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煙嵐的話縈繞江浸夜的腦海,隆隆作響。

    ——誰叫你自己不肯溝通。

    至少這一句,她說對了。

    他骨頭從來硬得可怕,寫不會馴服二字,把所有挫敗鐫刻心底,用芒刃拓下真正的血痕,拚命說著不能忘。

    這些年,他的努力似乎永遠不得其法,到今天才終於有了解答。

    江浸夜閉眼,冰涼的唇若有似無地觸碰她臉頰,繼而擰轉她肩膀,沿細膩長頸一路吻下。

    每一下都極輕,像羽毛拂過。

    這綿長的吻延伸至陶禧光潔的雙肩,江浸夜扯開她的領口,吻落在她小巧的肩頭。

    ——說什麽,不說什麽,全在於我。

    他氣血上湧,粗暴地將陶禧抵住水池,舌頭撬開她的唇齒,翻天覆地地攪弄。

    陶禧雙眼大睜,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麽一下變了個人。

    不明白。

    當然不明白從很多年前,她就成為能給他安全錯覺的殼,是他甘願飲下的鴆酒。

    (*)

    外頭磅礴雨聲似近似遠。

    江浸夜背靠櫥櫃坐在冰冷大理石地麵,淬火的肉.欲泄盡,雙眼空茫。

    驅散了腦子裏一聲聲刺耳的諷笑,他急促的喘息漸歇,才想起還癱軟躺倒在料理台上的可人。

    “陶禧。”

    江浸夜修長十指摸索著,觸到一具軟熱身.體,他站起來撈她。

    陶禧單薄衣衫經汗濕透,此時泛起些微的冷,後背嚴絲合縫地貼上他胸口,才好受一些。江浸夜見狀脫掉襯衫,蓋住她,摟抱她。

    什麽助他得利,幫他化險為夷,這種感情條件他一向棄之如敝屣,連皺眉都懶得。

    能治愈他的,從來隻有懷中這人。

    是他內心全部的皈依。

    “讓你折騰死了。”陶禧氣若遊絲,像被人抽掉骨頭,用手指去找他的臉。

    江浸夜捉住那隻纖細無骨的手,貼上自己的臉,輕聲說:“舍不得。”

    豪雨倏爾暴烈掃上窗玻璃,砸出劈啪聲響。

    他們擠挨著蜷在這一角,相互裹緊,有種劫後餘生的安心。

    江浸夜親吻她的頭發,“你知道為什麽一聽林老師缺人手,我就去英國了?”

    “因為這

    裏離我太近了,你不好意思畫我。”

    江浸夜微怔:“你竟然……”

    “就你還覺得自己藏得好。”陶禧得意地笑兩聲,續上先前的話茬,“說吧,為什麽去英國?”

    “那些畫漂洋過海、背井離鄉,和我很像,它們修好之後會很漂亮,關鍵在於怎麽去修,如果用錯了方法,就變成一種摧毀。像過去我一直走錯了方向,當初父母讓我過來,我不應該答應。”

    不去正視與家人的隔閡,逃避永遠於事無補。別人的搗亂,不過是一劑催化。

    然而陶禧緊張地轉頭,“你後悔來我家了?”

    江浸夜噤聲。

    失之得之,如何簡單換算?

    隨即好笑地說:“猴子能摘到桃兒,也沒那麽遺憾啦!”

    “討厭!”陶禧佯怒,沒好氣地問,“為什麽給你爸爸媽媽起那樣的名字?”

    ——小鷗子和寰公公。

    “一般小太監都聽公公的話。”

    “那我要當公公。”

    江浸夜被逗得笑了好久,低頭偎在她耳畔,壓低了嗓子:“我要當了太監,還有誰能把你伺候得那麽爽?”

    “……”

    後來抵不住地板寒意侵襲,陶禧連打兩個噴嚏,江浸夜抱她上樓洗澡。

    入睡前,陶禧抓住他的手,呢喃:“其實我覺得你今天晚上有點不對勁,可你總不肯老實告訴我。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你甩不掉我。”

    江浸夜撫過她柔涼的長發,“不上班了嗎?你家裏人怎麽辦?”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家人遲早也會想通。”陶禧不依不饒地往他懷裏鑽,“但是你隻有一個。”

    閃電劈出森森白光,映得一室雪亮,雨水潑天似地下,仿佛永不會停。

    轉頭看向窗外,他做好了決定。

    要迴北裏,那個一切錯誤開始的地方。

    早晨七點,窗簾透過隱隱發白的天光。

    手機鈴聲響起時,江浸夜以為是鬧鍾,煩躁地伸手去按。他眼皮不經意掀起一線,看到屏幕上的“大哥”,瞬間醒了。

    “早。”江浸夜赤腳走出房間,聲音還拖著濃濃的倦意。

    合上門前,他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陶禧。

    “我一小時後登機,隻好現在給你打電話了,不打擾吧?”江

    鶴繁聲線沉穩,如流動的墨色。

    江浸夜幹笑:“大哥日理萬機,沒怎麽找過我,打擾也是我的榮幸啊!”

