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鹿，電話……”
“來了，媽，”莫小鹿從她哥哥莫帥寧的屋裏出來，拿著本《中國維和警察》，衝她媽媽笑了笑，“誰呀？”
“沒說，是個男孩。”陳冬梅看著莫小鹿拿起電話，詭秘的一笑，知道她什麽意思，離開洗碗去了。
“喂，誰呀你是？”
“莫姐，在家幹什麽呢？”
“昊子呀，沒什麽事可做呀，在家焦急的等待高考成績，”她衝外屋瞧了瞧，見陳冬梅沒有注意她，還在洗碗，又加了一句，“知道嗎，考試那天出現意外了，估計成績出來會很遭，沒敢給我媽說，考完那天晚上迴來，我媽就問我考得怎樣，我都不敢說呀。”
“你要是考不好，我就沒學上了。”
“真的，我沒騙你，那天考試……哎，不跟你說了，你打電話不會就為了問我在做什麽吧？”莫小鹿想跟他說了也白說，又不能幫自己挽迴什麽，隻會讓自己更丟人，便轉移了話題。
“知道郝婷婷的電話號嗎？”
“哎？有情況呀，老實交代，想幹什麽呀？”
“你就說有沒有吧！”
“那我要征求一下人家讓不讓我給你呀？要是給了你，我得個什麽泄露朋友隱私權的罪，怎麽辦，啊？”
“拜托了，莫姐，見麵請你吃冰激淩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
打完電話，莫小鹿拿著書迴自己的屋，感覺她媽媽在看著她，“哦，他想要我一個同學的電話號。”
“我還沒說什麽呢！”
“沒說我也知道，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沒往好地兒想我。”
“我想說你別隨便翻你哥東西！”
“就他那些呀，白給我都不要，我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麽一本我能看得下去的書。”說著拿著那本小說在她媽媽麵前晃了晃。剛要走，陳冬梅把她叫住了。
“你說他過年能迴來嗎？”
“離過年還有大半年呢，我記得前幾天他剛打的電話呀。”莫小鹿走到陳冬梅的身邊坐下，感覺自己都沒有被這般惦記過。陳冬梅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莫小鹿本身就是個孩子，這兩個人在一起聊不聊幾句就會吵，即使陳冬梅知道自己是長輩，莫小鹿知道自己是在跟媽媽說話，兩個人還是經常鬥氣，經常拌嘴。
“要不是你鼓動他去當兵，去年過年我們家能少一個人嗎？”
“媽，你以為他那真是在征求我們的意見嗎？他隻是通知我們一聲，如果再有的話，就是想得到我們的支持，你沒見他聽到我說支持他的時候那高興的樣子呀。”
“你要沒說那句話，他肯定不去了。”
莫小鹿感覺自己有口難辯，說的本來是事實，卻惹來一身抱怨，越來越感覺母親對哥哥的好超過對自己。她突然站起來說了一句，“莫帥寧，你害死我了！”
“幹什麽呢你？”
“沒事，我迴屋了……”莫小鹿拖拉著趿拉板迴自己屋了。
“進屋幹什麽呀？又不睡呢，還得多開一個電扇。”莫小鹿剛趴床上，又起身把電扇關了，“你兒子開的時候不管，就管我！”她嘴裏嘟囔呢，又一下子趴床上了，就聽床禁不起她的折騰，“吱吱”叫了一聲，沒開燈，把書扔在床頭，沒心情看了。
莫小鹿趴在床上，手裏揉搓著毛巾被的角，有點氣憤，“本來就是，有些人看似在跟你商量，其實就是想得到認可和支持。那麽疼你兒子，這點都沒看出來，再說了，當兵有什麽不好，整天溫溫順順的，跟個小女生似的，沒點男子漢的氣概，就應該去部隊吸收點陽氣……”想著，氣著，累了，乏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抱著枕頭就睡著了。
“小鹿呢？”
“裏屋呢！”
“這麽早就睡了？”
“都十點了，你幹什麽去了？”陳冬梅正在看電視，聽見開門的聲音，見是孩子他爸，也懶得主動搭話，莫福生向來是向著女兒的。
“牽著牛吃草去了……”邊說邊進了莫小鹿的房間，打開燈見她沒好好躺著，幫她正了正身體。
“爸……”莫小鹿被碰醒了，半睜半合著眼，有氣無力了喊了一句，把枕頭放好了，對莫福生懶懶的笑了一下。
“怎這麽早就睡了，想睡放好枕頭再睡，要不第二天醒來脖子會落枕的，不開電扇熱嗎？我給你開開吧……”在莫福生的眼裏，莫小鹿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總需要照看。
