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蔽的雙眼所能看穿的真意。

    -------------

    ……

    “我們約好了……”

    “嗯……我們一起離開。”

    “一起離開這裏……”

    “永遠在一起。”

    ……

    不知道作了多少迴的夢,你在夢裏出現,又在蘇醒時離開……夢境真是既甜美又殘酷的東西……

    不過嵐羽也不會埋怨什麽,因為這證明了她並沒有忘記最重要的東西。正因為重要,那時許下的承諾才會無時無刻提醒她做好準備,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去見她最重要的人。

    唿……想了一些有的沒的事呢,嵐羽把睡亂了的烏黑長發用手隨便往後撥一下,便不再深思,利索地從床上下來。

    梳洗、穿衣、吃早餐,這些每天都必須複習的早課嵐羽總是要準時而效率的完成,對了,還有必須優雅。

    如何才能體現自己作為一位大家閨秀的氣質,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失體統,特別是在這個既有名氣,資金實力也雄厚的家。

    從小她就在這個別墅式的住宅長大,家裏隻有傭人和父親。母親早在她出生時就不在了,父親為了她天生的資優特性而一直進行過於嚴格的教育,讓她在所有的學科裏都達到一定要求。

    這並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嵐羽麵前什麽都顯得很輕鬆,因為除了遵從教導,也沒什麽可做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個人……也許她會繼續完美而孤獨的走完不屬於自己的人生吧……?

    “早安,父親。”嵐羽放下時事報紙,微笑著跟已走下樓的男人問好。他“嗯”了一聲,接過後麵管家所遞來的外套。

    正想出門,路過餐桌時順勢低頭看了看,又帶著嚴肅的語氣教訓道:“喝牛奶的時候不要看報紙!不是跟你說過用餐時三心兩意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嗎?”

    嵐羽收起微笑,稍點頭道歉:“我以後會注意的,父親。”

    “哼!”冷哼一聲,那男人頭也不迴的走出大門口了。

    恭送主人出門的管家這時才走過來,看起來是已經有些年紀的老人了,但還是對嵐羽微微鞠躬:“小姐早安。”

    “天叔,早上好啊。”嵐羽也笑著給他迴應,“父親不在的時候,不用那麽拘謹的。而且你都快要五十歲了,要注意身體,老是彎腰對你的脊椎不好。”

    天叔臉皮拉扯了一下,露出像是苦笑的表情:“老爺是位嚴謹的人,小姐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反倒是老爺天天都不吃早餐,小姐應該提醒一下才是。”

    “嗯,再說吧。”嵐羽又轉過頭看報紙。天叔也沒有再多說,拿起行程本翻看報告。

    在旁邊的傭人看來,好像是管家不敢再逾越,但其實隻有天叔自己心裏明白,他隻是習慣性的每天隨口建議一下,小姐隻是光聽,是不會在這件事上考慮的。

    自從老爺帶著還是嬰兒的小姐迴來後,一直在照顧她的就隻有他這個盡職的老管家。老爺基本上隻給予她生活、教育和社會經驗,而拋棄了親情的部分;仿佛協商好一樣,小姐也並不對他表達太多的情感,僅僅完美的達到他的要求,完成他給的任務,雙方交流陌生得讓人看不下去……

    隻有他這個老管家當了兼職父親,小姐也隻對他流露出親人的關懷。那些過早在外偽裝的和藹,讓人看得心疼……

    這麽漂亮的女孩,有異於常人的天賦,又生在富裕的家庭,卻失去了情感的溫度,冰冷得像木偶,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天叔,別老看著我的臉歎氣啊,我讓你那麽傷腦筋嗎?”嵐羽難得頑皮的埋怨,輕笑著拉迴天叔的思緒。

    “啊……哦!真抱歉……今天上午沒有安排;下午三點整老爺跟預約的客戶商談分公司資金運作的問題,小姐要去旁聽學習,兩點四十分老爺會迴來準備和接你一起去;晚上八點整和老爺出席一個小型聚會;然後……”

