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響動,是源石族人催動法陣弄出來的。源石族當初為了礦井的安全,同時為了控製紅絲蟄蟲部族,每隔幾裏便安置了一個法陣。這些法陣以巨型石柱為基,借助西嶺戈壁獨特的雷電,將其引入陣中,以陣法將其儲存在靈石之內。一旦必要時,便開啟法陣,放出雷電封鎖礦道,以防蟲人驚慌失措下將礦道破壞,或是趁亂逃脫。這一布置,還是當年拓山的手筆,不過那時的拓山,還沒接任源石族族長之職。

    九界坍塌後沒多久,拓山為了探尋族人賴以生存的靈石寶玉,帶著山岩部落數千武士,開進了荒無人煙的西嶺戈壁。其後不久,拓山驚喜地發現,在茫茫戈壁之下,藏著幾條極大的靈石礦脈,雖則與朔金界原產的石魂就靈性而言區別較大,但是總算是舒緩了石魂不足的難題,於是開始進行大規模的開采。

    而在九界坍塌之時,蜃沙界同樣未能幸免,七蟲族中有三個部族逃到了厚土界,其中的紅絲蟄蟲部族有部分人便藏身於此。因為他們來的較早,所以很不幸地遇到了震雷界的天雷,在天雷巨大的威力之下,死傷極其慘重,這也給他們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由於西嶺戈壁自此後時常是雷電交加,逼得紅絲蟄蟲部族隻能藏身於地下,結果在源石族開挖礦脈時,兩族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發生了激戰。紅絲蟄蟲由於靈胎日益枯竭,在僵持了一段時間後戰敗,大部分族人不得以遷往他處,剩餘的則被源石族俘獲。

    那些被俘獲的蟲人,從此後成為源石族的奴隸,拓山利用七蟲族人天生擅於挖掘的本事,逼迫他們挖掘礦道采掘靈石。厚土界起初的混亂,可謂是天賜良機,源石族的這一舉動居然沒有受到修真界的幹涉。隨後仙界對厚土界以及修真界進行厘定時,也似乎忽略了此事,以至於西嶺戈壁發生的這些慘劇,漸漸被其他種族所默認。尤其是七蟲族因為繁衍太快,影響到厚土界的安寧,遭到各大種族聯手殺戮之後,更加無人理會蟲人的死活,源石族因此得以長期奴役這些紅絲蟄蟲。

    這麽多年下來,對於蟲人的習性,源石族稱得上是了如指掌。這次礦井出現如此規模的坍塌,雖然令源石族措手不及,但是為了保護剩餘的礦道,控製事態不再擴大,龍門鎮大統領鐵洛酋當即開啟了法陣。法陣開啟之後,各條主要礦道,以及各個岔路口,瞬間被雷電封鎖。這一個決定很正確,因為還未來得及逃走的蟲人,幾乎全部被困在高庸涵所處的這個洞穴及其四周,盡管驚恐萬分,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高庸涵當然不怕雷電,可是這麽多法陣,這麽多雷電交織在一起,單憑一己之力,絕對無法在短時間內全部將其破去。同時他也想到,要不了多久,源石族人就會找到這裏,說不定還會追究深坑附近族人被殺的事情。於情於理,他都不能丟下這麽多的蟲人不管,況且息壤也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豈能一走了之?

    再有一個原因,也使他對眼前這些蟲人的命運放心不下。自從看到紅絲蟄蟲在礦井坍塌之時,大肆攻擊源石族人,高庸涵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加上突然出現的那個銀牙厲蟲之人,愈發可以猜測出,這次的礦井坍塌,內中大有文章。自己這個初到西嶺戈壁的人,都能看出的問題,源石族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高庸涵絕不敢低估源石族,身為九大種族之一,豈是那麽好相與的?如果光看表麵,認為粗魯、率直、大意就是他們的本性,就以為他們反應遲鈍,腦子不太好使,顯然是大錯特錯。且不說巨擎閣在九大門派中獨樹一幟,實力強勁,單說源石族人本身,在前後參與的數次大戰中,極少有敗退的先例,光憑這一點就很能說明問題。再者說了,每個族都會有俊彥之士,都會有智者,遇到這麽大的變故,又豈能看不出其中的隱秘?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太大意了!”高庸涵大感失策,要是一開始就使用幻術,化身成蟲人的模樣,不那麽急於表露自己千鍾閣大法師的身份,就不會使紅絲蟄蟲出現慌亂。如果一開始就緊盯著那個“厲先生”,說不定現在已經和這些蟲人逃出礦道,興許都已經揭開內中的隱情了。

    以目前的情形,高庸涵在沒得到息壤之前,還不能與源石族人發生正麵衝突。況且,接下來還要上倚剛山拜訪真玄觀,尋找玄元宗門人了解有關目桑的情況,便更加不能暴露身份。念及於此瞬間做出決斷,當務之急,是先要把這些蟲人設法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當下一把拉過那個年邁的蟲人,急急問道:“這裏可還有別的出路?”

    那人蟲人先是搖頭,而後想了想又連忙點頭,手往地下一指答道:“這底下還有一層礦道,是新挖掘出來的,那裏還沒有雷神法陣,可以暫時躲避。”

    高庸涵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源石族布下的那些雷神法陣,早已將所有礦道都捂的嚴嚴實實,要想從頭頂挖條通道出去,看來是不可能了。隨即問道:“要挖通需要多長時間?”

