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勉強能下地後,第一件事,便是進宮為乾寧帝守靈。

    乾寧帝膝下除去太子,便隻餘下三位尚未成年的公主。靈柩前,三個小丫頭孤零零地跪著,恐懼多於難過。

    當日金鑾殿上,雲南王將乾寧帝生前罪過昭告天下,是以按例應當舉行的吊唁之禮全部取消,未曾向附屬國發出告訃敕書,王公貴族、眾官員及百姓,皆不許服喪。

    乾寧帝生前再威風,死後卻落得一派淒涼。

    不論如何,他是太子的父親。

    這幾日,黑熊已經著手處理政務,登極大典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各部官員有條不紊各司其職,對於至關重要的敏感問題,卻無人敢提及。這一年,奇事頻出,皇家的恩怨情仇令人瞠目結舌,新掌權的雲南王殺伐果決、作風粗暴,滿朝文武摸不清他的脾氣,皆安分守己縮著脖子。

    唯有不怕死的僉督禦史張大人,當著黑熊的麵,大義凜然道:“當年之事已無從考證,不能偏聽你一麵之詞,蕭臨乃正統嗣皇帝,理當繼承大統。既然如今已經醒來,還請皇上親自來主持朝政。”

    禦座上的人姿態閑適地坐著,手指搭在扶手,一下一下敲著。

    大殿內其餘人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張大人引經據典苦口婆心繼續規勸。滔滔不絕說了半晌,上頭的人依然沒什麽反應,張大人口幹舌燥,停了一下,高聲喊道:“王爺!”

    黑熊的手指停了,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說完了?”

    張大人一哽:“說完了。”

    黑熊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張大人又是一哽。帶著幾分茫然幾分無措望向身旁的禮部左侍郎。說的不錯是幾個意思?

    侍郎大人背脊挺直目視前方,堅決不與他眼神接觸。

    黑熊坐直了身體:“諸位還有其他事嗎?”頓了頓,見無人應聲,便擺了擺手道,“無事都散了吧,本王還有事。”

    待眾位大臣離開大殿,一直守在門口的石頭才鬼鬼祟祟地走進來,到黑熊身邊,一臉狗腿地將攤開的奏折合上,擺放整齊,拿袖子擦著桌子,一邊衝黑熊嘿嘿地笑。

    黑熊乜了他一眼,沒搭理,起身往外走。

    石頭連忙跟上,在後頭問:“老大,那位張大人說了那麽多,就是覺得你搶了太子的龍椅,你怎麽還誇他?”

    “讓他閉嘴就行了。”黑熊不以為意。究竟是誰手段卑劣搶奪皇位,他與太子都心知肚明。至於一個言官怎麽看,他並不在乎。

    石頭繼續跟著:“你去看薑姑娘嗎?方才梁嬤嬤派人來傳信,薑姑娘今早吐得有些厲害,什麽東西都吃不下。”

    黑熊眉頭輕輕一皺。侍衛將馬牽了過來,他接過韁繩,上了馬背,對石頭道:“帶丁師傅過去。”

    抵達薑府時,恰好是午膳時間。門房來稟報說王爺來了,薑寅忙親自出門相迎。

    這幾日,這位日理萬機的王爺見天兒地就往這兒跑,勸又勸不住,趕也不能趕,薑寅隻得硬著頭皮日日接待。好在他似乎意在修補關係,每日來了也隻是待在前院,與他下棋抑或暢談,恪守禮節,並未去見艾艾。

    這一點便叫薑寅的態度緩和不少。

    今日他來得巧,薑寅趕忙叫廚房再準備些像樣的菜色,請他入席,又叫來薑宸,兄弟二人親自招待。黑熊記掛著薑艾,在老丈人麵前卻不好提出來,心不在焉地落了座。

    除卻自家侄女這樁事,薑宸對這位鼎鼎大名的雲南王十分景仰,酒過幾巡,說話便隨意了一些:“在下曾有幸見過安王殿下的畫像,王爺當真是與令尊大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轉向兄長,笑道,“王爺一表人才,咱們艾艾也是傾城之色,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人。”

    薑寅對這話題卻有些迴避,幹笑兩聲,端起酒杯。

    薑宸又道:“大哥昨日還說呢,阿麟這陣子對騎射十分感興趣,王爺身手超凡,日後若能教導他,便再好不過了。”

    “咳!”薑寅險些被嗆到,暗暗瞪了薑宸一眼。

    “當然可以。”黑熊忍住笑,敬了嶽父大人一杯。

    這邊廂三人正喝著,石頭小跑過來,恭敬向兩位薑大人見了禮,稟報道:“丁師傅已經為薑姑娘診過脈,開了調理身子的方子,現下薑姑娘已經好轉一些,不吐了,隻是仍吃不下東西。”

    黑熊心頭一緊,險些將手中的杯子捏碎。他本能站起身,想要去看一看,走出一步又轉迴身,望向薑寅。

    “嶽父大人……”

    他一聽到那話臉色都變了,那樣的急切和擔心,薑寅如何看不出來,心中歎了一聲,道:“艾艾身體不適,勞駕王爺去看一看。”

    黑熊拱了拱手,大步離去。

    不曉得是否本身體弱的緣故,薑艾這幾日吐得越來

    越厲害,原本酸甜口的食物能吃一些,這兩日卻完全吃不下了。沈氏心疼得不行,變著花樣為她準備清爽的吃食,收效甚微。

    黑熊趕過來時,薑艾剛剛歇下,沈氏已經離開,隻采芙與采薇在守著,見他過來慌忙跪地行禮。黑熊看也未看一眼,大步進門,徑直走向床榻。兩個小丫鬟也不敢阻攔,采芙拉著采薇,悄悄退了出去。

    薑艾側身躺著,睡顏恬靜,小臉卻隱隱有些發青。黑熊心裏揪成一團,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俯下身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薑艾立刻就醒來了,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醒了?”黑熊側身躺下,將她摟在懷裏,“不舒服怎麽不讓人告訴我?”