    聽完了安排,嵐羽放下報紙,稍微伸了個懶腰:“今天還挺輕鬆的,那我就先迴房間整理一下資料了。”說完就往她的房間走去。

    天叔送至房門前,在仆人少的地方不免又嘮叨一下:“小姐,你才十六歲而已,學得多雖然是好,但還是太早了。如果你跟老爺商量一下的話,他一定……”

    嵐羽搖了搖頭,露出少有的溫柔笑容。她拉起管家的手,輕輕拍著:“天叔,我對目前的生活沒有任何不適,一直以來真的很感激你把我當親生女兒來疼愛,可惜我沒辦法為你做點什麽。……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要照顧好父親和他的家族,那就足夠了。”

    “小姐,你又胡說些什麽呀!什麽走不走的,這都是小孩子的話了。”天叔緊張的打斷。

    這種話她從小就說,以前以為是小孩子叛逆想離家出走,所以不太在意。不知不覺中,這句話居然伴隨著她成長。尤其是最近,一聽到他就心懸,是害怕這種預言,還是自己年紀真的大了?

    嵐羽笑著再度輕拍他的手背,然後放開手走進了房間。關門後,她和往常一樣走到辦公桌前,拉出旁邊有著精致小鎖的抽屜。一把漂亮的匕首正靜臥在柔軟的絲綢墊子上。

    匕首比較小巧,雙刃且比普通匕首略長,由冰塊般透明的晶體製成,匕身和柄都鑲有不知名的金屬和寶石,整體晶瑩剔透而又綻放七彩,特別是鑲在中間的一顆形狀奇特的大寶石,炫麗的光像漩渦一樣要把人的靈魂都吸走,這麽一件不像存在於人世的藝術品如果展現到這個世界,也許連價值也沒辦法評估出來。

    ……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好像很貴重……”年幼的嵐羽驚訝的捧著它。六歲的她雖然也很博學了,還是不懂得用什麽語言來形容眼前的震撼。

    “但如果隻覺得它很漂亮,不小心可是會被傷到的哦!”賽德神秘地眯起眼睛:“它是很鋒利的,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讓它陪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吧,就像我一樣。它是我們的聯係。”

    “嗯,我一定會帶著它的!”

    ……

    賽德……你到底怎麽了?我一直在等著你……

    迴憶著賽德對她說的字句,嵐羽撫輕著匕首。

    在不繁忙的時候,嵐羽總愛凝望著那熒熒的透明,讓自己陷入兒時的世界,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多久也可以,還比較容易消磨到下午。

    這把匕首的確從沒離開過她的身邊,即使外出她也會把它放在貼身的手袋裏。所以到了即將出門時,嵐羽也不忘拿起它。

    聽說今天的會議比較的重要,而且是父親為她安排的實踐機會,身為後輩,讓長輩等是不禮貌的行為。

    雖然迴憶得有點過了時間,趁父親在隔壁的書房收拾資料的時候,嵐羽已經及時換上了一套整潔的黑色小西裝。即使她已經有資格穿,但辦公服實在和她的年齡不太相稱,所以特別讓裁縫把褲子改成及膝的裙子。

    ……

    “這樣不行!”賽德邊皺著眉頭邊大聲歎氣:“你的打扮實在是太沉穩了!哪有幾歲的小女孩穿個洋裝也穿的你這麽老氣的?”說完又一次用力搖頭打量嵐羽的全身,好像旁邊的樹葉也要被搖落下來。

    “那要怎麽辦呢?”嵐羽苦笑著等賽德看來看去。

    “決定了!”賽德一個躍起,跳到嵐羽身邊:“你長大以後,要穿這一種,這樣修身的衣服。”說著賽德就憑空描繪起來,“露一點胸不錯,裙子嘛要短一點,這樣才夠青春活潑!顏色呢……至於發型就要……對了對了,還有……”

    ……

    這身成熟的打扮肯定又要惹來不少教訓了,嵐羽不自覺的輕笑著撫順裙子。最近每做一件事都很容易想起往事,真是不可思議。

    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隻差帶上她的寶貝。

    正想放進手袋,匕首卻猛然發出奇異的光芒!

    璀璨的光芒連午後的陽光都完全蓋過,把嵐羽整個吞噬在耀眼的閃光之中。

    “這……這是……?賽德?”嵐羽半閉著眼睛,還用手擋在前麵,依然很難看清楚手中的異象。

    “……我……,……救……,嵐羽……”

    是賽德的聲音!

