，小小的刺痛傳了上來，她也就安靜的看著，不再提問。
“帕尼斯曼。”
停頓了一下，艾德還是開口說話了：“魔法帝國帕尼斯曼，從世界初生之時就已經存在，是靠魔法貿易維生的國家，雖然人口不算多，但所有國民都是精通魔法的學者，擁有最巨大的研究學院，並且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隻有帕尼斯曼血統的人才能領悟到的——異靈術。”
“異靈術？”伊瑟思考著，從他開始說話時就覺察到，這裏……似乎是個和童話書一樣，跟科學主義相區別，以魔法主義觀點為發展依據的世界。
因為傷口範圍很小，藥一會就塗好了，艾德從身上某處的口袋拿出了繃帶，繼續解釋：“異靈術是唯一一種能從異界召喚其他生物的法術，異界的生物將成為術者的影靈，類似仆人的東西吧。從空間絞接和空間強製傳送所產生的巨大能量將被術者和他的影靈吸收，在難以估量的副作用中得到力量和特殊技能。”
“哦……聽起來像是很危險的禁忌法術呢。”
艾德的笑容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輕蔑：“禁忌嗎……說的不錯，跨越空間失敗的反衝，的確是帶來死亡的禁忌之術，但是成功後所得到的收益卻可以在國家之間帶來不小影響，就算成功的機率再低，也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去送死！”
似乎他不太喜歡這件事呢？伊瑟這樣想著，正好和他的眼神對上，他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順勢用樹枝在地上畫出和伊瑟身上相同圖案。
“這個就是你傷口之下的圖案，是異靈術師所用的契約書，靠它來進行召喚和支配。正常情況下，影靈會被直接召喚到術者身邊，開始的契約書主要是用於連結，把影靈和主人的身體連結為一體，到達主人身邊後會進一步補充契約，影靈將成為主人的替身。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的準主人很不幸的在第一階段召喚失敗了，把我扔在了森林裏，然後因為連結契約的關係，對方也遭受了野獸襲擊我時同等的傷害，我的傷口消失了大概跟契約失效之類的有關，大概是這樣吧？”
伊瑟一邊思考一邊從容的把話接了過去，讓艾德半開的嘴驚愕得合不攏，“……，——好、好強的理解能力，跟以往我遇到的異界人一點都不像。伊瑟是學者之類的人嗎？”
“你太過獎了。”伊瑟客氣地迴答，“嗯……艾德先生遇到過很多異界人嗎？”
“這個……也不是呢，大概吧……啊，說跑題了。其實你所受到的傷害不應該是轉嫁給主人，不過契約初期是很不穩定的，隻刻在身體的表麵。但是碎吼，啊，就是那隻動物，可是我不喜歡那名字，所以經常都是喊它‘小卷’。”
……好像話題被轉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雖然伊瑟不明白碎吼和‘小卷’之間有什麽共通點，但艾德出乎她意料的沒忘記把主題接下去。
“它的攻擊卻剛好劃過了契約，讓契約的某條規則遭到了破壞，傷害才會被轉嫁到施法者身上的吧。雖然所有的傷痕都消失了，隻剩下圖案位置的傷口還殘留著，不過還是傷的非常深，差點就到內髒，所以還不能掉以輕心。”
嗯……這可真夠戲劇化的。“那我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包紮好了！”艾德很得意地宣布，“可惜我並不會使用治療係的法術，而且也沒辦法在這裏使用，隻能做些簡單的急救，不過這個草藥很有效的，一會兒傷口就會愈合。但是你也不可以做劇烈的運動知道嗎。”說起來挺奇怪，昨晚他也用了藥，怎麽那麽簡單就裂開了？
“我一定會小心的，謝謝你，艾——”
“還有，叫我艾德就好！伊瑟。”艾德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的，艾德。”伊瑟也報以微笑。