    江鶴繁不理會他帶刺的腔調,單刀直入地說:“崇喜的事情我都知道。”

    江浸夜懶洋洋下樓的腳步猛地頓住,握住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幹澀地應著:“嗯。”

    “你先迴來。”

    “我看看時間。”

    “哦?你也這麽想?”江鶴繁似乎在趕時間,話語間混入汽車的鳴笛聲,“很好,我今天迴去,希望能見到你。”

    “完蛋了完蛋了!”陶禧做了一個上班遲到,趕去公司發現所有人都失蹤的噩夢,大叫著坐起。

    睜眼看到雙手撐住床沿的江浸夜,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小夜?”

    “做噩夢了?”

    “嗯。”陶禧打量他一身工整白襯衫,領口微敞,袖線筆直,連頭發都妥帖地梳理過,困惑不已,“你這是……要見客人?”

    “桃桃,我要迴家一趟。”

    陶禧吃驚:“迴家?迴北裏嗎?”

    “對。你不是說,我不肯對你說實話嗎?”江浸夜傾身握住她的手,看去的眸光專注又深情,“實話就是,我現在遇到的麻煩,需要迴家解決。辦妥之後,我會立馬迴來。”

    “那我……”

    “你就在這兒等我。”

    “可是……”

    “等我解決了,你要是想聽,我再慢慢告訴你。反正,我甩不掉你嘛。”

    陶禧揉揉眼,靜靜地看著他。

    記得昨晚她才說過,他去哪,她就去哪。想來他也沒放在心上。

    “你應該知道,每次你離開嶼安,我都好怕你不迴來了。”被子一掀,她手腳並用地爬去抱著他。

    “那我是不是每次都說過,就不可能有那種事兒?別瞎想。”江浸夜捏捏她的手指,又捧起她的臉,吻向她的櫻口。

    陶禧手指勾著耳邊的發絲,飛快跳下床,“你多久走?等我收拾一下,去機場送你。”

    “不用了,秦嚴在樓下等我。”

    陶禧愕然地看他,“那麽急?”

    江浸夜不自然地笑一下:“早點兒迴去,早點兒解決。”

    “對了,你媽媽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給迴一個。我猜啊,你少不了挨一頓批

    評,到家和她好好說說。”如同以往每一次迴北裏,江浸夜都隻拎一個簡易旅行袋,他站在門外,神態輕鬆,“不用太想我。”

    說著揉揉她的頭,手指蹭過那個溫柔的小發旋。

    陶禧注視他的身影,消失在合攏的電梯門後。

    其實一直都懂得他高傲的自尊,不允許他肆意將自己的傷疤示於人前,以換取她的哀慟和可憐。

    所以她不問。

    但是不想他,恐怕就做不到了。

    十月的北方秋高氣爽。

    江浸夜走出機場,坐上江鶴繁派來的車,開往江氏傳媒集團的總部大樓。

    秘書引他行至辦公室門前停下,他敲門走入,西裝革履的江鶴繁正在躬身泡茶。茶湯金黃透亮,嫋嫋霧氣帶起明顯的木質香味。

    “不知道你好哪一口,隨便泡了點兒,非常不專業,你別笑話。”說著,他小心捧起茶杯,江浸夜雙手去接。

    “謝謝大哥。”

    印象中兄弟倆似乎沒什麽特別親近的時刻,江浸夜言行謹慎,拿不準他的意思。

    江鶴繁對他的提防心知肚明,於是開門見山地說:“咱們就不拐彎抹角了,說說你的打算。”

    江浸夜放下茶杯,從褲兜取出那隻打火機外形的錄音筆。

    他平靜地按下開關,入耳便是陳煙嵐的聲音:“這些年,我和你媽媽走得很近,她視我如己出……”

    播完掐斷,江浸夜看向江鶴繁,“你既然知道崇喜的事情,那麽這個人的事情,應該也知道。她還真的以為,江家會讓一個外人牽著鼻子走。”

    作者有話要說:(*)在老地方

    夜叔憋屈到連親媽都忍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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