    雖然很稀疏,聽起來也很遙遠,但這個訊息已經足夠讓嵐羽條件反射的睜大雙眼看向匕首。

    奇怪的是,本來連眼睛都能灼傷的強光卻在她看的一刹那消失無蹤,整個房間又掛上了安靜祥和的色彩,庭院的樹葉聲讓空間顯得更加平靜,好像之前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驚呆了好一會,嵐羽突然失控的對著匕首大喊:“賽德!!是你嗎!?”

    “你出來啊!你想對我說什麽,快說啊!”

    “我一直都在等著,你出來啊!”

    心被幾倍大的失落占據,沉悶得讓人難以唿吸。十年的等待,盼望的時機,卻寧靜消退得那麽快,讓嵐羽驟高驟低的心變得難以平複下去。

    她越喊越激烈,連樓下被驚動的天叔那急促的敲門聲也傳達不到她的耳邊。

    任何事情都不能讓她的情緒波動起來,唯有賽德,唯有……

    “如果不是你……為什麽要給我希望……”喊著喊著,她已經無力去對抗這麽強烈的失落感,深深的低下頭,緊抱著匕首。

    “……賽德……”

    “我——要離開!”

    仿佛鑰匙打開的鎖,隨著嵐羽的低語剛落,她的腳下驟然閃現出轉動的光輪!

    飛速的光環和轟動的聲音充斥耳邊,奇異的轟鳴牽扯出一隻巨大而透明的手。它從光圈直衝出來,貪婪的張大手掌,仿佛要把整個世界抓住一樣。

    “呀啊啊啊!”站在光圈中的嵐羽毫無疑問的成為了手掌的獵物,過於細小的她被手掌不滿足的用力握緊。

    就在她痛得要昏過去的時候,手掌突然觸電一樣放輕了力度,沒有了之前的霸道,但又舍不得放棄。

    是什麽在阻撓怪手?

    緊抱在嵐羽胸前的匕首發出的光芒像刀鋒一樣,讓手掌一碰到就出現裂痕。

    原來剛才巨大的手指觸碰到了匕首,讓它再度發起光來,這和之前灼熱的顏色不一樣,是冰冷的,幽暗的寒光。

    可是這絲毫不能讓怪手罷休,即使手上到處是切裂的痕跡,它仍然狠命一拉,把嵐羽抓進光圈中。

    突然感覺到腳下沒有了附著物,伴隨著巨響的消逝,嵐羽沉沒消失了……

    當天叔和仆人跟隨著老爺用鑰匙打開門鎖,衝進嵐羽的房間時,裏麵已經空蕩蕩的了,隻剩下被風吹起的窗簾,無奈地發出歎息……

    這裏是哪裏?

    雖然隻有一瞬間,嵐羽的意識朦朧了。

    眼前的一切在扭曲,既不是光也不是暗。

    是波動?是圖案?還是碎片?什麽也看不出來,什麽也聽不到,總覺得一切都在改變……

    深深墜落的感覺籠罩著全身,不能抗拒,不能左右……

    “嵐羽,快來救我!”

    這一次清晰的聽到了,賽德在向她求救!

    嵐羽的意識被敲醒一般。她的視野一下子迴來了,卻又給突如其來的黑暗弄得有點暈眩。

    好黑!

    四周一點燈光都沒有,空曠的感覺和樹木特有的濃重瘴氣的味道,不像是在密室呢。昆蟲的私語,腳下泥土的柔軟,還有——

    這……是森林的感覺嗎?