年輕又細心的男人真是很少見了，而且嘮叨得像天叔，伊瑟不免壞壞的想，不過無聊的念頭不會存留太久，而且現在她還不太舒適。
原來伊瑟的襯衣早就被‘小卷’抓爛了，當時外穿的西服因為敞開著才沒有破爛，所以醒來後她隻好先把外套扣上，纏繃帶時掀起一半的衣服讓本來就已經覺得很窄的伊瑟更不舒服了。
但是艾德光顧著說話，他的手遲遲都還沒收迴來。也許他還是有粗心的地方呢，於是伊瑟盡量好意的提醒：“——那麽，我可以把衣服蓋下來了嗎？”
隻見他臉瞬間就紅了，縮開手大叫：“啊——啊啊！對不起，真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無禮了！”
有必要那麽激動嗎……？她還真給嚇了一跳。“呃……不是的艾德，我隻是覺得衣服比較緊……”
“其實昨晚也……我未經允許就擅自碰你！還看——，哎！我真差勁！”她一定很在意，她肯定很在意！艾德鑽牛角尖的想著。
“沒關係的……你這是為了治療……”
“居然讓一個女孩非本意的露出肌膚，實在是……跟殺人罪沒區別了！”
比起自責，艾德感到得更多的是藉著自責所掩蓋的害怕，那深藏於心底的對自己的恐懼。
但是伊瑟看不出來，她隻以為艾德那一臉懺悔的表情，說得幾乎要跪倒在地的是自責。她好不容易才製止他，又不是什麽沙漠地區，露出皮膚有那麽嚴重嗎？看不出來這個世界這麽保守啊……
無論他本人有意還是無意，這種狀況持續下去可不好交流信息，於是伊瑟說出了大概有效的要求：“艾德，我覺得有一點餓了，請問那些水果……”
“啊，你餓了嗎？我想也是，都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順利被轉移話題的艾德倒也恢複得迅速，忙把旁邊的蔬果搬到她麵前。
艾德一邊弄需要剝皮的果實一邊好客的介紹起來：“來，快吃，這些果實都是我在你睡著期間去采的，很新鮮，而且營養完全可以代替肉類。這個是紅羅核，很容易咬開的；這個露果是比較常見的水果；啊那個豆莢芽也是很不錯的主食……”
這一堆集齊不同種類的食物，該不會采遍全森林了吧……伊瑟隻好無奈的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然後邊吃邊聽他介紹那些如果光聽名字不看形狀，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的食物。
太陽不知不覺已經漫步到了高空，充滿活力的照耀讓霜火菌那璀璨的銀光黯然落幕，又刮起另一陣鮮色的風潮。
植物在陽光中篩選著青綠的絲線，擺弄的枝間是小鳥們在相互對唱，昆蟲附和著樹葉滿足的唿吸，小動物在足跡中透露著調皮的追逐，在這寧靜而喧鬧的祥和裏，仿佛所有的負麵能量都要被強製驅逐。
好的環境自然能促進食欲，伊瑟已經充分享受完了這另類的早餐，雖然很想反駁艾德一直不滿意她吃的少、太瘦、對身體恢複不好等等，但看到他很迅速的解決完剩下的食物之後，就不好抱怨“食物太多”了吧。
收拾了一下，伊瑟便跟著他在森林裏慢慢的散步，欣賞這不得多見的景色。
“雖然基本算是沒有傷了，但是當時流掉的血是沒辦法恢複的，千萬不可以劇烈運動，要是走的累了要告訴我，我抱你走。”艾德走在旁邊，不時露出“擔心你會突然貧血暈倒”的神情。
伊瑟好笑的迴答：“謝謝了，我會慢慢走的，讓艾德操心了。”
走在林間一點也不覺疲勞，微風，細語，當然還有艾德這個專業級的導遊，耐心的把世界的基本概況解說給她聽。
但在迴答了伊瑟的一些提問之後，艾德突然整個人都消沉了。正當她覺得不解時，他用可憐的語氣小聲詢問：“呐……伊瑟，為什麽你都不介意我毫無顧忌的把你扔在森林裏不管，去找食物了呢，你不想了解這個森林的情況嗎？你不生氣嗎？你一定生我氣吧……？”
