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水晶,其實都是源石族從靈石中提取出來的,他們稱為石髓的東西,然後再以獨特的方法淬煉而成。源石族人大多粗而無文,就連許多修真者也是這樣,所以將這種水晶直接叫做石晶,就正如他們體內的石魂一樣。石晶分上、中、下三品,高庸涵拿的這一塊石晶,其實隻是下品,不過裏麵儲存的天雷,恰好可以為他所用。

    破陣之後還能有這樣的收獲,高庸涵也不客氣,一口氣連破了十多個法陣,總共收取了十多個石晶,終於到了那個蟲人所說的岔路口。礦道內根本看不見日夜交替,高庸涵估摸著在礦道內怎麽也呆了五六個時辰了,害怕時間拖得過久夜長夢多,當即返身將山洞口的碎石震開,帶著一幫蟲人躲進了底層的礦道內。

    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盡管隻是暫時幫助這些蟲人安頓下來,高庸涵內心中還是感到了極大的欣慰。此時已經顧不得去探察地底是否藏有息壤,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去,而且他堅信,隻要有這些常年在地底挖掘的蟲人幫忙,尋找息壤一定會容易很多。

    岔路口,臨別前,高庸涵對那個蟲人說道:“我現在出去找蟲須,接下來的幾天裏,就靠你們自己了,一定要小心!”

    “多謝聖使為我們這般操勞!”那個蟲人說著從嘴裏折斷半截牙齒,交到高庸涵手中:“聖使,你把這截牙齒交給蟲須,他自然就會明白了!”

    高庸涵原本以為憑借自己千鍾閣大法師的身份,不需要什麽信物,沒想到這個蟲人竟折斷了自己的牙齒。不過他也是好意,隻得收下,繼而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最多能在裏麵堅持多久?”

    “我們不吃不喝能撐上半個月,聖使就放心吧!”

    “這是何故?”焚天坑內的蟲人,隻要進食一次,最多隻能撐個七八天,沒想到這裏的蟲人耐力居然超出了一倍,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們常年居住在地下,食物少得很,長年下來慢慢就習慣了。”語氣很是平淡,卻在淡然中飽含辛酸。

    高庸涵多少能猜到一點,眼前這個年邁的蟲人極有可能有意誇大,怕自己時間上過於倉促,也不點明,正容道:“好,我們就以十天為限,十天內我一定想辦法救大夥出去!”

    那個蟲人心頭一暖,帶著同伴再度拜了下去,再抬頭時,高庸涵已經不見了蹤影。

    高庸涵當然不會再返迴深坑那裏,徑直迴到山洞內,靠著臨風劍硬生生打出一條通道,等到破牆而出之時,已是霞光滿天了。站在洞口,唿吸著新鮮的空氣,精神為之一振。俯身向下看去,果然是一條深邃的峽穀,峽穀內有大片的雲霧緩緩流動,雲霧內雷電交加,不過峽穀不算太寬,和對麵的石壁之間不過裏許。

    高庸涵縱身一躍,人尚在半空轉身就是一道金光擊出,洞口上方的岩石被震碎,紛紛落下,將洞口徹底掩埋。跟著虛空一踏,騰雲術施展開來,往對麵山崖上飛去。

    峽穀內的雲霧似乎感應到了上方的異常,突然從雲霧中射出數道雷電衝天而起,在空中結成一張電網卷了過來。高庸涵人在半空難以躲避,俯身一拳擊向電網,電網竟似毫不受力,隻略微扭曲了一下,仍舊席卷而來。高庸涵心中暗暗苦笑,想起自己以前曾在焚天坑,用垂弦連疆對付鋪天蓋地的褐甲蠕蟲,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被電網纏擊。

    想到這裏靈機一動,大喝一聲:“垂弦連疆!”一道電網從雙手間張開來,猛地朝下撲去。

    “劈劈啪啪”一陣爆響,兩張電網還沒接觸到,已經有無數條銀蛇遊走於其間,猛烈地碰撞在一起。那張電網乃是源自天雷,似乎察覺到什麽,雲霧中又冒出數條粗大的閃電,如銀龍一般不斷湧起,電網越來越寬闊,幾乎將方圓一裏之內全部籠罩其中。

    天地之威豈是人力所能抗衡,人力有限而天地綿綿沒有窮盡,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饒是高庸涵修為突飛猛進,將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垂弦連疆還是很輕易地被震得四分五裂,隨後被完全吞沒。不過高庸涵的全力一擊,也不能說一點效果都沒有,電網來勢一挫,速度慢了下來。但是有一點卻十分不妙,高庸涵的騰雲術已運轉到了盡頭,身形猛地朝下墜去。那張電網已然到了身前,高庸涵還待出手一搏,已經沒有機會,電網一翻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瞬間縮迴到雲霧之中。

    雲霧十分厚重,無數雷電朝高庸涵直劈過來,以他對閃電一類法術的熟悉,仍然很難抵擋,被震得眼冒金星渾身麻痹。這也就是他,換一個修真者隻怕早就被劈成焦炭了,如果不能及早脫身,這樣下去遲早會喪命於此。一點一點沉進雲霧深處,四周的壓力大增,高庸涵一麵運轉靈力抵擋雷電,一麵苦思破解困境的辦法。

