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洛酋對著磐石巨鼓足足敲了半個時辰,力氣已然耗盡,終於停手,喘著粗氣詢問左右:“雷神法陣可有任何異常?”

    “老大,法陣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一個蟲子從法陣旁邊經過。”一個渾身黝黑,體表冒著淡淡紅光,身高不過才八丈的矮小石人迴道:“咱們的磐石巨鼓一出,那些蟲子還不一個個死挺了,迴頭我就帶著弟兄們下去,將他們全部拖出來碾成粉末!”

    “嗯,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守在這裏,明天帶人下去把礦道情理幹淨。”鐵洛酋又想了想,續道:“迴頭大夥加把勁,把這裏的礦井盡快恢複過來,然後去采石場那邊找老石頭,要一些蟲子過來。”

    “行,我不吃不喝不睡覺,也要在三天之內把架子先搭起來,然後就去找石大叔要些蟲子迴來。”那個石人答應的極其痛快,鐵洛酋大為滿意,斜著眼得意地看了玉寒少一眼。這眼神既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示威,意思是鐵紅部落的人說話做事酣暢淋漓,哪像玉石部落的人,婆婆媽媽盡是小家子氣。

    玉寒少啞然失笑!

    公平來講,源石族三大部落,要論智謀以及對形勢的判斷把握,首推玉石部落,這也是拓山拜在玄元道尊門下之後,特意將族長之位傳於古玉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拓山自己也很清楚,山岩部落行事太過衝動,遇事就想用武力解決,實在不適合擔任族長重任。而鐵紅部落自鐵紅岩失陷於北洲大陸之後,日漸式微,多年下來變得多疑、敏感且暴躁,更加不適合擔此重任。

    單從鐵洛酋對於這件事的處理來看,起先都沒什麽差錯,但是後來為了給手下報仇,暴怒之下甚至可以置闔族的利益而不顧,實在是不智之至。遇到這等不講理的人,玉寒少也不願過多計較,並不理會鐵洛酋略帶譏諷的嘲笑,閃身站在一旁讓出一條通路。鐵洛酋昂首朝坑外走去,玉寒少則有意落在後麵,等到鐵紅部落的人都走光了之後,才來到一個礦道口,伸手輕輕按在石壁上,仔細探察雷神法陣的法力波動。良久,麵容微微一變,隨後又是一笑,拍了拍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玉寒少心思縝密,從剛才那個矮小的鐵紅部落族人口中,就覺得事情有些反常。以蟲人對磐石巨鼓的承受能力,最多堅持十幾下就會往礦道深處逃竄,這麽一來就不可能避開林立的雷神法陣,然而法陣卻毫無動靜。起初他還以為是鐵紅部落的人粗心大意,沒有察覺出來,後來親自探察之後才意識到,那些蟲人要不逃到了別處,要不就是躲藏的極好。對於這一點他並不願挑明,在他看來,這些蟲人雖然卑賤,但是對於靈石的采掘卻十分重要,要是讓鐵洛酋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一通,對於這次損失無異於雪上加霜。反正有雷神法陣的約束,諒這些蟲人也逃不出礦道的範圍,能保留一些總是好的。

    受古玉的密令,玉寒少早有打算,在時機成熟時,除了雷神堡以外逐步接管西嶺戈壁的大權,慢慢地將鐵紅部落排除在核心之外。至於如何對付山岩部落,自有古玉等人籌劃,就不是他所能操控的了。這次礦井坍塌一事,雖然令族中損失頗大,但對於他來說,未嚐不是個難得的際遇,所以心情大好。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裏麵還有銀牙厲蟲的人在搗鬼,還有高庸涵這個七蟲族的千鍾閣大法師加以援手,以至於日後發生了一連竄出乎意料的變故。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

    高庸涵當然不知道礦道外發生的一切,他正在苦思如何帶著這數千蟲人,逃離礦道,並尋找到其他的蟲人。此時的境遇很難,既無法打開一條通道前行,也很難向下開掘,更不要說在情況未明之下往上麵行進,上下、兩側以及前方都不通,該怎麽辦呢?

    “我問你,除了下層的礦道之外,你還知道哪裏可以藏身麽?”

    那個蟲人和身邊的幾個同伴交流了一下,茫然搖頭。

    “那麽,下層的礦道能通往何處?”

    “下層的礦道長不過百裏,是條死路!”

    高庸涵苦笑一聲:“我再問你,你可知其他的族人,都到逃到哪裏去了?”

    那個蟲人想了一下,又和同伴交流了一陣,才勉強答道:“我們都不知道,不過有人曾聽蟲須偶爾言及亂石坡這個地名。”

    亂石坡這個地方,高庸涵聽明古溪提起過,在龍門鎮東南三百多裏,地形複雜之極,而且地勢十分險惡,那裏人跡罕至,倒是個藏身的好地方。高庸涵舒了一口氣,不管是否真的能在亂石坡找到逃出去的蟲人,總算是有了一條線索,接著問道:“蟲須是誰?”

    “蟲須是我們這裏的頭人,有人見到他和厲先生在一起。”

    “哦,原來是他!”高庸涵想起來了,這次遇到的所有的紅絲蟄蟲之中,除了眼前這個年邁蟲人,隻有那個拉著厲先生一道逃跑的蟲人,才會說話,而且看來也有那麽幾分本事。了解到這一點就好辦多了,隻要找到蟲須,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厲先生”,也就可以了解這裏所發生的事情了。

    思慮妥當之後,以一種安撫的語氣和聲對那個蟲人說道:“我先想辦法把大夥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去找蟲須他們,找到他們之後再迴來救大家,你可有什麽要求?”