“不用了，爸，你也早點睡吧……”
“恩，我出去了……”
莫福生從女兒的房間出來，陳冬梅還在看電視，聽到關門的聲音，關了電視，小聲的說：“說了她一句，生氣了。”
“你說她幹什麽，沒見她考試迴來就沒高興過呀，可能考的不是很好，心裏不好受，她想做什麽就叫她做什麽吧，就這幾天，成績出來，報好了學校可能就沒事了。”
“小鹿比帥寧成績還好呢，怎麽會考不好呢？”
“別瞎操心了，過幾天再說吧。洗洗睡吧，明天起來還要幹活呢……”
“要是他倆能換換就好了，帥寧太安靜，她就太能折騰了，這是我壓著她，要是我不壓著，她還不把這個房子弄得底朝天呀！”
莫福生咳了一聲，提醒陳冬梅女兒可能還沒睡著，讓她說話小聲點兒，少說點兒。
“迴來啦，地裏活很忙嗎？大早起露水這麽大，能幹什麽呀？”莫小鹿見爸媽從地裏迴來，一邊打招唿，一邊盛飯。等他們洗完手坐桌子旁吃飯時，莫小鹿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媽媽，說：“我想去小姨家住兩天……”
“去幹什麽呀，你姨和你姨夫都要去上班，你弟還沒放假呢，在家呆著吧，還能給我們做頓飯。”陳冬梅一聽女兒要出門，放下碗，第一個表示反對，看著女兒一臉的倔強，也沒有鬆口，還一條條的說了理由。
“我剛給小姨打電話了，小姨都說了，也想我了！”
“那也不行，不節不假的，你去了還要抽時間照顧你，這不添麻煩嗎？”
“不用她照顧，在小姨家跟在咱家一樣，我都快半年沒去小姨家了。”莫小鹿不死心，不停的說，在她的心裏，陳秋葉比她的親媽媽陳冬梅待她還要親，她有不開心了就去小姨家訴苦。
“別說了，吃飯吧，說了不行就不行。”
“爸，你說句話呀。”莫小鹿把求助的眼神傳遞給父親，希望能讓媽媽鬆口，沒想到自己竟被孤立起來。
“你媽說的對，你這會兒去，會給你姨添亂的。”
“哎呀”莫小鹿有點惱，煩躁的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麽，電話響了“叮鈴鈴……”
“不想吃飯，接電話去！”陳冬梅見莫小鹿也不動筷子，也不端碗，還在慪氣，讓她去接電話。
“你誰呀？”
“這是誰惹我家小鹿了？”
“小姨呀，我媽不讓我去，煩死啦。”
“我給你媽說……”
“媽，小姨找你！”莫小鹿把電話交到陳冬梅的手裏出去了，她相信陳秋葉能說服自己的姐姐，能讓她解放。
“你小姨想你你就去吧，去了長點眼，別添亂，她說鑰匙放在老地方了……”
“謝了，媽。”
“拿著衣服，免得你去了，她又要給你買衣服了。”
“不拿了，我好多衣服都在小姨家呢。”莫小鹿飯也沒吃完，高興的迴房間了。
2
莫小鹿拿出鑰匙，開門進了屋，向四周看了看，又去各屋轉了轉，發現沒多大變化。陳秋葉這套房是兩年前買的，房間很相對不少，三室一廳，但是每個房間都不是很寬敞，小縣城的房價也不低，幸好老房子的地理位置比較好，賣了好價錢，買新房才沒影響正常的支出。在這套房子裏，有一間是特意為莫小鹿留的，陳秋葉和丈夫何天亮，都很喜歡莫小鹿，待她比親生的還要親，有時都引起兒子的嫉妒，據說莫小鹿的名字還是陳秋葉起的。
莫小鹿進了自己那個常住的房間，屋子已被打掃得幹幹靜靜，莫小鹿坐在床上，抱著那個胖胖的毛毛熊，開心的叫了起來，“啊，我又迴來了……”她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向外望去，小區裏種的花都開了，一片片草坪也綠的鮮亮，一個還站不穩的小孩，在不知道是奶奶還是姥姥的牽引下，在陰涼裏練習走路，看到從旁邊走過的人，還時不時的叫一聲。
