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市師範學校校務會正在小會議室裏召開。橢圓形的會議桌,中間擺放著兩盆菊花,一盆黃色的,一盆紫色的。校長儲健因為病重住院沒能參加,校長的位置上坐著曹雨霖,左首是楊寧宇副校長,右首是曹立邦副校長,對麵坐著政教處主任兼工會主席林根成和教務處主任鄭春雨。

    曹雨霖幹咳了兩聲,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宣布校務會現在開始。”他頓了頓說:“今天要解決的事就是,由於薑平義調戲女學生被學校處分後,他自動離職了,學校需要再聘請一位美術老師。現在有兩個人選:一個是江州市美術學院畢業的蔡芹,另一個就是留校學生葛明利同學,他現在是美術係助教,還是學生會主席呢。大家看看,我們聘請哪一個好?”

    教務處鄭主任心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還要拿到校務會上來討論?”

    林根成都快六十歲的人了,讓他當工會主席擺明了就是讓他到會上做做樣子吧了。

    楊副校長剛到湖市師範不久,他見其他人沒講話,也就不好先開口講話了,這裏唯一能講上話的,就是曹立邦副校長了,可是他知道,談人才無疑是蔡老師了,但葛同學可是有背景的嗬,他爸爸,葛洪剛是湖市市委辦公室主任。

    曹雨霖見沒人講話,把眼睛瞄向林根成:“在這裏,你是老資格了,你先開個頭吧。”

    林根成見沒法躲了,隻得說:“老葛跟我私人關係不錯,蔡芹是我的學生,我不太好表態呢,還是請其他同誌先說吧。”

    曹副校長表示不滿道:“老林,這樣說可不對哦,作為一名黨員,我們可要舉賢不避親嗬。”

    他見沒人講話,隻好接著道:“我提議聘用葛明利如何?他可是我們自己培養的學生嗬,而且是品學兼優,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嗬。”

    他透過鏡框依次掃了大家一眼,繼續說道:“有意見的請舉手。”

    少許,沒有人講話,也沒有人舉手,他自顧自的說:“大家的意思是沒有意見了,那就一致通過。報儲校長批準後就按計劃實施了嗬。沒有其他事就散會吧。”

    可就在這時,師高(3)班的班主任程雪蓮老師來找曹副校長,她急急的說道:“曹校長,葛明利把我們班學生王豔給劫持了。”

    曹雨霖的臉色很不好看:“怎麽迴事?”

    原來,葛明利看上了師高(3)班的王豔,想跟她處朋友,但王豔不同意,葛明利非常惱怒,於是他采用軟磨的辦法,隻要王豔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人前人後說他是王豔的男朋友,還警告別的男生,說王豔是他的人,誰也不準碰她。今天是星期天,他硬是拉王豔去跳舞,王豔哭著不肯去,他就把她強行拖進車裏,然後把車開走了。當時,隻有田文山在場,他無力阻止葛明利,隻得跑來報告了班主任程老師。程雪蓮一聽這事可非同小可,就跑來報告了曹副校長。

    曹副校長剛剛還說葛明利怎麽怎麽的好呢,可是,他這時卻做出了這樣的事,一個重重的巴掌打在了曹副校長的臉上。於是,他沒好氣的對程雪蓮說:“葛明利既然是要跟她處朋友,那就不會傷害她,她就不會有事的,她不會有事,你就不要在這裏大驚小怪的。你先去吧,我們還要開會呢。”

    會議也草草的收場了。曹立邦和林根成一起走出校長室,立邦說:“老林,你弟妹林芳在家燒了兩個菜,你跟我去喝兩盅。”

    老林有點兒猶豫的說道:“老是去麻煩弟妹,多不好意思啊。”

    立邦拍拍他的肩膀說:“一個人喝酒沒什麽意思,哥倆邊喝邊聊聊啊。”

