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話出口後,季忘歸也有些後悔,他明明是想等一個契機,之後再找個環境優美,氣氛和諧的地方與溫若棠說這些,但……怎麽忽然就沒忍住?!


    大概就是怕她真的招了贅婿吧。


    “不是幌子。你可以先考慮考慮。”季忘歸看起來十分鎮定,手中的筷子也終於動了起來,這一次是夾了些許鹹菜,但也沒放到粥裏,而是隨手放在了碗裏的酥炸雞塊上。


    “能好吃嗎?”溫若棠忍不住問。


    季忘歸低頭一看,緩緩道:“我的口味比較獨特。”


    溫若棠道:“哦……那咱們還是說說婚嫁之事。”


    “你說。”


    “女子自己尋夫婿,在有些人看來,是天大的醜事,我卻不這樣覺得,所以接下來的話,我都是很認真地問你。忘歸哥哥,是真的想娶我嗎?”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啊……季忘歸幾乎是豁出去了,他頷首,正要說話,李深玨忽然進來,急切地道:“公子,出事了。”


    “何事?”


    “南邊傳來消息,流寇竟集結起來,混入棋陽縣中,殺了棋陽縣縣丞,宣告起義了!”


    短短一句話宛若平地一聲驚雷,早聽說流寇流寇,未曾想流寇竟然已經為患到這個地步,驚得溫若棠豁然起身,“什麽?起起起起義?!”


    季忘歸倒沒什麽驚訝,沉著地問:“宮裏知道了嗎?”


    李深玨道:“知道了。八百裏加急今日送來。”


    季忘歸立刻道:“走,進宮。”


    李深玨應聲,跟在季忘歸身後就往外走。


    然而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折迴去,看著一臉茫然的溫若棠,低聲說:“你等我迴來。”


    “迴來?我在粥鋪等你麽?”


    “不是,進宮之後,我應該就沒機會再單獨見你了,你等我迴到京城。”


    溫若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等他,可這會兒形勢緊急,也來不及問那許多,隻是點了點頭。


    季忘歸似乎有些不放心,還加了一句,“不要比武招親。”


    溫若棠哭笑不得,“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我生意不知能不能持續下去,還比武招親?”


    “也不要招贅婿。”


    “不招……萬一天下大亂,活命才是最要緊的。”


    季忘歸“嗯”了下,直接拿出二兩銀子放在櫃台上,轉身走了。


    桌上還有不少吃食,可溫若棠哪裏還吃得下,隻勉強把粥喝完了,剩下的讓紅珠用油紙包好放在馬車上,就帶著丹雪等人往家奔。


    八百裏加急這種大事在京城裏基本上是瞞不住的,溫夫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在家中不斷踱步,看到溫若棠進來,把愁容抹去幾分,伸出手道:“去哪裏了?今天累不累?”


    溫若棠搖搖頭,問:“爹爹呢?爹爹迴來沒有?”


    “還沒……聖上宣召,進宮去了。”


    溫若棠咬了咬唇,“看來爹爹得帶兵出征了。”


    溫夫人道:“流寇的事你也知道了?你不是出門了麽?”


    “街上還沒有什麽人傳,但是我正好碰到了忘歸哥哥,他和我說的。”溫若棠拉著溫夫人的手,“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爹爹去滅寇,當真是吃力不討好,那些流寇本也是百姓,怎麽打都不對。”


    溫夫人歎氣,“這個道理我和你爹都知道,而且你知道這流寇起義的棋陽縣是個什麽地方麽?”


    溫若棠還真不知道。


    “棋陽縣在大錦東南,與烏月接壤,因它兩麵都是連綿山脈,它的北麵,就是你二哥學藝的地方。”


    溫若棠低聲道:“棋山。”


    “對,就是棋山,棋山被稱作大錦境內第一仙山,但它可沒有什麽仙氣,反而高聳入雲,很難攀爬,即便是繞著棋山而行,道路也十分坎坷,行商之人都不願往棋陽縣去,所以這地方可說是一年不如一年,在京城人看來,那地兒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溫若棠更加憂心了,“既是個這樣的地方,行軍作戰,糧草都不好運過去。”


    “沒有人會願意去那裏,但是聖意又不可違抗。”溫夫人喃喃道:“我隻能把你爹爹的行裝準備好,誰叫他從了軍……這便是我的命。”


    溫若棠心裏堵得慌,她隻能跟在溫夫人身後幫忙收拾行囊,巴望著帶好了東西,溫景煥在外麵行軍,能稍稍舒服一些。


    母女倆忙裏忙外,什麽都想讓溫景煥帶上,又怕影響他出行,挑挑揀揀半晌,好不容易才拾掇好。


    溫夫人長舒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溫若棠便坐在溫夫人身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但彼此心裏都知道,心思都不在這上頭,隻想把溫景煥等迴來。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宮裏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難道是棋陽縣的問題確實棘手,這麽多大臣聚在一處,都不能立時拿出一個完滿的方案?


    等到太陽落山,秋風一陣又一陣地掃過落葉,連老鴉都撕著嗓子邊叫邊迴了巢,才有小廝激動的聲音遙遙響起。


    “老爺迴來了!大公子也迴來了!”


    溫夫人立刻起身,拉著溫若棠的手往外走。


    邁過門檻,溫景煥已經帶著溫亦涵大步過來了,見到溫夫人,溫景煥又趕了兩步,斥道:“今天起了風,雖說隻是涼爽,但浸到骨子裏去,就該生病了,到了秋日就該添衣裳了,王嬤嬤怎麽不注意著些……”


    溫夫人看了他好一陣,才緩緩地說:“夫君,你每次要去打仗,話就會變多。”


    溫景煥搓了搓手,看起來有些愧疚,不過還是引著溫夫人往歸耘堂裏走,直到進了屋內,才道:“我也是沒有辦法,聖上的旨意。”


    溫夫人聽了就來氣,“聖上怎麽不叫別的人去?你明明已經被革了職,朝廷裏的人又不是都死絕了!”


    “哎呀,這話怎麽能說……”溫景煥頗小心地陪著笑,“畢竟去京西大營練兵的人是我,那些兵也肯聽我的。”


    看到他的神情,溫夫人立刻心軟了,可是心一軟,這個水做的女人就忍不住掉眼淚。


    她轉過身去,低聲說:“誰都知道你好欺負,那棋陽縣是什麽地方,雞都不願生蛋,你過去了吃什麽?喝什麽?你也不想想家裏隻有咱們娘幾個,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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