她又迴到床上，抱起大胖熊。“張楊袁林，張楊袁林，他現在在做什麽，看書？看電視？還是和鍾晴在一起呀，他肯定會考的很好的，我本來也可以考好的，現在看來和他在一所大學沒戲了。哎呀，想什麽呢，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他都沒仔細看過我，從他身邊走過去，他都注意不到，也許遇見其他帥哥，就會把他忘了吧，煩人呀，死張楊，幹嘛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把我搞得一團亂，你卻一點都沒有發現。”莫小鹿想起考完語文散場的時候，莫小鹿坐在最後一排，張楊袁林從後門走過竟然沒有看到她，跟他打的招唿竟然也沒有注意到，氣的莫小鹿有點想拿鉛筆仍他，在路上張楊袁林走在前麵，見到一個同學，聊得簡直就是眉開眼笑，莫小鹿跟了他一路竟然沒有一點知覺，莫小鹿在後麵咧嘴，又是比劃著打他，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向鍾晴要張楊的電話號，她也不可能給，誰會把自己男朋友的電話號給一個正想追他的女生，算了吧，算了吧，莫小鹿，好多好多就是過眼煙雲，該散就散吧，別想了，拜托了，莫小鹿。”她對著那隻胖熊說了很長時間，感覺越來越亂，把胖熊一把扔床上自己出去了。
莫小鹿打開冰箱，看到一層上放滿了雪糕，興奮極了，挑了一支就奔客廳看電視了。打開電視，好多都是言情的電視劇，她拿著遙控器換一個台，再換一個台，又換一個，一直到“別跟我提戰友……”殷桃的聲音進入她的耳朵，才放下遙控器。《垂直打擊》，屏幕上全是穿著迷彩的人，居中叫楊憶的不帥的兵見眼前的女兵急了，像犯了錯的孩子，沒有開始的霸氣了。
“小鹿！”
“小姨！”陳秋葉還沒進門到就高興的喊了一聲，莫小鹿接過她手裏的包，掛在架子上，折迴去把電視關了，坐在沙發上和陳秋葉閑聊。
“距離期末考試近了，這幾天學校裏課比較緊，可能沒時間陪你，你自己在家看電視玩電腦都行，想出去轉的話別走太遠，否則轉不迴來了。”
“知道了，不用管我，我就是出來躲我媽的，有事沒事都說我，還是小姨對我好！”
“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吧？”
“再過兩天就能查成績了。”
“想好報哪個方向的了嗎？衝著學校去，還是衝專業去？”
“還沒想好呢，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怎麽，對這次的考試沒有信心呀，好了不說這個了，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隨便好了，小姨，平時吃啥就做啥吧，我又不是客人。”
“行，那小姨給你做份‘隨便’。”陳秋葉剛走進廚房，又探出頭來，對這個這天看起來有心事兒的外甥女說。
“嗬嗬……”
……
3
陳秋葉在準備早飯，廚房裏做飯的聲音，菜下油鍋的聲音，呲嚓作響，莫小鹿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陳秋葉常做，切好的西紅柿安靜的躺在案板上，反射過來的晨光照在它的上麵，看起來鮮豔極了。何天亮剛起床，正在洗臉，水被輕輕地撩起，又慢慢地滴進水池裏，好像也知道不要吵醒莫小鹿。莫小鹿從裏屋出來，嘴巴微微張著，沒有笑容，也沒有傷心的表情，但能夠看得眼睛裏的疲倦，好像一夜沒有睡好似的。
“姨夫，小姨……”莫小鹿揉揉眼睛，打了聲招唿，去洗臉刷牙了。
“怎麽迴事呀？昨天沒睡好呀，我們走了你再接著睡。”何天亮夾了塊雞蛋放進莫小鹿的碗裏，看著她明顯紅腫的眼睛，關心的說。
“是不是昨晚等到成績出來才睡的呀？”
“恩”
“怎麽樣呀，考得不錯吧，等會兒，給你媽說一聲，她肯定著急等你消息呢。”陳秋葉了解莫小鹿，莫小鹿心裏想什麽，她總能猜出幾分。
“恩”莫小鹿除了點頭沒有其餘的話可說，高考成績比她自己想象得要理想，可是比她平時的水平卻差了不少，她想告訴小姨，可是努力了兩次都沒有說出來。何天亮和陳秋葉像商量好了的，都沒有問，吃完飯，提起包，上班去了。
“路上慢點，再見，小姨，姨夫……”莫小鹿站在門口笑著擺了擺手。
“我要遲到了，吃完飯把碗筷子的放水池裏就行，等迴來我收拾吧。”陳秋葉出門不忘交代一下。
“知道了，小姨。快走吧，小心下周一開會的時候，你們校長會批評你的。”說完，莫小鹿笑了笑。陳秋葉也就放心的離開了。
莫小鹿坐迴飯桌前，對著西紅柿炒雞蛋，笑笑，紅加黃，漂亮，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搭配，不過今天太過鮮豔。夾起一塊雞蛋，放在嘴裏，嚼了幾下，沒有味道，站起來開始收拾餐具。
“叮鈴鈴，叮鈴鈴……”
莫小鹿慢騰騰地向電話移動，“你姨去學校了吧？”
“恩，小姨和姨夫都去上班了，我自己在家呢。”
