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迎春院姑娘驚奇地看向林北,心道:“這個名字可不簡單。”


    它們從一些剛死不久的嫖客口中得知,現在陽間名頭最盛的就是林北,那可是大人物。


    隻是眼前這個林北,和傳聞中有些差別。


    一身幹淨的衣裳,手裏托著一盆…土?背著裝書裝衣服的箱籠,腰間掛著劣質玉佩...上麵寫著兩字“林北”字跡很舊,不是新刻的。


    傳聞中陽間那位,英明神武,器宇不凡,那真是人中之龍般的存在。


    與眼前這個行為怪異的儒雅書生不同。


    但二者相同的是,長得都很英俊。


    “取名林北這個名字的人或鬼都比較英俊嗎?”馬通天麵前那個公子哥低喃道:“要不我也改名‘林北...’”


    林北微笑,看到眾鬼臉上的疑惑,拱了拱手道:“大夥想多了,若我真是獄廚林北,怎麽滿身鬼氣…”


    一女鬼從馬通天身邊站起來,不知是要查驗林北的身份,還是為了揩油,貼近林北的身體,然後深深一吸,投去嫵媚的眼神。


    “真騷。”馬通天看得二弟梆硬,擺出不開心的語氣道:“老子出錢買它一夜,都不見它拋出這樣的眼神。不過是看到長得有那麽點俊俏的林北,魂都沒有,騷勁立刻就上來了。”


    嘟囔著喝了一杯水酒,看著自己叫來的幾個姑娘在林北麵前不斷賣騷,心中就不是滋味。


    站起來,橫在林北和其他鬼之間,摟著林北的肩膀道:“諸位一定是想多了,我這兄弟真不是上麵那位。


    “一開始我聽到他的名字也嚇了一大跳,以為祖墳冒青煙,遇到傳說中的大人物,還可以結識一番。


    “但一想,不對啊,上麵那個牛逼哄哄的林北,怎麽來到暗無天日的陰間,又怎麽會進來這裏?”


    眾鬼聽了他這話,心中最後一絲疑慮都消除了。


    其中一個女鬼神傷道:“馬公子說的是,就我們這種煙花女鬼,怎麽可能入得了林北的眼...”


    幾個女鬼還一直盯著他,從上到下細細掃視的那種。


    它們那種想要的眼神,配合上陰森的表情,使得被看的林北不由得毛骨悚然,搓了搓手臂的雞皮疙瘩,這才緩和一些。


    “幾位姑娘,你們看得小生怪不好意思的。”林北道。


    一個女鬼眼含淚水,顫抖的手指劃過四周,然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林北。


    林北跟著掃過一眼,一個個嫖客的鬼臉盡收眼底——


    那個臉爛了半邊的,是摔下懸崖而死。


    一個脖子上有道豁口,腦袋拎在手中的男鬼。


    一個腦袋不斷流出膿血,舌頭斷了半截的鬼正在舔一個姑娘。


    ……


    “這…”


    再看看自己的麵容,林北還有些同情這些姑娘,為了賺點錢不容易啊。


    當下有些心軟,沒有再阻止它們色眯眯地看自己,身處這樣糟糕的環境,怪可憐的,“看吧,看吧。”


    “公子,你的衣領低一些。”一個女鬼嬌羞說道。


    林北當時就怒了,鐵青著臉道:“過分了啊。”


    那女鬼聽到這話,捂著嘴巴便哭了起來,指著遠處一個下身被鐵棍貫穿的鬼,然後眼淚止不住地下落。


    “唉,誰讓我心善呢。”


    林北歎了一口氣,把衣領往下拉了拉,“看吧。”


    “哈哈。”一直坐著的公子哥笑道,然後朝著林北招了招手,“林兄既然來了,快做吧。”


    旁邊的女鬼聽罷,開始脫下壽衣,一個個著急忙慌地,深怕無法被眼前這個俊公子寵幸到。


    “你們誤會了...。”林北拒絕了它們,坐在這公子哥的旁邊。


    問道:“敢問兄台大名。”


    這公子哥的臉很白,林北初見它時,便想,其生前身體應該不咋地。


    它站了起來,一腳踏在桌子上,理了理衣領,朗聲道:“我便是相貌超越潘安,古今無人可比的:潘超安。”


    “神經病。”林北嫌棄地說了一聲。


    潘超安已經端起酒杯,邀請馬通天和林北共飲,“來,相見即是緣,咱們便幹了這杯酒。”


    林北一手端著發財土,一邊擺擺手拒絕:“我最近身體不好,酒水還是免了。”


    馬通天一把將酒搶過來,然後一口幹了,“好酒,別浪費了。”


    潘超安重新坐下來,然後問道:“林兄是為什麽滯留鬼城?”


