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飛機著陸深圳。


    出了機場,溫暖的氣息撲鼻而來,蘇敏芷望著深藍色的天空,默默地發著呆,明明晴空萬裏為何如此教人黯然神傷。


    秦欽的秘書開車來接他,站在車旁,不停地向他招手。


    秦欽看向蘇敏芷,柔聲道:“你家在哪?我送你迴去?”


    “我不迴去!”


    “那你想幹嘛?”秦欽耐心道。


    “我……不知道!”


    秦欽沉吟了半會,看向秘書,“你打車迴公司吧!”


    秘書驚訝道:“經理,不是吧!我特地來接你迴公司開會的!”


    “我不去!”


    總經理,你怎麽能這麽任性呢?秘書一臉驚悚地看著秦欽,心裏默默的捏了一把汗,“總經理,你開玩笑的吧!”


    “你覺得呢?”秦欽語氣淡道。


    秘書急得出了一身汗,擦了擦額頭道:“總經理呀,董事長說今天的會議很重要,你必須出席,否則開不了啊!”


    秦欽淡淡地哦了一聲,“那你自己看著辦吧,要麽改天,要麽你替我出席!”說完,看向蘇敏芷,“上車!”


    蘇敏芷立在原地看向秦欽,“我自己迴去!”


    “我答應何嘉安全將你送迴家,就必須做到!”


    蘇敏芷想了想,“那我要迴學校!”她已經逃課兩天了,再不迴去會被挨罵的。


    “上車!”秦欽說完,上了駕駛座。


    秘書見狀,走到車窗旁,又急又無語:“總經理,你不能這樣啊!”


    秦欽搖上了車窗,看不見窗外急成猴的秘書。


    秘書狂敲車窗,秦欽無動於衷地開車離去。


    秘書在原地淩亂了很久,欲哭無淚:總經理啊,你怎麽變得這麽任性呢?


    *****


    “你學校在哪?”


    “你往前開吧!”蘇敏芷搖下車窗,把腦袋靠在窗戶邊上,清爽的空氣撲麵而來,撩起她額前的碎發。


    秦欽用眼角的餘光看了她一眼,對她百般沒轍,帶上藍牙耳機,撥通了何嘉的手機,“是我!”


    “蘇敏芷安全到家了?”


    “沒,她不想迴家,她學校在哪?她不肯說!”


    “聽她提過深圳的重本大學,深圳有幾個重本大學啊?”何嘉反問道。


    “我知道了!掛了!”


    秦欽掛了電話,往深圳大學開去,經過一所高中時,蘇敏芷的眼神亮了,忙道:“停車!”


    秦欽刹車,把車停在路邊,看向蘇敏芷。


    “謝謝!”說完,蘇敏芷下車向那所高中走去。


    秦欽見狀,停好車,下車去追。


    蘇敏芷早就走進校園了。


    高中有門禁,門衛大爺不讓秦欽進去,他費了好大的口舌把身份證押進去,大爺才肯放人。


    因為上課的緣故,籃球場空無一人,蘇敏芷呆呆地站在一旁望著籃筐發呆。


    秦欽走到她旁邊,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剛才明明還晴空萬裏,跟變戲法似的,說變天就變天,“迴去吧,快要下雨了!”


    蘇敏芷嘟著嘴難過道:“我和他分手了,上飛機時,他才說的,他騙了我那麽久!”


    “嗯!”


    “你知道我那天看到他和那個女的走在一起,我的心有多痛嗎?”


    一想起那個畫麵,蘇敏芷的心如被刀割,不是一刀斃命一勞永逸的痛苦,而是一刀慢割被折磨的淩虐。


    *****


    一天前,周五。


    蘇敏芷從火車下來時,已經是早上六點了,天光微亮,空氣帶著些許陰涼和潮濕。


    對於常年生活在溫暖南方、溫度沒有低於零度的蘇敏芷而言,上海的冬天顯得有點冷。


    因為抵不住異地戀的心酸,她想楊林軒了,從和他的通話中得知他感冒了,腦袋一發熱,連假也沒請,就來上海了。


    她沒有提前做好攻略,就匆匆忙忙地從學校出來,穿的、帶的衣服適合深圳氣溫的薄款毛衣。


    18個小時的火車令她疲憊不堪,腰板又僵又疼。如果是臥鋪,她可以在火車上舒舒服服地躺18個小時,可為了省下那259元,她選擇了硬座,因為她的零花錢快用完了,她身上最值錢就是她書包裏那兩張周傑倫的演唱會門票。


    周傑倫的歌代表了他們的青春,也代表了他們的記憶,他們高三時約定,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一起聽一場他的演唱會。


    聽一場周傑倫的演唱會是他們共同的夢想。


    蘇敏芷會喜歡聽周傑倫的歌完全是因為楊林軒,愛屋及烏,凡是他喜歡的東西,她也喜歡,就算她不喜歡而他喜歡的東西,也嚐試著不討厭。


    你看,愛情能讓一個人盲目到如此地步,這便是它的魅力所在,有苦有甜,又愛又恨。


    18歲的蘇敏芷想實現他們的夢想,所以她拚命地攢錢,現在終於攢夠了錢,終於能實現他們共同的夢想了,她殷殷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為此,她又來到他所在的城市,陪他完成這個夢想。