“知道成績了吧，迴家吧，我跟你爸爸也幫你看看報什麽學校……”電話那頭陳冬梅不停地說，電話這頭莫小鹿聽著媽媽說話，不語，直到陳冬梅不再說話，她才輕輕點頭，迴了一個字“恩”
“你什麽時候迴來呀？”
“下午吧，中午給小姨說一聲再迴去。”
“爸，媽，我迴來了……”莫小鹿推門就喊，有氣無力，恨不得一跤跌倒，撞在門框上，暈死過去，就可以不用麵對父母期望的眼神了。
“考了多少分？”陳冬梅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從屋裏出來，迎接這個從未在學習上讓她失望過的女兒。莫福生拉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女兒一迴來就問成績，免得女兒又不想在家呆了，她也沒在意。
“你不是在家就等我成績呢吧？”
“怎麽說話呢，我是你媽，當然關心！”夫妻倆跟著進了女兒的房間。
“對呀，你媽這幾天特想你，老念叨你。”莫福生一直是這兩個女人之間的調和劑，一會兒站在老婆那邊，一會兒又站在女兒這邊。如果兩個女人吵得極了，他就像兒子莫帥寧一樣，迴屋，不管她們了，裝作不知道，莫小鹿躲陳秋葉家住幾天，迴來兩個人就沒事了，畢竟是親生的母女，也不能鬧得不可收拾。
“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那也總有個成績吧，過幾本線了？”陳冬梅是個急性子，根本就不給莫小鹿有傷心或賣關子的餘地，把什麽都問得那麽突兀。
“過一本線一分……”
“那直接報二本的學校的了，既保險又能挑一個好的專業。”陳冬梅自顧自地說，根本沒有理會莫小鹿的心情，在她的眼裏，既然是自己走的路，就隻有認，既然無法更改過去，就隻有考慮怎樣麵對怎樣對待麵前的境遇。莫小鹿坐在床上，抱著枕頭，靠著被子，低著頭，被問一句，迴答幾個字，被問一句，再迴答幾個字，樣子有點呆。不過還好，正是她悶悶不樂的呆樣，陳冬梅才沒有指責她一句。莫福生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兒，不知道應該對誰說，說點什麽，隻是憨憨的站在兩個女人麵前，聽她們對話，一個悶悶的，一個急急的。
“想好報什麽專業了嗎？”
“法律。”她聲音很低，但屋子裏除了一隻鍾的“滴答”聲，就剩下她的聲音，陳冬梅和莫福生都聽清楚了。
“既然有目標，我就不管你了，自己找出報考參考書查一下報哪幾個學校合適。”說完，陳冬梅頭也沒迴就出去了，出門就搖搖頭，“小妮子怎麽迴事呀，考這麽少，還沒帥寧高呢。也長大了，既然喜歡法律，就學吧……”
“看見沒？你媽對你多好，考成這樣也沒說你一句，對你報考什麽專業也沒有約束，該說你媽句好了。”莫小鹿聽著點點頭，“用爸幫你看著點嗎？”畢竟報考學校和高考一樣都是馬虎不得的事兒，莫福生有點不放心，平常是老婆管著這些事，現在老婆一撒手，反而覺得別扭得很。
“不用了爸，我自己就可以了。”莫小鹿抬頭看著父親，使勁擠出一絲微笑，她從小到大除了要錢向父母伸手，其餘的事都是她自己處理，像她幼兒園時被欺負，升高中去哪所學校，就連月事初次來潮都沒有向家人求助。雖然很多事兒陳冬梅都不放心的問問，但最終的決定權還是落在她自己的手裏。
“認真點兒，爸先出去了。”
“恩”她還是點點頭，努力擠出一點笑容。
“你怎麽讓她報這個專業呀，她一直學的是理科，法律她行嗎，你可是第一次沒說她！”莫福生走出女兒的房間，看見陳冬梅坐在那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放下。
“這小妮子比誰都有主意，再說了，帥寧也說法律這個專業不錯，將來好就業，而且這妮子的嘴吧嗒吧嗒特能說，我看做律師也合適。”
“她什麽時候去報名呀？”
“她沒說。”
“我說你們都說什麽了，我看你除了種地什麽都不知道。”莫福生剛在她旁邊坐下，她又喝了幾口水，撂下幾句話起身走開了。
“小鹿，電話……”
“來了，媽，”莫小鹿從她哥哥莫帥寧的屋裏出來，拿著本《中國維和警察》，衝她媽媽笑了笑，“誰呀？”
“沒說，是個男孩。”陳冬梅看著莫小鹿拿起電話，詭秘的一笑，知道她什麽意思，離開洗碗去了。
“喂，誰呀你是？”
“莫姐，在家幹什麽呢？”
