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如歌。

    直起身的瞬間,黑熊已經從馬側麵抽出一柄勁弓,麵色冷鷙,每一根毛發都散發著森寒之氣。

    與此同時,未見他如何動作,卻聽頭頂天空上響起一聲並並不震耳但十分嘹亮的“啪——”聲,一顆小小煙花炸開,紫煙彌漫。

    上一刻的溫馨氣氛眨眼間了無蹤跡,薑艾被他嚴嚴實實地包裹在懷裏,眼前一片黑暗,脊背與他緊緊相貼,能清楚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什麽都看不到,但周圍的氣氛顯然不大對勁。四周空氣仿佛凝結,她有些緊張地叫了一聲:“黑熊?”

    黑熊攬著她的左手緊了一緊,低低吐出三個字:“抓穩了。”

    他聲音冷如寒冰,說話時盯著正前方,雙眼不帶一絲溫度。隨手從箭袋中抽出三支鋼箭。

    十丈外,不知何時出現了十餘個黑衣蒙麵人,各個身騎壯馬,手執刺刀,呈半包圍之勢排開,攔截在了他們的去路上。氣息、動作仿佛融為一體,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團體。

    曠達原野上,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仿佛被拉長,而劍拔弩張的對峙實際上持續不過幾息。

    鋼箭夾在指間,搭弓、瞄準、射出,動作迅速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三支箭仿佛帶著雷霆一般的震撼力量,撕破空氣急速而去,黑熊緊接著又是同樣的動作將三箭射出,連續三發之後,直接將弓拋開,抽出懸掛在馬身上的佩劍。冰冷劍身上寒光乍現,反射著嗜血的幽光。

    靜止不動的黑馬瞬時加速,氣貫長虹如猛獸出山,穩健的馬蹄氣勢萬鈞,帶著馬背上的主人向前方奔馳而去。

    黑熊將薑艾嚴密地護在懷裏,眉眼冷如霜雪,竟直直向著幽靈一般阻擋在前方的殺手衝去。

    九隻力拔千鈞的鋼箭使蒙麵人天衣無縫的隊伍露出了短暫的破綻,黑熊便是在這當口衝殺進蒙麵人的包圍中,手中長劍與數柄刺刀廝殺成一團,霎時間隻餘一片浮光殘影。

    血肉之軀如鋼鐵一般,以不可侵犯的姿態保護著薑艾,生生從蒙麵人的包圍中殺出一道豁口,衝了出去。

    蒙麵人緊隨而來。

    耳邊風聲唿嘯,刀劍劇烈碰撞時的哐當之聲響徹原野。

    薑艾大氣都不敢出,手中緊緊攥著馬韁。忽然之間,寬大的披風將她罩起,隻聽耳後一句沉沉的:“抱緊,別迴頭。”

    微涼的觸

    感從右耳擦過,伴隨著幾乎被風吹散的一句:“我愛你。”

    下一瞬,身後一股大力將她按倒在馬背上,薑艾本能抱緊了馬脖子,緊接著隻覺身後一空,護了她一路的火熱胸膛驟然撤離。

    心中一緊,她徒勞地喊了一聲:“不要!”

    3倉皇迴頭時,卻隻見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穩穩落在草地上,長劍緊握在手中,如同一堵悍然立下的城牆,將十餘匹飛馳而來的鐵騎與所有危機盡數攔下。

    奔騰的馬蹄絲毫不停,眨眼間荒野上所有的爭鬥廝殺已被遠遠拋在身後,薑艾趴在馬背上,不知何時淚水流了滿臉。

    背上數道傷口,正汩汩向外滲血,黑熊卻仿佛毫無感覺,嗜血一般的眸子盯著眨眼間逼近眼前的人馬。淩厲劍光揮出,一劍斬下兩隻馬蹄。一刀刺空,馬身傾倒,蒙麵人立時棄馬而起,淩空轉身,鋒利的刺刀駭然刺出。

    時間定格,第二道寒意逼人的劍光已經斬至眼前。

    噗呲一聲。鮮血噴湧,一顆怒目圓睜的頭顱應聲而落。

    被血浸透的布料緊緊貼在後背上,傷口血流洶湧,黑熊冷硬的麵龐上殺意不減,嘴角勾出一絲嗜血的笑意。電光火石之間,寒光一閃,數柄刺刀從前後左右齊齊刺來。

    ……

    “駕——!”

    薑艾抹了一把眼淚,坐起身,狠狠甩了一下韁繩,拚命向前跑。她明明記得方才黑熊曾命暗衛留守,他們在哪裏?他們在哪裏!

    不多時,視野中終於出現除了草木之外的東西,薑艾心情卻霎時沉入了穀底。之間前方草地上一片血泊,屍體橫陳,赫然便是之前跟隨在黑熊左右的暗衛。

    “怎麽會這樣?”薑艾茫然又害怕,一想到十幾個黑衣人拿著刀向黑熊衝去的場景,眼淚便止不住。他一個人怎麽擋得住。

    盡管知道他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應當能夠逢兇化吉,不會輕易出事,但一丁點的可能性都令她手腳發涼,心被什麽揪住似的,喘不過氣。

    她怕得要命,卻明白哭卻是最沒用的,死死咬著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後再次甩動馬韁,向行宮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定要找到人來救他。一定要!

    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能找誰。她認識的人不過那些,皇上、蕭維、嘉宥,但這三人恐怕才是最想要要他命的;還有父親,如果她去求父親,父親一定會出手相助,可如今根本不是在夷陵,

    薑家尚且自身難保,哪裏有那個能力救別人。她不知道黑熊有沒有帶人來,更不知他的手下在何處,卻也隻得拚命趕迴去。

    黑馬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急切,奔跑猶如疾風。馬上顛得厲害,幾次險些跌下去,薑艾卻一點不敢慢下來,口中不斷催促:“快跑,快一點!”