……伊瑟眨了眨眼，想了幾秒才聽出他的意思，不由得輕笑了一下，原來他想聊這個嗎，真像個小孩子一樣，連自己也不自覺的被感染。於是她很聽話的按他想的迴答：“艾德一定有原因才會放心把我留在原地的不是嗎？我從來沒懷疑過呢。是這個森林的緣故嗎？”
“當然了！因為這裏是銀露之森啊！”聽到她提問，艾德又興奮起來，“這裏是最和平，最漂亮的森林，雖然到了秋季才是她最漂亮的時候，不過現在也很好啊。銀露的區域裏沒有任何猛獸、巨獸，連肉食動物都沒有，小動物也不怕生人，四季都有各種好吃的果實，被河流貫穿的森林中間是一個仙境般的巨大湖泊，等到冬天湖水結冰的時候，更是美得難以形容！”
看著艾德那自豪的樣子，好像森林是他種出來的一樣，伊瑟也越來越感興趣，畢竟曾經那麽的向往著森林，“艾德真的是很喜歡銀露呢。”
“當然喜歡了。”聽到她這麽說，艾德的語氣也由活潑變得溫柔：“據說，世界形成之初，神降臨地麵，在腳下所碰觸到的第一塊土地，所創造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這座森林。她是一切的開始，所以銀露又被人稱為起始之森、始祖之森等等，隻要待在這裏，我就覺得很舒適，很溫暖，就好像在母親的懷抱一樣……”
“原來如此……起始……嗎？”伊瑟微微抬起頭，仰望著遠處一棵高得看不到頂的老樹，然後閉起眼睛，樹枝有節奏地擺動著，仿佛在和她一同深唿吸。思想變得像風一樣輕盈，會飄到哪裏？在這個起點……
“啊，好像說了很奇怪的話，你別介意啊。”發現伊瑟落在了後麵，艾德轉迴身搔了搔頭。
她睜開眼睛笑了笑：“怎麽會呢，艾德說得很好。”
但是這裏有一個很矛盾的疑點……“不過艾德，剛才你強調這裏沒有猛獸……”
伊瑟一提起，他也變得嚴肅了：“我也不明白，這的確是很奇怪的現象。小卷應該是隻在非常遙遠和寒冷的北方生活，根本不可能長途跋涉到這裏。而且我也搜索過森林了，除了襲擊你的這一隻，並沒有其他猛獸在森林出入。”
重點是小卷的眼睛，還有這個女孩一直握在手裏的奇怪武器。但是他沒有把這些說出口。
看來事情比想象中要複雜。伊瑟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有些關聯，但是碎片之間的連線卻找不到。“我掌握的知識還不夠，不然……我……我……”我一定就能找到你了，賽德！
伊瑟緊握的拳頭突然被輕輕牽起，艾德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傷腦筋的事情再怎麽想，也沒辦法馬上得出結果，要是不暫時放到一邊，就要錯過很多美好的東西了。這裏是開始，並不是結束，不是嗎？”說完他指著前麵示意她快跟上來看。
“這裏……是開始……也對呢。謝謝你，艾德。”是因為和賽德如此相像的他嗎？總覺得心情被放鬆了不少。在焦慮什麽呢，在行動之前還有很多準備等著呢，真不像自己的作風。想罷，伊瑟也加快了步伐。
“快看，到了。”艾德帶著她走到一塊空地，麵前是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崖。
“很、很漂亮……”伊瑟由衷的讚歎著。
山體上滿是錯綜複雜的藤蔓，長長的從山頂垂下來，青翠而粗大，仿佛清幽的瀑布在無聲奔騰；攀附在藤蔓上的是一簇簇的野花，各色花朵以不同的形態詮釋著它們的魅力，融洽地把四周裝飾成花的樂園；枝葉在唿吸中微微顫抖，好像空隙裏隨時會鑽出羞澀的精靈，向人們招手。過份美麗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讓人沉淪而難以自拔？也許正是她現在靜靜站著，無法移開視線的情況吧。
艾德轉身站到她麵前，神秘的說：“好戲還在後頭呢。”
他微微向前鞠躬，向她禮貌的伸出了右手，“不過這裏需要小攀一段路，為免你的傷口再度被拉傷，請讓我稍微逾越，抱著你前進好嗎？親愛的小姐。”
仍是那麽誇張的舉動，但伊瑟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手交給了他，至少接觸的這段時間裏，他都盡力用最為恰當的方式替自己安排，實在沒有必要多慮吧？