    林北頓了頓,道:“潘兄你先來的,不該是你先說嗎?”


    潘超安哼了一聲:“我先問你的,你應該迴答了,然後再問我。”


    說完話之後,它想了想,按道理,應該自己先說的,便道:“我是來見一眼柳如絲姑娘的。”


    “那是誰?”


    林北不解,此鬼是誰,旁邊的馬通天明顯是知道,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旁邊的女鬼哼了一聲,“男人都一個樣。”


    其中一鬼幽幽道:“柳姐姐從不會輕易見鬼的。”


    馬通天歎了一口氣,“這二鬼所說的不差,這柳姑娘雖然寄身在這煙花之地,但是潔身自好,從不輕易見嫖客的。”


    “那迎春院的老板還養著它?”林北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馬通天解釋道:“這柳如絲雖然沒有出賣肉體,但是它有一副好嗓子,又能彈得好琴,重點是長得漂亮,就往迎春院一坐,彈琴唱歌露露臉,便有無數男鬼願意為它花錢。”


    “哦,那就跟主播一個道理。”林北明白了。


    潘超安接上前麵的話道:“我在陽間時,曾見過柳如絲姑娘一麵,奈何其紅顏薄命,天妒佳人,它死了,為了再見它一麵,我也選擇去死。”


    “這是個狠人。”林北倒吸一口冷氣,這家夥有點猛。


    “可我不後悔,隻要能親近柳如絲,和它說說話,我這一生便是圓滿了。”潘超安眼裏露出向往的神色。


    林北無語了,對方這真是舔到死啊。


    不過,也真是癡情。


    旁邊一個女鬼嗔道:“潘公子你說謊,剛剛林公子還沒之前,你不是說還是等紫嫣姑娘嗎?”


    潘超安頓了頓,“紫嫣姑娘啊,那可是南國鼎鼎有名的花魁啊。”


    馬通天附和道:“當年我遠遠見過她坐的花轎,隔著薄薄的幔帳,我都能想象到她的美麗。


    “可惜了,這麽完美的一個女子,聽說去到一個小縣城,愛上了一個男人。


    “多少富商為其贖身,被她統統拒絕了,還放出話,‘此生絕不會再碰其他男人。’”


    潘超安拉著馬通天的手道:“馬兄真是我的知己啊。”


    然後麵向林北道:“我想,紫嫣姑娘活著的時候,再也不近男色,那麽死了不就可以了。”


    它嘿嘿笑了兩聲,掏出一本小本子,上麵有許多女子的畫像。


    馬通天靠近林北低聲道:“這家夥是個窮鬼,活著嫖不起,想著死了可以來。”


    “毅力帝啊。”林北讚歎,這家夥真能等。


    旁超安的小本子翻了翻,翻到柳如絲的那一頁,說道:“再過兩個時辰,柳如絲姑娘會出來,我便可以有機會親近了。”


    “哎呦。”林北手中的發財土有了進展,好像有東西要從下麵頂上來。


    急忙用手擋著,然後欠了欠身子,“各位,失陪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林兄弟等等。”林北前腳剛走,馬通天後腳跟上,臉上露出恬不知恥的笑容,“有錢嗎,借點?”


    “你特麽不是搜刮了那麽惡霸那麽多紙錢?”林北瞪了他一眼。


    馬通天歎了一口氣道:“林兄弟,你是不知道這迎春院的花銷,花錢如流水,錢都不值錢。”


    然後又指了指正在大口喝酒的潘超安,“它也喝了我不少。”


    悻悻說道:“我看它投緣,便叫過來一起喝酒,誰知道,它是個窮鬼,一個銅板都沒有,要是沒錢付,今天我怕是出不了迎春院。”


    二人眼光一瞥,一個老鴇牽著一頭三頭鬼犬在迎春院裏麵巡視。


    一個沒有付錢,白嫖的嫖客,被三頭犬一口一一口地把魂都咬沒了,連渣都沒剩下。


    “豬隊友。”林北埋怨一聲,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忽悠道:“你先玩著,我待會送錢過來。”


    “不許騙我啊。”


    林北搖了搖頭,表示無奈,“去玩吧。”


    然後頭也不迴地走了,“這狗比,還當我是搖錢樹呢,自求多福吧。”


    林北帶著不斷躁動的發財土出去了。


    準備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看看能長出多少錢。


    出了迎春院,林北往冥河走去。


    這條河貫通整個鬼域,也有一部分連通著陽間,上麵飄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偶爾還會飄來陽間的東西。