“昊子呀，沒什麽事可做呀，在家焦急的等待高考成績，”她衝外屋瞧了瞧，見陳冬梅沒有注意她，還在洗碗，又加了一句，“知道嗎，考試那天出現意外了，估計成績出來會很遭，沒敢給我媽說，考完那天晚上迴來，我媽就問我考得怎樣，我都不敢說呀。”
“你要是考不好，我就沒學上了。”
“真的，我沒騙你，那天考試……哎，不跟你說了，你打電話不會就為了問我在做什麽吧？”莫小鹿想跟他說了也白說，又不能幫自己挽迴什麽，隻會讓自己更丟人，便轉移了話題。
“知道郝婷婷的電話號嗎？”
“哎？有情況呀，老實交代，想幹什麽呀？”
“你就說有沒有吧！”
“那我要征求一下人家讓不讓我給你呀？要是給了你，我得個什麽泄露朋友隱私權的罪，怎麽辦，啊？”
“拜托了，莫姐，見麵請你吃冰激淩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
打完電話，莫小鹿拿著書迴自己的屋，感覺她媽媽在看著她，“哦，他想要我一個同學的電話號。”
“我還沒說什麽呢！”
“沒說我也知道，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沒往好地兒想我。”
“我想說你別隨便翻你哥東西！”
“就他那些呀，白給我都不要，我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麽一本我能看得下去的書。”說著拿著那本小說在她媽媽麵前晃了晃。剛要走，陳冬梅把她叫住了。
“你說他過年能迴來嗎？”
“離過年還有大半年呢，我記得前幾天他剛打的電話呀。”莫小鹿走到陳冬梅的身邊坐下，感覺自己都沒有被這般惦記過。陳冬梅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莫小鹿本身就是個孩子，這兩個人在一起聊不聊幾句就會吵，即使陳冬梅知道自己是長輩，莫小鹿知道自己是在跟媽媽說話，兩個人還是經常鬥氣，經常拌嘴。
“要不是你鼓動他去當兵，去年過年我們家能少一個人嗎？”
“媽，你以為他那真是在征求我們的意見嗎？他隻是通知我們一聲，如果再有的話，就是想得到我們的支持，你沒見他聽到我說支持他的時候那高興的樣子呀。”
“你要沒說那句話，他肯定不去了。”
莫小鹿感覺自己有口難辯，說的本來是事實，卻惹來一身抱怨，越來越感覺母親對哥哥的好超過對自己。她突然站起來說了一句，“莫帥寧，你害死我了！”
“幹什麽呢你？”
“沒事，我迴屋了……”莫小鹿拖拉著趿拉板迴自己屋了。
“進屋幹什麽呀？又不睡呢，還得多開一個電扇。”莫小鹿剛趴床上，又起身把電扇關了，“你兒子開的時候不管，就管我！”她嘴裏嘟囔呢，又一下子趴床上了，就聽床禁不起她的折騰，“吱吱”叫了一聲，沒開燈，把書扔在床頭，沒心情看了。
莫小鹿趴在床上，手裏揉搓著毛巾被的角，有點氣憤，“本來就是，有些人看似在跟你商量，其實就是想得到認可和支持。那麽疼你兒子，這點都沒看出來，再說了，當兵有什麽不好，整天溫溫順順的，跟個小女生似的，沒點男子漢的氣概，就應該去部隊吸收點陽氣……”想著，氣著，累了，乏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抱著枕頭就睡著了。
“小鹿呢？”
“裏屋呢！”
“這麽早就睡了？”
“都十點了，你幹什麽去了？”陳冬梅正在看電視，聽見開門的聲音，見是孩子他爸，也懶得主動搭話，莫福生向來是向著女兒的。
“牽著牛吃草去了……”邊說邊進了莫小鹿的房間，打開燈見她沒好好躺著，幫她正了正身體。
“爸……”莫小鹿被碰醒了，半睜半合著眼，有氣無力了喊了一句，把枕頭放好了，對莫福生懶懶的笑了一下。
“怎這麽早就睡了，想睡放好枕頭再睡，要不第二天醒來脖子會落枕的，不開電扇熱嗎？我給你開開吧……”在莫福生的眼裏，莫小鹿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總需要照看。
“不用了，爸，你也早點睡吧……”
“恩，我出去了……”
莫福生從女兒的房間出來，陳冬梅還在看電視，聽到關門的聲音，關了電視，小聲的說：“說了她一句，生氣了。”
“你說她幹什麽，沒見她考試迴來就沒高興過呀，可能考的不是很好，心裏不好受，她想做什麽就叫她做什麽吧，就這幾天，成績出來，報好了學校可能就沒事了。”
