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打造的寶器,鋒利的劍身閃著幽幽寒光,毫無疑問隻要一劍下去,便能輕易割開人的喉管。

    薑寅的臉色,與外頭陰沉天色別無二致。從未拿過兵器的文官,帶著恨意的雙眼瞪著那削鐵如泥的寶劍,半晌,猛地抬手握住了劍柄。

    薑艾大驚失色:“爹!”

    “老爺,不可!”滿麵淚痕的沈氏慌忙上前勸阻。

    唯有黑熊依然麵不改色,背脊挺直,坦坦蕩蕩地看著薑寅。

    薑寅握著劍柄的手,卻是將劍推了迴去。“微臣不敢造次,還請王爺將劍收迴。”

    此時,隻聽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冷哼,卻是老太爺拄著拐杖冒雨趕了過來,橫眉冷眼地瞪著黑熊,大怒道:“就是你!當初劫走艾艾的土匪,就是你?”

    “事出有因,我……”黑熊正想解釋,便見怒火衝天的老太爺高高舉起拐杖,朝他打了下來。

    兩人並排跪著,這一拐杖下來,勢必會傷及緊挨他的薑艾,而老太爺正在氣頭上,那一杖幾乎用盡全力。黑熊連忙側身,把薑艾護在懷裏,背部全部暴露在了老太爺的拐杖下。

    “不要!”薑艾驚慌喊道,“他身上有傷!”

    然而為時已晚。隻聽一聲悶響,拐杖結結實實打在了黑熊的背上,緊接著便是“嚓”一聲,生生斷成了兩截。也不知是老太爺力氣爆發,還是黑熊的背太堅硬。

    一下子,幾個人全愣了愣。

    “爺爺!”薑艾的眼淚霎時洶湧而出,那一棍仿佛砸在了她心上,比敲在她身上還要疼千倍萬倍。她嗚嗚哭著,慌忙撐住黑熊向她倒下來的身體,抱著他,手卻不敢碰他的背。

    黑熊死死咬著牙,沒發出一絲聲音。

    “你有沒有事?”薑艾大哭著,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黑熊,黑熊?”

    老太爺也著實被自己這一棍驚到了,沒想到自己老頭子一個,竟能一棍把他打成這樣。原本是孫女出氣,且反而把孫女氣得哭成這樣,老爺子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搓了搓被棍子震得發麻的手掌。

    黑熊勉強撐住了身體,沒有倒下,摒著一口氣,好半天才鬆,艱難地安慰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女人:“我沒事,乖,別哭。”

    他抱住她,輕輕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薑艾卻霎時感覺到他手臂的顫抖,眼淚掉得更兇。

    她擔心死了,想要去看看他的背究竟

    怎樣了,卻被他身體的重量壓著,不敢起身。隻能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下,隻拿一下,再拿起來,已是滿手的血。

    “快叫大夫!”薑艾哭得聲嘶力竭。

    薑寅從呆愣中迴過神,趕忙叫仆從去請大夫,接著對薑艾道:“艾艾莫哭,大夫很快就來,先扶他到房間休息吧。”

    言語間頗有幾分歉意。

    薑艾忍著哭聲,聲音依然哽咽:“我扶你起來。”

    黑熊咬緊牙關,勉力站了起來,溫柔地幫她擦眼淚,低聲哄道:“一點小傷而已,好了,不哭了。”

    薑艾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他自己大概不知道,他的手顫抖得多厲害。

    門外耳尖的侍衛已然聽到府中傳來異樣的動靜,當即便要衝進去,站在屋簷下正與門房套近乎的石頭連忙叫人攔住,擔憂地勾著腦袋向裏麵看了一眼,皺著臉道:“不行,老大說了,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闖進去。”

    侍衛隻得待在原地,幹著急。

    不大會兒便見一名灰衣仆從急急忙忙跑出來,石頭忙叫人攔住,“小兄弟,發生什麽事了?”

    一群侍衛擁擠而上,仆從嚇了一跳,哆哆嗦嗦道:“王、王爺受了傷,小的正要去請大夫……”

    “傷勢如何?”一幫人立刻緊張起來。

    仆從低頭訥訥:“背上流了很多血,別的小的也不知道。”

    老大背上本來就傷得嚴重!石頭急得跺了跺腳,連忙吩咐兩名侍衛快馬加鞭去請丁師傅。

    至於如何受傷,石頭一句也不敢多問,老大做的那些事他再清楚不過,薑家那麽疼女兒,怕是真恨不得要他的命呢。幸虧薑姑娘對老大也有心,不然……石頭深深歎氣。

    丁師傅一把老骨頭,一路上快被顛散架了,因此火氣十分大,一下馬踉蹌兩步站穩,便大怒道:“好端端地怎麽又受傷了!”