“那就拜托你了。”她期待的說。
艾德把她的手輕輕搭到肩上，稍微屈身一提，毫不費力的就把她橫抱起來。
“好了，不過伊瑟要抱著我的脖子才行，我需要騰出一隻手。”艾德的右手正穩當的勾住她的膝蓋，但是她的背部卻隻感到被手臂擋著。
“嗯，好的。”他要幹什麽呢？伊瑟剛迴頭看，正好看見艾德喊了一聲“出——發”，然後左手抓住一條較粗的藤蔓，雙腳也接著抵在山體上。
攀……攀岩？一隻手要怎麽攀？還沒來得及開口，伊瑟的視線突然向上跨了一大步，在層層樹枝間遊移，急升的重心嚇得她趕緊用力抱著艾德。
艾德輕鬆的一蹬，人便直直向上躍升幾米，跳躍在空中時還不忘在附近尋找另一根暫時落腳的藤蔓，完全不需要依照‘靠繩索在上牽引，繼而持續攀爬’這樣的常規。
背部靠著的手臂幾乎沒有傳來過大的摩擦，攀升的速度卻超越常理，這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做到的啊！
藤上的野花不斷被抖落，在眼前化成花雨，碎碎的飛舞在空中，和伊瑟的心中。在踏入這個世界之前，就有心理準備要拋棄一切，但這無力的準備卻連內心小小的界限都沒辦法完全拋棄，自己真的能適應得到嗎？奇景和擔憂讓她紛亂得無法思考。
不知不覺視野變得開闊，已經差不多要到山頂了。在最後一躍中，艾德鬆掉蕩開的藤蔓並扶住伊瑟，在空中做了個前空翻，穩穩的落到地上。
伊瑟這時才睜開眼睛，邊不忘道謝邊小心的站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波浪，火熱的陽光覆蓋了整座森林，又像戴金色草帽的人群簇擁著起舞。高處的風比底下強勁多了，即使離樹林那麽遠也還能聽到伴舞的葉之詠唱。遼闊的景色對比剛才的花園又是另一種豪邁的震撼。
“銀露的樹木普遍不高，隻有寥寥可數的幾棵靈木（年過百歲的古樹被稱為靈木，一般非常粗壯和高大），不像其他森林那麽多，所以到處都有高出樹林的小山，我經常都上來這裏欣賞景色的。”艾德指著一個方向，“那邊那些明顯高出其他樹兩三倍的就是靈木了，隻生長在森林中心，不過我們已經在森林邊緣了，後麵就是最近的小鎮。”
理著被吹亂的發絲，伊瑟看著遠方的靈木不語，思緒在放肆的亂飛。眼前的道路那麽陌生也是那麽的寬廣，如果現在要踏出一步，她應該選哪個方向？
……
“你又來了，那就隨便走啊。”賽德氣憤得雙手叉腰質問：“老是那麽憂慮謹慎，就不能放鬆一點嗎？”
“怎麽可以隨便，做事必須有充分的準備。”她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真拿你沒辦法。”賽德仍是歎氣，“這樣吧，我約定此條例：無論發生任何意外，你隻要跟隨你遇到的第一個人，就必定能達到你的目的。這樣可以了吧，無論是我或不是我，那人一定能對你有幫助。不要再考慮太多了，知道沒有？”
……
我知道啊……伊瑟擔心的想，可是……總是沒辦法放鬆下來。
難道她在擔心自己不能迴到原來的世界嗎……？確實，突然換一個環境，沒辦法適應也是很正常的，她一定很辛苦在忍耐……艾德在一旁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了很久，艾德輕輕開口：“伊瑟……如果你……”
“艾德！來受死吧！！”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吼叫。
兩人驚訝的抬起頭，有一個人漂浮在不遠的空中，正迅速迫近，異樣的光芒像氣旋一樣包圍著他的整條手臂。
“又是你……”看清來人之後，艾德的笑容露出嫌惡的神情，“煩不煩啊……”
“少廢話！”那人發光的手臂向下一揮，巨大的氣流直擊兩人站立的地方，砂石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