    他打算出去搞點水,澆到發財土上,看看會不會有什麽奇效。


    借助黯淡的光線,林北看見泛著微光的冥河河水,還有漂浮的一具具被水泡爛的屍體。


    河水每次流動的時候,都會發出淒厲的哭聲,淡淡的臭味摻雜在陰冷的鬼風中。


    林北覺得這條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在哪裏聽說過。


    想了想,一拍腦袋:“印度恆河。”


    在冥河的岸邊,還能看見一些鬼。


    麵店的老板正在從河裏舀水,用竹子打撈屍體,將上麵的肉慢慢片下來,裝在鐵鍋裏麵,忙活了好久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在經過林北身邊的時候,露出慘白的笑容,“又見麵了。”


    林北頷首示意,對方便走了。


    “原來,城裏的食材都來自這裏啊。”


    他這下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鬼城裏麵會有屍體,會有人的死血,原來都是取自這裏。


    不愧是恆河,真是什麽都有,啊不,是冥河。


    往四周望了望,在不遠處,有兩道鬼影。


    一鬼靜靜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手裏握著一根竹竿,竹竿頂部掛著線,它在的那片水域很安靜,隻有時不時的水泡冒出。


    林北的興趣上來了,便遠遠觀望著,沒有靠近,生怕影響到對方釣魚,然後對方把空軍的鍋甩到林北的身上。


    “薑太公釣魚啊,這是。”林北感慨道,這鬼的修養真不錯,他遠遠看了兩刻鍾,那鬼的竹竿沒有一點動靜,卻仍是心平氣和,不急不躁。


    林北推測:它一定是個很有涵養的鬼,不然一定不會如此心平氣和。


    “不看了。”林北把眼光移開,端著發財土去河邊澆水。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雜物比較少的區域,卻是已經被人占據了。


    一個黑長直的女鬼,身著白衣,身材還不錯,背對林北簌簌哭著,身上一抖一抖的。


    本想換個地方的,可是肉眼所見的冥河區域,就屬這一塊比較幹淨了。


    “我就這麽過去,應該不會影響到對方悲傷的心情吧……”


    林北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將裝著發財土的花盆放在岸邊,用手舀水。


    他離得那女鬼很近,一到這邊,發出一點聲音,那女鬼便不哭了。


    黑色的長發蓋住它的臉,林北猜想是不是影響對方哭泣了。


    連忙致歉:“這位姑娘,在下並不是故意…”


    對方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頭發被撩開,露出容貌,林北的聲音陡然停止。


    精致的臉蛋、薄薄的妝容,微紅的眼眶,長得還挺好看的。


    林北指了指手邊的發財土道:“我澆完水就走,屆時,姑娘你可以繼續哭。”


    對方語氣冰冷道:“既然認出我了,何必撒謊是來給花澆水呢?”


    還沒等林北說話,對方又接著道:“罷了,天底下的男人或是男鬼都一個樣,明明喜歡卻不敢說。


    搖了搖頭,輕笑道:“雖不知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但既然廢了萬般功夫才找到的,罷了,便讓你如願。”


    它撩了撩頭發,盯著林北懵逼的雙眼,笑道:“你別裝了,你來這不就是為了我嗎?


    “沒錯,我就是整個鬼域長得最漂亮的女鬼,生前無數男人追求,死後依然有無數男鬼為之瘋狂的柳如絲。”


    “啊,是你啊。”林北沒想到能讓馬通天和潘超安瘋狂的女子,竟然是這個樣子,長得還可以,就是腦袋有些不正常。


    同時,他心中不解,“依我的長相,對方居然沒有癡迷,沒有心動,沒有瘋了似地撲上來,不合理……”


    對著河水照了照自己的臉蛋,“還是一如既然的英俊瀟灑,奇怪...”


    柳如絲冷哼一聲,“還在裝模作樣。”


    笑了一聲,“你來此不就是為了見我嗎?現在見到了,你可以如願了吧。”


    林北道:“呃,不是,大姐,你可能誤會了,我真是來澆水的。”


    “欲擒故縱嗎?”柳如絲雙臂抱在胸前,笑了笑,然後將自己剛剛擦眼淚的手帕遞到林北麵前,上麵還帶著它的屍香。


    看林北沒有反應,往前遞了遞,“見到傳聞中的柳如絲,這種值得事情自然是得向認識的人狠狠炫耀一番。


    “拿著擦過我的眼淚的手帕,去向你的同伴大肆炫耀吧。”


    說罷,將手帕塞到林北的手裏,然後不屑冷哼一聲,走了。


    看著對方極度自戀的背影,林北怔在原地,喃喃道:“它腦子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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