“小鹿比帥寧成績還好呢，怎麽會考不好呢？”
“別瞎操心了，過幾天再說吧。洗洗睡吧，明天起來還要幹活呢……”
“要是他倆能換換就好了，帥寧太安靜，她就太能折騰了，這是我壓著她，要是我不壓著，她還不把這個房子弄得底朝天呀！”
莫福生咳了一聲，提醒陳冬梅女兒可能還沒睡著，讓她說話小聲點兒，少說點兒。
“迴來啦，地裏活很忙嗎？大早起露水這麽大，能幹什麽呀？”莫小鹿見爸媽從地裏迴來，一邊打招唿，一邊盛飯。等他們洗完手坐桌子旁吃飯時，莫小鹿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媽媽，說：“我想去小姨家住兩天……”
“去幹什麽呀，你姨和你姨夫都要去上班，你弟還沒放假呢，在家呆著吧，還能給我們做頓飯。”陳冬梅一聽女兒要出門，放下碗，第一個表示反對，看著女兒一臉的倔強，也沒有鬆口，還一條條的說了理由。
“我剛給小姨打電話了，小姨都說了，也想我了！”
“那也不行，不節不假的，你去了還要抽時間照顧你，這不添麻煩嗎？”
“不用她照顧，在小姨家跟在咱家一樣，我都快半年沒去小姨家了。”莫小鹿不死心，不停的說，在她的心裏，陳秋葉比她的親媽媽陳冬梅待她還要親，她有不開心了就去小姨家訴苦。
“別說了，吃飯吧，說了不行就不行。”
“爸，你說句話呀。”莫小鹿把求助的眼神傳遞給父親，希望能讓媽媽鬆口，沒想到自己竟被孤立起來。
“你媽說的對，你這會兒去，會給你姨添亂的。”
“哎呀”莫小鹿有點惱，煩躁的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麽，電話響了“叮鈴鈴……”
“不想吃飯，接電話去！”陳冬梅見莫小鹿也不動筷子，也不端碗，還在慪氣，讓她去接電話。
“你誰呀？”
“這是誰惹我家小鹿了？”
“小姨呀，我媽不讓我去，煩死啦。”
“我給你媽說……”
“媽，小姨找你！”莫小鹿把電話交到陳冬梅的手裏出去了，她相信陳秋葉能說服自己的姐姐，能讓她解放。
“你小姨想你你就去吧，去了長點眼，別添亂，她說鑰匙放在老地方了……”
“謝了，媽。”
“拿著衣服，免得你去了，她又要給你買衣服了。”
“不拿了，我好多衣服都在小姨家呢。”莫小鹿飯也沒吃完，高興的迴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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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鹿拿出鑰匙，開門進了屋，向四周看了看，又去各屋轉了轉，發現沒多大變化。陳秋葉這套房是兩年前買的，房間很相對不少，三室一廳，但是每個房間都不是很寬敞，小縣城的房價也不低，幸好老房子的地理位置比較好，賣了好價錢，買新房才沒影響正常的支出。在這套房子裏，有一間是特意為莫小鹿留的，陳秋葉和丈夫何天亮，都很喜歡莫小鹿，待她比親生的還要親，有時都引起兒子的嫉妒，據說莫小鹿的名字還是陳秋葉起的。
莫小鹿進了自己那個常住的房間，屋子已被打掃得幹幹靜靜，莫小鹿坐在床上，抱著那個胖胖的毛毛熊，開心的叫了起來，“啊，我又迴來了……”她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向外望去，小區裏種的花都開了，一片片草坪也綠的鮮亮，一個還站不穩的小孩，在不知道是奶奶還是姥姥的牽引下，在陰涼裏練習走路，看到從旁邊走過的人，還時不時的叫一聲。
她又迴到床上，抱起大胖熊。“張楊袁林，張楊袁林，他現在在做什麽，看書？看電視？還是和鍾晴在一起呀，他肯定會考的很好的，我本來也可以考好的，現在看來和他在一所大學沒戲了。哎呀，想什麽呢，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他都沒仔細看過我，從他身邊走過去，他都注意不到，也許遇見其他帥哥，就會把他忘了吧，煩人呀，死張楊，幹嘛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把我搞得一團亂，你卻一點都沒有發現。”莫小鹿想起考完語文散場的時候，莫小鹿坐在最後一排，張楊袁林從後門走過竟然沒有看到她，跟他打的招唿竟然也沒有注意到，氣的莫小鹿有點想拿鉛筆仍他，在路上張楊袁林走在前麵，見到一個同學，聊得簡直就是眉開眼笑，莫小鹿跟了他一路竟然沒有一點知覺，莫小鹿在後麵咧嘴，又是比劃著打他，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向鍾晴要張楊的電話號，她也不可能給，誰會把自己男朋友的電話號給一個正想追他的女生，算了吧，算了吧，莫小鹿，好多好多就是過眼煙雲，該散就散吧，別想了，拜托了，莫小鹿。”她對著那隻胖熊說了很長時間，感覺越來越亂，把胖熊一把扔床上自己出去了。