    老林經不住立邦的勸說就跟他去了。

    曹副校長的家在城郊,是個單門獨院,典型的小四合院:門前兩隻石獅早已斑駁不堪,院門高大,隱約可見“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楹聯刻於門上,門檻雕的是二龍戲珠,也隻能意會了。隔門上雕著花卉、葫蘆等圖案。居室的窗戶雖然舊點兒,但造型美觀大方,鑲有玲瓏剔透的木雕花卉,每扇心板上或浮雕花紋,或附予彩繪。風韻獨特的細木裝修,使居室氣氛充滿了溫馨與浪漫。地麵磚都是古香古色,給人帶來一種舒適典雅之美感。

    一張檀木四方桌上,早已上了幾道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盤紅燒小魚,再就是一碟大椒炒雞蛋,一碗紅燒肉,再一個就是一盤清蒸羊肉。一瓶洋河大曲,兩隻小酒杯。

    幾杯酒下肚,老林的話也就多了起來了:“老曹啊,這兩件事雨霖處理得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立邦是明知故問:“有什麽問題啊?”

    老林有點幸災樂禍的說:“葛明利的事,程雪蓮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我估計他對程雪蓮是恨上了。”

    接著又替老薑鳴不平道:“老薑的事,沒有調查,就憑那個記錄就可以處分人家了啊?還不是為了過去的事,公報私仇啊。”

    立邦給老林又把杯斟滿:“過去究竟是怎麽迴事啊?”

    老林邊喝酒邊慢慢講述那早已成為過去的事:

    那一年鬧地震,大家都搭防震棚,老薑和雨霖家的防震棚就搭在一塊兒,有天晚上,半夜裏,老薑出來方便,迴去時,因為天太黑,不小心走進了雨霖家的防震棚裏了,那天雨霖正好不在家,老薑躺進了雨霖老婆馮怡玲的被窩裏了,事有湊巧,怡玲以為雨霖迴來了,多日不見,正鬧饑慌呢,燈也沒來及點,她就主動去撫弄老薑,老薑被她弄得渾身的血液沸騰,立即脫了衣服把她壓在了身下……一番巫山雲雨後,馮怡玲快樂的呻吟著,她抱住老薑再一次進入了巫山……可是早晨起來一看,才知道鬧出了天大的笑話了。本來是兩個人的事,他們不講,別人也就不可能知道了。可是,這個馮怡玲自從有了這次後,她總是覺得跟薑平義做那事兒非常非常的快樂,是跟老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要薑平義做她的情人:“你已經有了我,你今後就要對我負責。”

    薑平義這時是無地自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我怎麽對你負責呢?”

    馮怡玲含情脈脈的對薑平義說:“我要你從今以後做我的情人。”

    薑平義可不是那樣的人:“不,不,我已經很對不起老曹了。我錯了,我不能再錯了。”

    馮怡玲怨恨道:“你如果不跟我好,我就告訴老曹說你強奸我。”

    薑平義進入兩難選擇。從那以後,他總是躲著馮怡玲。每次曹雨霖外出,馮怡玲總讓薑平義過去陪她,平義總是推托有事不去。有一次,平義被馮怡玲堵在屋裏了,馮怡玲替他脫去衣服,自己也脫得個精光,馮怡玲也是個美人坯子,那雪白的肌膚,豐滿的乳房,每個正常的男人都抵擋不住那種誘惑。但是,當她的手伸向他的兩腿之間時,她呆了:它居然失去了往日的雄風。無論她怎麽親吻他,撫摸他,那玩意兒就是堅挺不起來。她的欲火已經燒了起來,可是他還是不行,她讓他用手幫她解決,他不肯。她隻好抱著他肆意擠壓……

    她不顧一切的叫著,呻吟著……

    忽然門被推開了,薑平義的妻子倪潔迴來了,她看到眼前的場麵驚呆了,她衝上前去給了馮怡玲兩個耳光,馮怡玲從夢中驚醒,她赤身祼體的撲向了倪潔,兩人扭打在一起……

    正說著,聽見曹立邦的老婆林芳在院裏說:“什麽風把陸大會計吹來了啊?”邊把總帳會計陸虎林往屋裏讓。

    老林見是陸虎林來了,便對曹立邦說:“這酒可喝不開心了。”於是,把杯子裏的半杯酒一口幹了,然後放下杯子喊道:“弟妹啊,酒喝完了,盛點麵條兒來啊。”

    陸虎林一聽有點兒急了:“老林啊,你這是不讓我喝酒啊,我剛來了,酒就喝完了?”

