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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遙一早就猜到,太子爺不會隻是單純的詢問她對此事的看法。


    除了看法以外,她還需要給太子一個,足以佐證她看法的切實理由。


    而這個理由,傅遙有,並且還算確鑿。


    “迴太子殿下,苜莧草雖然在北淵多見,但在我們大夏與北淵交壤的邊境地區,也多有分布,邊民也常會將此毒用於狩獵。”


    “就這些?”崔景沉打量著傅遙,眼色幽深,寒意攝人,顯然對這個迴答並不滿意。


    傅遙福身一禮,又神情從容的接著說:“奴婢愚見,認為戰場上的事波譎雲詭,在殿下酒中下毒的,未必就是混入大營的北淵奸細。


    試想,若北淵奸細真有本事潛入我軍大營,比起在殿下的飲食中下毒,到不如真刀真槍的刺殺來的容易。畢竟在大營之中,除了殿下您的親信以外,是無人能輕易接近您的膳食的。


    再者,下毒成功的機率也不是絕對,縱使僥幸叫奸人得逞,這有毒的膳食也未必就能入了殿下的口。就像眼前,奸人的奸計就是被當場識破。既是背水一戰,應該會用更有把握,也更決絕的法子才對。”


    崔景沉聞言,並未對傅遙的話表示讚同,卻也沒出言否定,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傅遙也沒猶豫,又接著說,“奴婢認為,公然刺殺太子殿下,對北淵並無益處。明眼人都看的出,北淵與我大夏這一戰,無疑是在以卵擊石。盡管眼下勝負尚未決出,但北淵兵弱,不論怎麽負隅頑抗,戰敗是必然。


    北淵國君人心不足,為一己私欲,連累北淵百姓橫遭戰亂之苦,但北淵國君既為一國之君應該也不傻,就算再糊塗頑固,也不會徹底斷了自己的生路。所以毒殺太子殿下的事,他敢做卻不會做,否則便是真要逼著咱們陛下屠了北淵國。


    奴婢想,應該是有人想要假借北淵的名義毒害殿下。


    畢竟眾人皆以為,苜莧草是北淵特有的毒草,一旦您受害,矛頭便會直指北淵。而那真正的幕後主使,便可借此全身而退了。”


    “這麽說,下毒之人,應該是個內奸。”周佳木情急,“殿下等著,臣下這就去將那奸賊揪出來。”


    “別急。”崔景沉手一揚,示意周佳木稍安勿躁,又口氣淡淡的衝傅遙說,“光憑猜測,可證明不了什麽。”


    “殿下說的是。”傅遙福身,“其實奴婢也有些地方不明白。”


    “你說。”


    “殿下,奴婢知道苜莧草有個特性,這種毒草的毒性雖強,卻也有個弱點,就是必須要在采摘後的十個時辰之內,焙幹研磨成粉,否則便會失去毒性。而製好的毒粉,也僅能存放三日,三日一過,這毒粉也就無用了。”


    崔景沉也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神情似乎比先前要專注了幾分。


    “奴婢認為,下毒之人無論是內奸,還是潛伏在大營中的北淵奸細,都無法輕易得到新鮮采摘的苜莧草,即便是有,大營中人多眼雜,恐怕也無法秘密煉製毒藥。再者,軍營重地,門禁森嚴,任何人出入,都會進行嚴格的搜身,想要臨時運送未失去毒效的苜莧草毒進來,也並非易事。奴婢想,若是能查清這毒藥的來源,那麽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也就會跟著浮出水麵。”


    這廂,傅遙的話音才落,一旁的周佳木便立刻做出反應,“若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毒藥運送進來,並且還要快,會不會是用飛鴿傳書的法子?”


    傅遙微怔,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是灰雀。”崔景沉也開了口,“涼州苦寒,少見鴿子,若大營中突然飛來一隻,豈不是找著叫人懷疑。倒是耐寒又好馴化的灰雀很常見,即便常常往來,也不會叫人覺得突兀。”


    經崔景沉這麽一說,傅遙才想起,軍營周圍的大灰雀是不少。


    前陣子,太子爺在教她使用弓弩時,便要她拿灰雀來當活靶練習。


    灰雀何辜,要慘死在她的箭下。


    傅遙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射殺那些無辜的灰雀。


    當時,太子爺還為此很不高興,責問傅遙,心不夠狠,要如何報仇?


    盡管這事兒叫傅遙記憶猶新,但方才慌忙之中,她也沒想到奸人會馴化常見的灰雀來傳信。


    打量著眼前的太子爺,盡管有些霸道冷傲,卻有運籌帷幄的果敢與智謀,似乎與傳言中那個紈絝無能的形象很不一樣。


    或許有些人是故意暗藏鋒芒的。


    隻是比起讚歎太子爺的機智,下毒之人的心機,才叫傅遙覺得心驚。


    為保不露馬腳,此人必定要對涼州大營內的情況及周遭環境進行極其深入且徹底的了解,除此之外,還要精心馴化灰雀,來傳遞消息和毒藥。


    其餘的準備不說,單要做好這兩點,就得耗費不少時間和心力。


    可見背後主使之人心機深重,為毒害太子,當真是處心積慮。


    這計劃本也算周詳,但人算不如天算。


    想必那人做夢也沒想到,會這麽巧,半路殺出個了解此毒的她,來撞破這一詭計。


    既然已經大概推斷出奸人所使的手段,周佳木哪還坐的住,“既知如此,臣下這就去徹查此事。”


    “等等。”崔景沉攔道,“若大張旗鼓的查問此事,一則會擾亂軍心,二則還會打草驚蛇。你不是一直都想抓個活口來審問嗎?這就是個機會。”


    周佳木聞言,似乎是若有所悟,唇角微揚,露出了一邊的小虎牙。


    瞧神情,應該是有了主張。


    但接下來,周佳木突如其來的舉動,卻叫傅遙瞠目結舌。


    隻見周佳木一把抄起桌上盛毒酒的酒壺,奮力往地上一砸,接著便大聲嚷嚷到:“好你個毛手毛腳的奴才,沒長眼嗎,大好的日子,竟敢將酒水濺到殿下身上,真是不想活了。”


    傅遙眼睛瞪的溜圓,還沒看明白周佳木這是演的哪一出,就見福安一個箭步上前,“撲通”跪下,“奴才該死,是奴才冒失,衝撞了殿下,求殿下饒命。”


    聞言,崔景沉陰著臉,用極其輕蔑且冰冷的語氣朗聲吩咐說:“來人,把福安拖下去,責打五軍鞭。”


    得了吩咐,帳外迅速進來兩個侍衛打扮的男子,毫不遲疑的就將哭號求饒的福安給架了出去。


    傅遙這才看明白,太子爺這是與周佳木和福安,即興表演了一出瞞天過海的大戲。


    三人逼真的演出和默契的配合,簡直叫傅遙歎為觀止。


    隻是這戲是假的,招唿在福安身上的鞭子可是真的。


    聽著福安的慘叫聲,不斷從帳外傳進來,傅遙忽然明白,想成為太子崔景沉的人,並不是隻有機靈和忠心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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