    匕首還在散發暗淡的冷光,借著這點光嵐羽的眼睛終於慢慢適應了黑暗。她稍微張望了一下,除了身邊幾棵粗大的樹幹和草叢,四周還是非常的漆黑。

    沒有了現代化的燈光,心理作用下看到的黑影在張牙舞爪的靠近,仔細看去又飄到了遠處,不知名的菌類上,一些螢光細小的蟲子彎彎曲曲地爬過,像在裂開嘴嘲笑人類的膽怯。

    隻身一人在森林這種事……雖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家,也可能到達了預想的目的地,但這個地點卻不是那麽舒適啊。

    唿……夜晚的森林還是很危險的,既然到現在原地都沒有危險,還是……在這裏……等到天亮吧……

    唿……

    再一次深唿吸。

    雖然嵐羽很想在原地找個位置休息一下,可是總覺得身體越來越乏力。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力氣,不,連靈魂都被抽走一樣,就連……挪動一步的力量也沒有了,好累,乏力得動不了。

    手中的匕首跟著嵐羽身體的異象忽明忽暗地閃動,隨著她的意誌在鬥爭。

    ……不對,閃動著的還有嵐羽的腹部,到底是什麽,她隻能隔著衣服看,卻沒辦法提起手去揭開。不行,必須動一下,不然總覺得……會失去什麽!

    虛脫仿佛一種沉重的壓力,壓得背脊也快要直不起來了。嵐羽用盡所有的力氣,強迫著自己抬起頭。

    “抬……抬起來啊。”她閉著氣,集中自己的精神,頭慢慢的揚起角度。

    “嚇!”嵐羽倒吸一口氣,稍微集聚的力量在視野前方一瀉而逝。她的麵前是一隻兩米半高的類似熊的巨獸!

    它立在嵐羽半米內,沒有聲音,也沒有氣息。爪子上三根比鐵支還要粗的指甲隨意的晃動,半張著的嘴裏滿是白森森的尖牙,鮮紅色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血光裏倒影著嵐羽搖曳的身影。

    為什麽這樣一個龐然巨物,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裏?在麵前?從沒有體驗過的景象讓她連顫抖都無法發出,隻能一片空白的看著它慢慢舉起右爪,慢慢移到她的左邊,慢慢的,畫麵像定格般一張一張的剪輯在眼前。

    “唰”的一聲!嵐羽的脖子,胸部和腹部斜斜的多了三道爪痕,伴隨著爪子傳來的衝力,整個人向後兩三米遠摔去!

    鮮血……眼前飛濺的是自己的血嗎……?

    “我在喊叫嗎……”腦袋這麽的清晰,是痛得連痛覺都失去了嗎?眼前滿滿的紅色,是血,是那雙紅色的眼睛,還是……什麽?

    “我要死了……?就這樣……什麽都做不到……我還沒有見到你呢?賽德……”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了……嵐羽的眼睛無力的合上,血泊中隻有手上緊握的匕首,光芒在靜靜的消失……

    巨獸搖晃了一下,然後向前走去,盯著躺在地上已經可以稱之為屍體的人,它再次舉起爪子。

    “鏗!”爪子揮下的瞬間,一道銀光閃過,巨獸的指甲全部碎裂在地,爪子也出現了好幾道傷痕。

    “哎呀哎呀……這裏可不是碎吼獸該出現的地方呢……你從哪裏來的,孩子?”一個有著銀色短發的少年緩緩從半屈的姿態站起來,一手叉腰擋在它麵前。

    “吼……!!”爪子的疼痛隨著神經傳遍全身,碎吼憤怒地嚎叫著,周圍的樹葉被震動得沙沙作響。

    “你的家在世界的另一邊呢,這個森林並不屬於你。”溫柔的語調在說著,少年的眼睛毫無保留且嚴厲的直視碎吼,“要迴家還是在這裏永久的安家呢,紅色的眼睛?”

    巨獸持續的跟他對望並吼叫,最後終於忍耐不住,整個向少年衝去!

    “也是呢……這麽遠你也沒辦法迴去了,就在這裏……”他輕輕歎息,手中的武器向前舞動。

    一輪血弧劃過眼前,碎吼的身體被脖子迸裂出的緋色顏料染得通紅,直直倒在地上。

    “……安息吧”

    憐憫的看完巨獸最後一眼,他轉過身走向嵐羽:“好了,那麽這一個可憐的小東西又怎麽樣呢?”

    受了這樣的致命傷,是不可能生還的。至少讓她長眠地下吧……這麽想著,少年蹲下來。

    夜風吹起枯黃的落葉,想掃走這一片打擾安寧的血腥味,森林再次沉寂。

    銀色的少年半跪在少女身旁……

    “怎……怎麽……?沒有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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