    林根成沒有表情的說:“誰讓你到這會兒才來的,我的酒早喝大了啊。”

    陸虎林也不要人請,自己就找了個杯子,倒滿了酒,先美美的喝了一口,再夾塊大肥肉放在嘴裏,嚼得滿嘴都是油:“剛才你們談什麽了?繼續談啊。”

    老林吃完最後一根麵條兒:“什麽也沒談呢,就是比喝酒啊。現在酒也喝足了,飯也吃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說著,東倒西歪的走出門去。

    這天上午,蔡芹帶上禮物來到湖市師範的校長室,校長室裏隻有曹雨霖一人,她忙把禮物送上:“曹校長,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曹雨霖看了看她送上的禮物,有點兒不屑一顧:“你這是做什麽啊?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一個共產黨的校長會收你的禮嗎?快把這些收起來吧。”

    蔡芹一時楞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呢。在沉默了片刻後,她還是硬著頭皮說:“曹校長,我想請問我應聘的事情怎麽樣了?”

    曹雨霖語氣緩了緩:“其實, 你送不送禮都一樣,聘用誰不聘用誰都是由校務會研究決定的,我個人也是做不了主的。這次學校決定聘用的是葛明利。”他透過鏡片看了看眼前的姑娘,這一看他心裏有點後悔了,隻見姑娘:眉清目秀,皮膚潔白,柔嫩光滑,仿佛彈指能破呢。再看她那豐滿的雙峰,是那樣的堅挺,惹得人心煩意亂。

    蔡芹見他那樣死死的盯著自己看,心裏罵道:原來也是個老色鬼。但表麵卻笑得像朵花兒:“那就是我沒有被錄用了?”

    曹雨霖本來是想迴絕了她的,但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但是,你也不要灰心,等下次有了機會,一定會給你。”

    蔡芹忙連聲謝道:“那我先謝過曹校長了。”

    曹雨霖看著離去的蔡芹,心裏一陣騷動。

    蔡芹心裏暗想:是哪個關節沒有打通呢?正想著,差點兒撞在一個人身上。她抬頭一看,非常驚喜的叫了聲:“林老師,您老怎麽在這兒呢?”

    原來這個人就是她過去的老師林根成。林主任笑笑說:“我調來這兒有了幾年了。你一定是為了應聘的事來學校的嗎?”

    蔡芹點頭說道:“是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沒能被錄用呢?”她把見曹雨霖校長的情況對林根成說了一遍。

    林根成歎了口氣說:“校務會是研究了,但是和沒有研究沒有什麽區別呢。你是我的學生,我指你一條明路:去找別的途徑吧!這次你是進不了湖市師範的。具體我也不好說得太露了。”蔡芹還是不太明白,但她知道進湖市師範是沒有希望的了。

    林主任笑著問:“你給他送禮了嗎?”

    蔡芹看著老師,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不瞞老師說,送了,可是他都給退迴來了啊。”林主任又問道:“都送什麽了?”