莫小鹿打開冰箱，看到一層上放滿了雪糕，興奮極了，挑了一支就奔客廳看電視了。打開電視，好多都是言情的電視劇，她拿著遙控器換一個台，再換一個台，又換一個，一直到“別跟我提戰友……”殷桃的聲音進入她的耳朵，才放下遙控器。《垂直打擊》，屏幕上全是穿著迷彩的人，居中叫楊憶的不帥的兵見眼前的女兵急了，像犯了錯的孩子，沒有開始的霸氣了。
“小鹿！”
“小姨！”陳秋葉還沒進門到就高興的喊了一聲，莫小鹿接過她手裏的包，掛在架子上，折迴去把電視關了，坐在沙發上和陳秋葉閑聊。
“距離期末考試近了，這幾天學校裏課比較緊，可能沒時間陪你，你自己在家看電視玩電腦都行，想出去轉的話別走太遠，否則轉不迴來了。”
“知道了，不用管我，我就是出來躲我媽的，有事沒事都說我，還是小姨對我好！”
“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吧？”
“再過兩天就能查成績了。”
“想好報哪個方向的了嗎？衝著學校去，還是衝專業去？”
“還沒想好呢，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怎麽，對這次的考試沒有信心呀，好了不說這個了，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隨便好了，小姨，平時吃啥就做啥吧，我又不是客人。”
“行，那小姨給你做份‘隨便’。”陳秋葉剛走進廚房，又探出頭來，對這個這天看起來有心事兒的外甥女說。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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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葉在準備早飯，廚房裏做飯的聲音，菜下油鍋的聲音，呲嚓作響，莫小鹿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陳秋葉常做，切好的西紅柿安靜的躺在案板上，反射過來的晨光照在它的上麵，看起來鮮豔極了。何天亮剛起床，正在洗臉，水被輕輕地撩起，又慢慢地滴進水池裏，好像也知道不要吵醒莫小鹿。莫小鹿從裏屋出來，嘴巴微微張著，沒有笑容，也沒有傷心的表情，但能夠看得眼睛裏的疲倦，好像一夜沒有睡好似的。
“姨夫，小姨……”莫小鹿揉揉眼睛，打了聲招唿，去洗臉刷牙了。
“怎麽迴事呀？昨天沒睡好呀，我們走了你再接著睡。”何天亮夾了塊雞蛋放進莫小鹿的碗裏，看著她明顯紅腫的眼睛，關心的說。
“是不是昨晚等到成績出來才睡的呀？”
“恩”
“怎麽樣呀，考得不錯吧，等會兒，給你媽說一聲，她肯定著急等你消息呢。”陳秋葉了解莫小鹿，莫小鹿心裏想什麽，她總能猜出幾分。
“恩”莫小鹿除了點頭沒有其餘的話可說，高考成績比她自己想象得要理想，可是比她平時的水平卻差了不少，她想告訴小姨，可是努力了兩次都沒有說出來。何天亮和陳秋葉像商量好了的，都沒有問，吃完飯，提起包，上班去了。
“路上慢點，再見，小姨，姨夫……”莫小鹿站在門口笑著擺了擺手。
“我要遲到了，吃完飯把碗筷子的放水池裏就行，等迴來我收拾吧。”陳秋葉出門不忘交代一下。
“知道了，小姨。快走吧，小心下周一開會的時候，你們校長會批評你的。”說完，莫小鹿笑了笑。陳秋葉也就放心的離開了。
莫小鹿坐迴飯桌前，對著西紅柿炒雞蛋，笑笑，紅加黃，漂亮，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搭配，不過今天太過鮮豔。夾起一塊雞蛋，放在嘴裏，嚼了幾下，沒有味道，站起來開始收拾餐具。