    當年九界坍塌時,一小塊息壤從天外飛來,隨後震雷界巨大的閃電將這裏變成了戈壁,息壤則為了躲避天雷鑽到了九地之下。此後的數百年裏,息壤的效力漸漸顯現出來,除了賦予其上的山石泥土一些靈氣之外,還造成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個現象,就是高庸涵苦思不得其解的疑問,為何在地底礦道隻走了二十餘裏,迴到地麵之時卻已在數百裏之外。

    其實,這是因為息壤所影響的地層,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世界,每日自行圍繞息壤所在的地方轉動不停。這一點源石族早已發覺,初時還有點戒懼,但是後來看到這個樣子並沒有什麽影響,便放任自然,天長日久也就習以為常了。

    息壤乃是九重天境內的一樣寶物,本不該出現在九界之中,這次由於天劫之故意外降落到厚土界,當然會引來天譴。上天借助震雷界的天雷,想要將息壤毀去,這條峽穀便是這麽形成的。息壤躲在地底多年,漸漸熟悉了厚土界的環境,開始逐步反擊,於是西嶺戈壁的礦脈不但沒有因為源石族的開采而枯竭,反而越來越盛,便是這個道理。結果,息壤和天雷開始了長期的爭鬥,而這條峽穀,便是雙方爭奪最激烈的地點之一。

    這些情形,包括源石族、紅絲蟄蟲,乃至修真界在內,沒有一個人知道。拓山當年設置雷神法陣,便是發覺天雷似乎能夠抑製地層的轉動,從而用石晶儲存天雷,並將其安置在礦道之內。而那些蟲人在挖掘礦道時,鋪灑的所謂靈石粉末,便是引天雷將石晶擊碎後所得到的殘渣。

    高庸涵要是知道這些秘辛,真不知是該自認倒黴還是慶幸。當初那些蟲人誤入這條峽穀,之所以被天雷活活劈的連骨頭都不剩,正是由於他們身上有太濃息壤的味道,高庸涵這次遭到雷電的襲擊,也是因為體內有這種氣息,這是他倒黴的地方。天雷一旦開始攻擊,又從他體內感受到了一絲雷電的痕跡,這是因為那十多顆取自雷神法陣的石晶,所以天雷又留了幾分餘地,這是值得慶幸的地方。

    高庸涵雖不知道雲霧背後隱藏的內情,但是對於天雷的威力,已是深有體會,因為天雷的重壓,已經引發了胸前的異變。在四周如山的重壓下,懷中的那十多顆石晶反而開始運轉,發出淡藍色的光芒,並一點點吸納周圍的雷電。高庸涵這才明白,雷神法陣釋放出的雷電,原來是出自於天雷。觸類旁通下立刻醒悟過來,麵對天地的雷霆之怒豈能硬撼,逆天而行的結果人人都知道,自己剛才卻完全忽略,究其原因,還是對自己的修為太有信心了。

    一個人活在世間,沒有信心固然不可取,但是信心一旦超出了界限,也不可取,過猶不及便是這個道理!

    想通了這一點,接下來就好辦了,以他獨特的體質和對閃電的理解,憑借懷中的石晶,索性敞開身子細細品味雷電的種種奧妙。如此一來,他進入到一種全新的境界之中,完全將自身融入雲霧之中,四周的壓力頓時大減,雷電也似乎接納了他,不再暴戾轉而變得輕柔無比。麵前一道粗如手臂的閃電劃過,高庸涵伸手輕輕握住,跟隨這道閃電在雲霧中自由穿梭,如同蕩秋千一般快速行進,一股難以名狀的痛快升騰,忍不住縱聲長嘯。嘯聲中,終於來到對麵山崖下,又一道閃電忽地高高竄起,將他順利地送到崖頂。

    站在山崖邊,看著底下翻滾的雲霧,每一道閃電都是如此的清晰,化作了一個個飽含天地間最質樸的符號,深深印入到他的腦海之中。短短的時間內,高庸涵對於“境界”二字又有了新的體會。良久,從沉思中蘇醒過來,方才驚覺已是日上三竿,認準方位之後,急速朝龍門鎮的方向趕去。

    由於掛念審香妍,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路行來將騰雲術施展到極限。剛剛領悟到的那種境界,使得高庸涵對於天地間的一切,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身邊掠過的陣陣輕風,熱氣升騰的茫茫戈壁,以至於一草一木都給了他新奇的感受。直到奔出一百多裏,他才驚喜地發現,騰雲術似乎愈加精純,施展起來也少了許多滯礙,每一步跨出,都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自如。

    靈力運轉到極致,奔行的速度越落越快,飛行的高度自然也越來越高,一路上很輕鬆地避開了源石族好幾道巡查。到了日落前,龍門鎮已是遙遙在望。在半天的時間裏,高庸涵竟然沒怎麽費力,就奔行了四百多裏,放眼整個九大門派,能做到這一點的也不過寥寥百十人而已。

    高庸涵在鎮外兩三裏的地方收起法術,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輕輕巧巧落下,信步走進龍門鎮。稍一打聽便找到了石樓客棧,剛剛進門,就聽見一聲歡唿:“高大哥,你迴來了?”

    一個火紅的身影飄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高庸涵一番,忽然輕聲笑道:“高大哥,才一天的時間,你怎麽搞成了這副模樣?”說話的正是審香妍,猛地見到高庸涵平安歸來當然十分高興,再見到他這般模樣,忍不住就笑了:“你還是先到我房裏梳洗一下吧,這下可是名副其實的‘洗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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