    蔡芹把手上的東西揚了揚,迴答道:“都在這裏呢。”

    林主任看了看,搖了搖頭,說:“難怪啊,‘炸藥包’和‘手榴彈’對他來說,就太低級了啊,我給你透露一點秘密嗬。”

    他壓低了聲音:“他一好色,二好古玩,三好字畫。對外不要說是我說的嗬。”

    蔡芹心想:出賣色相,代價太大了。古玩不太好弄,字畫到是可以弄到,但就是價錢太貴了點兒。自己手裏到有一幅齊白石的《牽牛花》真品,但那可是自己的傳家寶啊。此畫聚散穿插很有講究,紅色的花朵,黑色的葉子,鮮明大方,墨線叢中朵朵紅,嬌豔動人。畫中題有:“戊子(公元1948年)於廠肆購得外國紅,試之,八十八歲白石。”這種“外國紅”紙,在生宣紙中是最薄的“料半”紙,這種紙是一種吸水吃墨很強的宣紙。此紙因滲水太快,最能表現筆痕,一般人很難駕馭這種紙,故作偽者往往因功力不足而露出破綻。為了工作要自己舍棄傳家寶,蔡芹很是舍不得呢,但怎麽才能一舉兩得呢?於是她想到了買贗品。

    來到古玩市場,好多名人字畫一看就知道是贗品,去糊弄一個師範學校的校長肯定沒門了。蔡芹很掃興的來到湖市的青年路的一家咖啡館,要了一杯咖啡,慢慢的品著,漫不經心時隻見對麵一家名曰《畫齋》的店吸引了她,她買了單後就匆匆走了過去。她一進門就被眼前的一幅《菊花圖》所吸引了,那畫,栩栩如生,那字,行雲流水,字和畫都是很有韻咮呢,當今少有的字畫呢。更有那句:“七色帝王獨傲雪,五顏壽客枕星星。”好大的氣派嗬。

    “姑娘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店主熱情的招唿道。

    蔡芹隻顧看畫,可把店主忘記了,抬頭一看,麵前站著的男子五十歲的光景,滿頭的亂發蓬鬆,胡須也是參差不齊。不過一雙眼睛可是炯炯有神,傳達出的是一種頑強不屈。

    “這不是薑老師嗎?”蔡芹驚訝道。

    薑平義微微笑道:“你,認識我啊?”

    “我是江州美術學院的畢業生啊,前年你去給我們講過課啊,你的《人體藝術》課講得太精彩了,聽過你的課的同學都說是一種享受呢。薑老師你怎麽在這裏啊?”蔡芹不解的問道。

    薑平義先是暗暗的得意,但隨及又有一種暗傷,他漫不經心的說:“一言難盡,你來有什麽事呢?”

    於是蔡芹就把應聘不上的事說了,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薑平義臉上一陣鄙夷,一陣憤慨,一陣同情。他沉思片刻抬頭注視著麵前這個天真、直率而又美麗的姑娘說:“這迴你可算是找對了人了。對付這種人就得用特別的方法。但是他有個懂畫的朋友在鑒寶房,一般他得到字畫後都會請他的朋友去鑒定的,如果發現是贗品,那事情肯定是辦不成的。但是他的這個朋友跟我是至交,我跟他有個約定,隻要是我臨摹的畫,他都睜隻眼閉隻眼,不去說破的。”

    說著,他把蔡芹領到裏屋的一個小房間,從一個箱子裏取出幾幅字畫:有凡·高的《向日葵》、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 》、伊凡洛夫的《基督顯聖》、莫裏索的《在公園裏》……那麽多的名畫,蔡芹不知道選哪個好呢。

    這時,薑老師拿出一幅畫說:“這是我臨摹的委拉斯開茲的《照鏡子的維納斯》,你應該知道它的名氣的,曹雨霖最喜歡這類畫兒的。正好這幅畫的真品,在兩年前於西班牙博物館被人偷了。這其中可以發生好多故事呢,你就說你八姑婆的四姨夫的小舅子從一個外商那兒弄來的。”

    蔡芹要給薑老師錢,薑老師:“幫你騙他是我自願的,否則我不會做這種事的。問我要臨摹畫兒的人,我一定要弄清他要去做什麽的,如果是一個貧窮的人,送禮給那些我認為是貪官的人,我會無償幫助他的。如果是貪官送貪官,那就是我發財的時候了。”

    蔡芹謝了薑老師,拿著畫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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