“叮鈴鈴，叮鈴鈴……”
莫小鹿慢騰騰地向電話移動，“你姨去學校了吧？”
“恩，小姨和姨夫都去上班了，我自己在家呢。”
“知道成績了吧，迴家吧，我跟你爸爸也幫你看看報什麽學校……”電話那頭陳冬梅不停地說，電話這頭莫小鹿聽著媽媽說話，不語，直到陳冬梅不再說話，她才輕輕點頭，迴了一個字“恩”
“你什麽時候迴來呀？”
“下午吧，中午給小姨說一聲再迴去。”
“爸，媽，我迴來了……”莫小鹿推門就喊，有氣無力，恨不得一跤跌倒，撞在門框上，暈死過去，就可以不用麵對父母期望的眼神了。
“考了多少分？”陳冬梅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從屋裏出來，迎接這個從未在學習上讓她失望過的女兒。莫福生拉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女兒一迴來就問成績，免得女兒又不想在家呆了，她也沒在意。
“你不是在家就等我成績呢吧？”
“怎麽說話呢，我是你媽，當然關心！”夫妻倆跟著進了女兒的房間。
“對呀，你媽這幾天特想你，老念叨你。”莫福生一直是這兩個女人之間的調和劑，一會兒站在老婆那邊，一會兒又站在女兒這邊。如果兩個女人吵得極了，他就像兒子莫帥寧一樣，迴屋，不管她們了，裝作不知道，莫小鹿躲陳秋葉家住幾天，迴來兩個人就沒事了，畢竟是親生的母女，也不能鬧得不可收拾。
“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那也總有個成績吧，過幾本線了？”陳冬梅是個急性子，根本就不給莫小鹿有傷心或賣關子的餘地，把什麽都問得那麽突兀。
“過一本線一分……”
“那直接報二本的學校的了，既保險又能挑一個好的專業。”陳冬梅自顧自地說，根本沒有理會莫小鹿的心情，在她的眼裏，既然是自己走的路，就隻有認，既然無法更改過去，就隻有考慮怎樣麵對怎樣對待麵前的境遇。莫小鹿坐在床上，抱著枕頭，靠著被子，低著頭，被問一句，迴答幾個字，被問一句，再迴答幾個字，樣子有點呆。不過還好，正是她悶悶不樂的呆樣，陳冬梅才沒有指責她一句。莫福生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兒，不知道應該對誰說，說點什麽，隻是憨憨的站在兩個女人麵前，聽她們對話，一個悶悶的，一個急急的。
“想好報什麽專業了嗎？”
“法律。”她聲音很低，但屋子裏除了一隻鍾的“滴答”聲，就剩下她的聲音，陳冬梅和莫福生都聽清楚了。
“既然有目標，我就不管你了，自己找出報考參考書查一下報哪幾個學校合適。”說完，陳冬梅頭也沒迴就出去了，出門就搖搖頭，“小妮子怎麽迴事呀，考這麽少，還沒帥寧高呢。也長大了，既然喜歡法律，就學吧……”
“看見沒？你媽對你多好，考成這樣也沒說你一句，對你報考什麽專業也沒有約束，該說你媽句好了。”莫小鹿聽著點點頭，“用爸幫你看著點嗎？”畢竟報考學校和高考一樣都是馬虎不得的事兒，莫福生有點不放心，平常是老婆管著這些事，現在老婆一撒手，反而覺得別扭得很。
“不用了爸，我自己就可以了。”莫小鹿抬頭看著父親，使勁擠出一絲微笑，她從小到大除了要錢向父母伸手，其餘的事都是她自己處理，像她幼兒園時被欺負，升高中去哪所學校，就連月事初次來潮都沒有向家人求助。雖然很多事兒陳冬梅都不放心的問問，但最終的決定權還是落在她自己的手裏。
“認真點兒，爸先出去了。”
“恩”她還是點點頭，努力擠出一點笑容。
“你怎麽讓她報這個專業呀，她一直學的是理科，法律她行嗎，你可是第一次沒說她！”莫福生走出女兒的房間，看見陳冬梅坐在那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放下。
“這小妮子比誰都有主意，再說了，帥寧也說法律這個專業不錯，將來好就業，而且這妮子的嘴吧嗒吧嗒特能說，我看做律師也合適。”
“她什麽時候去報名呀？”
“她沒說。”
“我說你們都說什麽了，我看你除了種地什麽都不知道。”莫福生剛在她旁邊坐下，她又喝了幾口水，撂下幾句話起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