    石頭不敢多嘴,趕忙畢恭畢敬把他請進去。

    黑熊趴在榻上,薑艾小心翼翼地幫他將衣服脫了下來,免得血液凝固後粘連在一起。丁師傅匆匆進門,一見那慘不忍睹的情狀,登時大怒:“你看看這傷成什麽樣子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沈氏與薑寅幾人都等在外頭,聞言心都提了起來,憂心忡忡道:“王爺不是有事吧?”

    “有事也是他自找的!”老太爺已經沉著臉,“蕭家的人,一個一個都不是好東西!”

    “父親,您消消氣吧。”薑寅惆悵道,“他貴為王爺,若是追究起來,咱們就是死罪。”

    老太爺冷哼道:“王爺又如何,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他攔路搶劫、玷辱我清清白白的孫女,這罪又如何算!”

    薑寅沉默。

    老太爺氣得胸悶。

    屋裏頭,黑熊卻將那話聽得清清楚楚,向緊張兮兮盯著丁師傅為他治傷的女人看了一眼。

    此事著實是他理虧,但黑熊一點不後悔。若不是當初一念之差,將她帶了迴去,那他的艾艾恐怕早已嫁作他□□,腹中懷著的骨血,也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傍晚時,雨終於停了,烏雲退散,晚霞映照在天際。

    沈氏親手煮了做了些清爽利口的菜,將下人端到了大小姐的房間。薑艾靠在榻上發呆,見母親來了,掀開被子要下床。“娘。”

    “你快躺下,別起來了。”沈氏走到榻邊坐下,心疼地看著她紅腫未消的眼睛,“乖女兒,娘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菜。”

    薑艾抱住母親的腰,軟聲道:“謝謝娘。”

    沈氏抱著她,輕輕歎氣:“跟娘客氣什麽。一早上手忙腳亂的,晌午也沒吃東西,你從小就身子弱,如今又添了一個負擔,得好好養著才行。”

    “我知道了。”薑艾乖巧應道。

    侍女將飯菜擺上桌,母女倆一同過來坐下,沈氏細心地為女兒布菜,留意著哪個對她胃口,哪個她嚐了一口就皺鼻子,默默記在心裏。吃得差不多了,便叫下人撤走食案。

    “王爺的傷怎麽樣了?”說了會兒母女間的體己話,沈氏有些遲疑地問道。

    “傷口裂開出了些血,已經沒有大礙了,休養一段時日便好,娘別擔心。”薑艾知道母親心中內疚,忙寬慰她。

    早上爺爺那一拐杖,導致黑熊背上傷口崩裂,失血過多,丁師傅將血肉模糊的傷口處理好,便不容置疑地叫黑熊迴去臥床,三日不得外出。薑艾沒有隨他們迴去,黑熊怕她擔心,派了人過來報信。

    “你爺爺也不是有意的,我們都不知道,他身上已經有那麽傷。”沈氏滿是歉意,“艾艾,你別記恨我們。”

    她並未親眼看到那傷勢,但那位白胡子大夫的憤怒咆哮,已經很能說明情況有多嚴重了。雖然事後雲南王沒有追究,沈氏心中很是過意不去。女兒哭成那副樣子,她更心疼。

    “娘,您千萬別這麽說,

    是女兒不好,做錯事惹您和爹傷心了。”薑艾鼻子酸酸的,十分內疚,“您和爹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嫁他了。”

    “傻孩子,娘隻是不舍得叫你受委屈。”沈氏拉著她的手,拍了拍。“你若真的對他有情,娘怎麽會忍心拆散你們?娘隻是怕,王爺行事我行我素,不拘禮法,連女兒家最要緊的名譽也不放在眼裏,往後若是不珍惜你,該怎麽辦呢?娘看他對你也算情深義重,但說不準哪一日倦了,膩了,便會冷落你……”

    沈氏說著,便忍不住紅了眼睛。對女人來說,最殘酷的事,無非是被深愛之人拋棄,那般淒涼苦楚,她哪裏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體會。

    “何況,他畢竟是王爺,身邊如花美眷多得是,日後免不了要納其他女人入府,到時日日與他人算計、爭鬥,隻為博一分恩寵……艾艾,娘真的舍不得,讓你受那樣的苦啊。”

    薑艾曾經也認為男人寡幸,即便此刻眼裏心裏都隻有她一人,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

    可她不想再那麽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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