    那個蟲人埋頭想了想,艱難地說道:“憑這裏的幾千人,日夜不停的話,隻怕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才可以打通。”

    “哦?”一個月,源石族早就找到這裏了,高庸涵接著問道:“這裏離你所說的那層礦道,有多少距離?”

    “大概七八十丈,至多絕不會超過百丈。”

    “什麽?”高庸涵聞言大吃一驚,周身氣勢隨之一盛。早在焚天坑時,他就知道七蟲族挖掘地道的本事,毫不誇張地說,他們個頂個都是好手。而區區不到百丈的距離,竟然窮數千人之力,都要耗時一個月的時間,無論如何都令人難以置信。

    “聖使,我說的可都是實情啊!”那個蟲人被高庸涵的氣勢所迫,幾乎癱軟,忙不停地喊道:“這裏的岩石古怪得很,會自行生長,越往下越難挖,往往是挖上一天,稍一鬆懈就會複原。說實話,一個月的時間都有些不夠。”

    “這不是和息壤的傳言很像麽?莫非息壤就在這礦道底下?”高庸涵驟聞此事欣喜異常,但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疑點頗多,追問道:“既然如此,你們在底下挖出的地道,為何不會自行填滿?”

    “那時因為我們在挖掘的同時,不斷鋪設一種靈石粉末。”

    “什麽粉末?是源石族給的麽?”

    “聖使,求你開恩呐!”那個蟲人終於忍受不住,“撲嗵”一下完全癱軟在地上,渾身大汗淋漓。

    高庸涵這才發現,自己在心神激蕩間散發出的靈力,已經將四周的蟲人逼到一邊,心中暗叫慚愧。連忙收束心神,然後給那個蟲人輸入了一絲靈力,緩緩說道:“你不要怕,我決沒有惡意,你把所知道的都說出來,咱們一道想個法子,將大夥一起救出去!”

    靈力注入體內,那個蟲人精神為之一振,複又聽到高庸涵說要救大家出去,登時生出極大的希望,話語間也利索了許多:“那種粉末我們也不知道倒底是什麽東西,不過的確是源石族給的,隻要邊挖邊灑,岩石就不會有什麽變化。”

    “既然如此,就算躲進底下的那層礦道,他們不是一樣能找到大夥麽?”

    “那倒不會!”那個蟲人答的很快,幾乎不假思索,顯見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不敢深入礦道!因為本身就是由岩石構成,所以源石族人也會受到這種奇怪的巫術侵蝕,一旦下到一定的深度,身體就會變得異常笨重,到最後甚至會和周圍的岩石長在一起。”

    周圍的一些蟲人也發出陣陣吼聲,似乎對這一點很有些幸災樂禍,從他們將岩石自生的原因歸結於“巫術”,就可見一斑了。

    “嗯,我明白了!”高庸涵深深點頭,無數個念頭閃電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源石族這麽多年來之所以要奴役蟲人,除了貪圖方便、節省人力以外,恐怕他們難以深入地下,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就算七蟲族人挖掘地道的速度很快,但是以源石族人對於岩石天生的操控本領,如果真正動起手來,速度也不會慢到哪裏。而且,將可能藏有息壤的礦脈,交到異族手中,多少還是有些冒險,總不如親自操作來的穩妥。再有一點,源石族奴役蟲人的作法,怎麽說都擺不上台麵,毫無疑問會和七蟲族結下死仇,得失之間很難說得清楚。

    想到這裏,就不得不牽扯出拓山了。拓山以源石族族長的身份,為了族中大計這麽做無可厚非,但是玄明盛世中,他接任玄元宗宗主之後,對此也不聞不問,就說不過去了。畢竟,玄元宗創立之初,其宗旨便是盡力化解世間的紛爭和不平,可是在涉及到本族的具體事務時,拓山還是留了幾分私心在裏麵。

    “難怪以玄元宗這麽高的地位,這麽大的名頭,卻在目桑失蹤、拓山殞命的連環打擊之下,短短數年內便沒落如斯,一蹶不振,也並非沒有自身的原因。”高庸涵自然知道,玄元宗的衰敗絕非是拓山一人的這點私心所致,但是一葉知秋,玄元宗必然在某些方麵的作法,有值得商榷和質疑的地方,才會出現牆倒眾人推的無奈景象。心中不禁為鳳五感到有些不平,鳳五一心為了師門,不惜身曆險境以至於肉身被毀,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猶自滿腔熱血,這般付出隻怕還真有些不值!

    不過此時此地不容多想,高庸涵用力甩了一下頭,沉聲問道:“那你們手上還有沒有這種靈石粉末?”

    那個蟲人搖搖頭,然後朝四周的同伴連連發出數聲低吼,顯見是在詢問此事,可是半晌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不用說都知道,在場的數千蟲人,沒有一個身上帶了那種靈石粉末。

    反正當初打算尋找息壤時,壓根就沒想過要借助什麽外力,所以見到沒人帶有那種靈石粉末,高庸涵也不甚在意,在他想來,不過是多費點功夫而已。當下揮揮手,示意麵前的這個蟲人閃開,待他退到十丈以外,拔出臨風劍,猛地一劍刺向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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