    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又往前跑了一段,正好遇上幾十個人策馬揚鞭向這邊衝來。打頭的那人身形剽壯魁梧,正是許久不見的三當家!

    薑艾狂喜。

    閻剛早認出了黑熊的坐騎,見馬上隻有薑家那個女娃,心裏便什麽都清楚了。是以薑艾驅馬跑上前,正要向他說什麽,閻剛都不帶搭理一下,直接縱馬而過,硬邦邦撂下一句:“六子,送她迴去!”

    隊伍末端有人應了聲是,隨後便勒馬停下。

    薑艾這時也明白他們便是要趕去救人了,跟著便要過去,被喚作六子的年輕人製止:“薑姑娘,那邊太危險,您就別過去了。”

    刀劍無眼,哪有人顧得上她,若是不小心傷到,王爺勢必要拿他們是問。

    薑艾也明白自己隻會拖後腿,不放心地看了片刻,才在六子的催促下迴行宮。一路避開耳目,並未被人瞧見,隻是進了門,便將薑寅和沈氏嚇了一跳。

    “艾艾,這是怎麽了?”

    沈氏見女兒一身狼狽、滿麵淚痕,先是以為她又被國公府的人欺負,而後注意到她身上的男士披風,目光便是一凝。薑艾後怕地抓著母親的手,心裏又慌又擔憂,並未注意到母親變了幾變的神色。

    馳獵結束後,雲南王遇襲的消息便傳了出來。

    黑熊人已經迴到行宮,性命無虞,傷勢卻不輕。背上數道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太醫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黏上的衣服清理幹淨;除此之外,手臂、胸前、右腿各有幾處皮外傷;最為嚴重的則是左腹的刀傷,深入將近兩寸,險些便傷到內髒。

    一身的傷處理完,太醫已經是滿頭大汗,留下傷藥,叮囑許多,便匆匆離去。

    黑熊手中拎著酒壇,猛灌幾口,以此麻痹痛感。

    閻剛抱懷立在一側,臉色極臭,使了個眼色將殿裏伺候的宮人都攆出去,隻剩下兩人,才沒好氣地罵道:“老子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你倒好,躲到荒郊野外野合去了!到處都是等著要你命的人,你倒有閑情雅致!”

    黑熊笑了一聲:“沒人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閻剛冷笑:“你再跑遠點試試,三叔直接去給你收屍!”

    “獵場裏動手了?”黑熊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那可不。你是沒看到狗皇帝多急著殺你,咱們的替身剛獵了隻兔子,就中了埋伏,一箭穿心,嘖。”閻剛陰冷一笑,“這蕭臨也真是有意思,這次多虧他提前通風,讓我暗中跟來。否則秋彌結束,便是你雲南王死於意外的訃告了。”

    黑熊不語,灌了幾口酒。

    此時,殿外傳來內侍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閻剛哼笑一聲,自覺躲進了大殿深處。黑熊將酒壇子擱下,歪靠在榻上。

    殿門開啟,乾寧帝麵帶擔憂地進來:“阿正,傷勢如何了?朕聽說你在野外遇襲,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大家都在獵場,你什麽時候跑野外去了?”

    黑熊這才慢吞吞直起身,蒼白的麵色與虛弱並不是裝的。作勢要行禮,被乾寧帝服氣,便心安理得地靠了迴去。“追一頭鹿,跑遠了,見那邊風景不錯,便逗留了片刻,哪想這麽巧遇到黑衣人。”

    “可弄清對方的來曆了?”乾寧帝關切道。

    黑熊滿不在意道:“死的死,跑的跑,什麽線索都沒留下。”

    乾寧帝擰眉,聲音帶著薄怒:“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對你下手?阿正放心,朕定當徹查此事,給你一個交代!”

    黑熊敷衍點頭。

    太子蕭臨立在乾寧帝身後,麵色如常,隻以一副兄長的口吻,掃了眼地上的酒壇,意有所指道:“你好好養傷,酒可不能再喝了。”

    黑熊十分冷淡:“臣弟謝皇兄關心。”

    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乾寧帝與蕭臨便雙雙離開。

    迴到寢殿,屏退宮人,乾寧帝泰勒下手,便有一黑衣人無聲無息出現,黑色麵巾已摘下,唇色發白,身姿遲滯,明顯身上帶傷。

    “萬無一失!”乾寧帝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這邊是跟朕說的萬無一失?!一個人都殺不了,失手兩次,你還有臉來見朕!”

    黑衣人跪在地上,急忙道:“微臣知罪!十幾個兄弟隻剩微臣一人,本當以死謝罪,隻是未能完成使命,微臣不能不負責任地離開!”

    乾寧帝坐迴去,怒氣不減:“朕已經知道是那閻剛壞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啟稟皇上,微臣找到雲南王時,他並非一人。”乾寧帝眉頭一擰

    ,隻聽他頓了頓,遲疑道:“馬上還有一人,十六歲左右,長相十分清秀,隱含貴氣,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那人被雲南王抱在懷裏,關係似乎不一般。”

    “小公子?”乾寧帝若有所思。

    這次隨駕而來的官家子弟不少,十六歲左右的少年大有人在,隻是他從不知,這個侄兒竟有如此癖好。

    “若是再見到,你可能指認出來?”片刻後,乾寧帝忽而問。

    黑衣人垂首堅定道:“那小公子男生女相,十分俊俏,微臣印象深刻,必能認出。”

    作者有話要說:黑熊:誰有癖好,你把話說清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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