    “沒有!”

    那個蟲人不假思索,答的十分幹脆,倒令高庸涵有些意外。當日在焚天坑時,即便是身懷不俗修為的紅絲蟄蟲部族長老蟲齡,都在麵臨族人生死之際向自己反複陳情,可眼前這個蟲人卻像是毫不在意隨口就答,未免有些賭氣的味道。

    高庸涵又追問了一句:“真的沒有什麽要說的麽?”

    那個蟲人搖搖頭,仍是答了一句:“沒有!”不過這次又專門加了一段解釋:“聖使,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們,但是眼前的局勢太難了,這麽多條性命全部壓在你肩上,怎麽說都說不過去。我們能活下來,一定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就算逃不出去命喪於此,也一樣感激你。”

    “說實話,這麽多年來,除了我們自己,還沒有一個外人能像聖使這樣,陪著我們一起呆在礦道裏這麽長時間!”

    “而且,聖使出去也是為了救我們,我們又怎麽還敢有別的要求呢?”

    這些話一出,高庸涵不禁為之心酸,重重點了一下頭,堅毅地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迴來救大夥!”

    有了這番話墊底,高庸涵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最終還是決定,將這數千蟲人設法安置到底下那層礦道中。從這個山洞這裏要想到達下一層,隻能順著來路,過上十來個路口然後折而往下,隻是這麽一來,就不得不麵對鼓聲和雷神法陣。雷神法陣好辦,大不了將其破掉,可是如何應對鼓聲就有些麻煩了。沉吟了一下,高庸涵決定先出去查探一番,然後再作打算。

    “你們在這裏少安毋躁,我出去看看情形如何。”

    在那個蟲人的示意下,所有蟲人都盡量退進山洞內,做好了硬承鼓聲的準備。高庸涵拔出臨風劍,走到坍塌的礦道跟前,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蟲人,劍尖猛地爆出一尺多長的劍芒,一劍刺了出去。

    臨風劍雖不及斂眉劍鋒利,但是用來切削岩石卻輕而易舉,何況還是在靈力的催動下,“嗤”地一聲輕響,如切腐木一般直沒至柄。高庸涵手腕輕抖,瞬間切出一個一尺見方的窟窿,並沒有傳來鼓聲,心中大喜身隨劍走,沒幾下就到了通道另一側。甫一落地,迴身一掌將頭頂的岩石震落,把窟窿重新堵上。由於擔心源石族繼續敲鼓,索性在外麵又祭出了幾張靈符,這才朝那處路口走去。

    這時恰恰是玉寒少剛剛離去的時候,所以竟然沒人覺察到雷神法陣的強烈波動。高庸涵同樣不敢大意,盡量收攏氣息,熟料走了沒多遠,剛拐了一個彎,幾道閃電夾雜著雷聲直接攻了過來。對於閃電之類的法術,高庸涵早已純熟無比,不慌不忙雙手一張,猛地搓出一團電光擋在身前。那幾道閃電一接觸到電光,瞬間大亮,出其不意地纏在高庸涵的雙臂之上,朝麵部襲來。

    “咦!”高庸涵沒想到這幾道閃電如此奇異,一聲冷哼,鼻孔中噴出兩道靈力,將閃電擊退,跟著雙臂一抖閃電掉落在地上,隨即沒土而入。這時落雷已然襲來,高庸涵屈指一彈,手中的那團電光迎上落雷,一聲炸響過後,又是幾道閃電襲來。

    接連幾輪的攻擊,令高庸涵不勝厭煩,硬接了數次閃電雷鳴,雙臂居然有一點點麻痹的感覺。心中不由暗讚,源石族的陣法果有獨到之處,竟然能連續不斷地攻擊敵人,不給對方絲毫的喘息之機。這些雷神法陣,本意隻是用來對付蟲人,所以威力並不算有多厲害。法陣放出的閃電落雷對於修真者而言,沒有什麽殺傷力,但是對於靈胎盡失的蟲人來說,卻極具威脅,難怪可以憑此封鎖礦道。

    幾次交手,高庸涵已經逼近到法陣前幾丈的地方,透過耀眼的電光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陣法的中樞便是那根刻著符篆的巨大石柱。那根石柱非金非鐵,通體皆白,符篆表麵流淌的電光如同活物一般,上下穿梭吞吐。石柱似乎感受到有人逼近,擊出的閃電落雷越來越強烈,而且發出陣陣“嗡嗡”的微鳴,不遠處的另一座法陣似乎被喚醒,石柱表麵也浮現出電光。

    高庸涵微微一驚,這樣下去,隻怕周圍所有的法陣都會被激發過來,那時想不惹人注意都難了。當下不敢再有任何遲疑,猛一發力將襲來的閃電擊落,避開落雷合身撲了過去。臨風劍帶著三尺長的金芒斜斜劃過,那根石柱突然一頓,所有電光驟然消失,石柱斷成兩截轟然倒塌,在地麵上砸了一個深坑,巨大的轟鳴聲在礦道內遠遠迴蕩。

    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高庸涵也是無可奈何,目光掃視了一下那根石柱,隨即被石柱的斷裂處所吸引。那根石柱中間竟然是空的,內中懸浮著一顆拳頭大的淡藍色水晶,水晶的形狀極不規則,表麵很是粗糙,一些細微的裂縫內偶爾冒出點點火花,看來這顆水晶才是法陣的真正核心。

    高庸涵一把將水晶抄在手裏,仔細感受了一下,水晶中居然儲存了大量的天雷,對於自己的垂弦術恰好是極有用的助益,真可謂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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