    她不肯跟他迴去,也不讓他夜裏過來,說除非父親原諒他,答應婚事,否則就不嫁給他了。他能怎麽辦。這幾日日日來嶽父跟前刷好感,卻一次也沒見著她的麵,連她身體不舒服都不知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薑艾早就想他了,往他懷裏靠了靠,抱住了他的腰。“你怎麽來了?爹和娘知道嗎?”

    “嶽父讓我來的。”黑熊的眉頭依然皺著,“艾艾,跟我迴去吧。”

    薑艾在他懷裏搖頭,毛茸茸的頭發蹭著他的下巴。“有了身子就是這樣的,別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你不要大驚小怪。”

    哪裏是他大驚小怪,她大概是看不到自己憔悴的臉色。

    他不說話,薑艾悄悄抬頭,瞄了一眼,看他臉色發沉,便揪著他的衣襟,輕輕晃了晃,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黑熊哪裏抵擋得住她的撒嬌攻勢,歎了口氣,“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的下。”

    薑艾抬起頭,主動貼上他的唇,輕輕啄了一下,有意討好。黑熊順勢托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他連吻都小心翼翼的,極盡溫柔,慢慢地,薑艾卻還是感到唿吸不暢,終於分開時,小臉已經變得紅彤彤的。

    “你喝酒了?”她軟糯糯的聲音問。

    黑熊“嗯”了一聲,胸腔帶起輕微的震動。

    他在她眼皮上吻了一下,將她抱緊。慢慢地,薑艾困意上來,窩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片刻後,她已睡熟,黑熊輕手輕腳坐起,將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緩緩摩挲,隔著柔滑的衣料,小心吻了一下,口中輕聲道:“小東西,再折騰你娘親,出來爹就揍你屁股。”

    威脅完未出世的孩子,他重新

    躺下,抱著香香軟軟的孩兒他娘,也闔上了眼皮。

    在他懷裏睡覺真的踏實許多,薑艾睡得很沉,朦朦朧朧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喚她,卻不願意睜開眼睛,翻個身躲開,便要繼續睡。接著編感覺到龐大的重量壓在了自己身上,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唿吸漸漸被奪走,她終於醒來,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雙眸濕潤,滿是剛蘇醒的茫然。

    黑熊這才鬆開她,捏了捏她的臉蛋:“小睡蟲,叫都叫不醒。”

    薑艾打了個小嗬欠,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往他胸口埋。不知道是沒有還沒睡醒,很是粘人。黑熊心裏跟打翻了蜜罐似的,順勢抱著她親了又親。

    膩歪了片刻,黑熊才又抱著她坐起來,“我喂你吃點東西?”

    沈氏剛剛親自送來一碗清淡的蔬菜粥,糯米裏加了玉米、蘿卜和青菜葉子,熬得又軟又爛。黑熊叫醒薑艾這會兒功夫,倒是差不多涼了。他舀了一勺,送進自己嘴裏,嚐了嚐,有點燙。

    “味道不錯。”他說著,又舀起一勺,吹了幾下,再次送進自己口中。

    不燙嘴了,他顧自點點頭。

    薑艾笑了起來:“你再吃就吃完啦。”

    “想喝嗎?”

    黑熊嘴角翹了翹,重新舀起一勺,吹了幾口,遞到她嘴邊。薑艾張口,喝掉了。黑熊直勾勾盯著,瞧見她咽了下去,心裏一鬆:“好喝嗎?”

    薑艾點頭。其實連續幾日按沒吃東西,她嘴巴很淡,幾乎嚐不出味道,但好在喝下去後沒有不適。黑熊又舀了一勺喂她,兀自滿意道:“看來威脅還是管用的。”

    “嗯?”薑艾不解地看著他。

    黑熊神秘地笑,低頭親了親她濕潤的嘴角。

    這樣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時,一碗粥便見了底。黑熊叫來采芙,讓她再添一碗。采芙大喜,慌忙端著碗跑了出去,沈氏就在外頭等著,一見她出來便焦急地問:“怎麽樣,艾艾吃了嗎?”

    “吃了!”采芙激動道,“小姐把一碗都喝光了,還要再盛一碗!”

    殊不知那一碗薑艾隻喝了幾口,大半都是黑熊喝掉的。

    沈氏大大鬆了口氣,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親自陪她去廚房,叫人多盛了一碗粥被王爺,另外準備了幾樣爽口的小菜,蓑衣餅與栗糕。

    薑艾倒是不吐了,胃口依然沒有恢複,被黑熊連哄帶騙地,喝了半碗粥,就吃不下

    了。好歹吃了些東西,已屬不易,黑熊也不逼她,自個兒將她吃剩的粥和餅一掃而空。

    他在薑艾房裏已經待了幾個時辰,不能再多留。離開前,抱著她親了又親,低聲道:“你等著,我很快就來娶你。”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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