    出了火車站,蘇敏芷恰好遇到上班高峰期,先是坐地鐵又轉坐公交,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來到楊林軒所在的學校。


    她太累了,累得眼皮在打架。她想給楊林軒一個驚喜,並沒有告訴他她已來到他所在的城市。


    蘇敏芷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旅館,旅館很便宜,一晚上50元,她訂了三個晚上,等看完演唱會後,她就得迴學校了,要是讓輔導員發現她逃課那麽多天的話,她一定會打電話到家裏的,那樣她會死得很慘。


    在旅館洗漱幹淨,蘇敏芷換上幹淨的衣服,圍上楊林軒買給她的圍巾,對著鏡子不斷地練習著微笑:見到他時,再高興也要一矜持。


    蘇敏芷心中充滿了期待,期待著他的笑容、他的擁抱、他的親吻。


    一想到這些,她情不自禁地高興得冒泡。


    鬧鍾一響,蘇敏芷連躺在床上休息一會的時間也沒有,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藥出了旅館,在路上的包子鋪買了兩個包子,邊吃邊向s大走去。


    s大的校園很大,她隻來過一次,那次有楊林軒帶著她走,現在她繞暈了,隻能問校道上的學生。


    周五早上楊林軒有中外法製史課,她要去聽那個課,聽他說教這個課的老師很有趣,而且她想給他出其不意的驚喜。


    兜兜轉轉,她在半路上遇到了蕭亦靈,她正好要去上課,兩人一起過去了。


    偌大的教室,學生坐得很零散,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楊林軒,蘇敏芷高興得心髒像隻雀躍的小鳥活躍地跳動著。


    蘇敏芷坐在最後一排,一邊聽著何嘉的課,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楊林軒。


    她剛坐下沒多久,就下課了,學生們紛紛收拾書本換教室。


    蘇敏芷想跟上去來著,階梯教室流動的學生太多了,楊林軒一下子就沒入人流中,不見了。


    蘇敏芷找不到他,心裏有些著急。


    最後,她不得不在男生宿舍樓下的籃球場的石凳上坐著等他下課。


    外邊的空氣有點冷,她穿著有些單薄,整個下巴鑽進圍巾裏,還好今天出太陽了,不至於太冷,沐浴著陽光假寐。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睡著了,聽到學生們嘈雜的聲音,倏地起身,看向人流擁擠的校道,已經中午下課了,她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楊林軒讓他過來接自己啊?


    可一想覺得不妥,她想給他一個驚喜來著。


    她曾設想過無數種能讓楊林軒驚喜的場景,她最喜歡的就是在楊林軒不知道的時候,突然蹦躂到他跟前,笑著和他打招唿,盯著他吃驚的模樣看,然後,張開雙臂,像隻小鳥一樣,撲騰進他暖暖的懷抱裏,緊緊地抱著他。


    又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了一會,終於看到了楊林軒的身影,蘇敏芷眉開眼笑著,臉頰上的梨渦微微漾開,霎是動人好看。如她所期待的場景,她雀躍得欲蹦躂至他跟前,可下一秒,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如被當頭一棒,腦袋又暈又疼,似乎分辨不出她所在何方,又如被扔進冰窖,渾身冰冷,身子僵在原地顫抖著,鼻子、眼睛酸得難受。


    楊林軒一把攬過旁邊的女生,柔聲安慰道:“好了,別生氣了,我現在就去收拾衣服陪你去,好嗎?”


    “哼,你別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我要吃哈根達斯!”


    “好好好,隻要你不生氣,我都答應你!”


    楊林軒聲音溫柔地哄道,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突然一抬頭,看到眼前的蘇敏芷,目瞪口呆地望著她,臉上的笑容如被冰塊凝固住了般,又僵又硬。


    他真的目瞪口呆了,不過不是因為她驚喜的出現,而是被她當場抓奸。


    楊淩珊還想數落楊林軒來著,卻看到他臉上僵硬的表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竟然看到了蘇敏芷。


    “你怎麽會在這?”楊林軒著急地開口問。


    蘇敏芷紅著眼眶望著他,心如被鈍刀般一刀刀地割,疼得窒息,疼得要命。


    “小軒,她怎麽來了?”楊淩珊趾高氣昂地看著蘇敏芷,語氣不屑而又不善。


    蘇敏芷看向楊淩珊,想讓楊林軒解釋,隻要他願意解釋,她頂多生他一會氣,然後他再來哄哄她,她就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可他沒有!楊林軒待在原地,什麽話也沒說。


    蘇敏芷的眼淚是苦澀的,心也是苦澀的。


    “我問你她怎麽在這?”楊淩珊怒目而視著楊林軒。


    見到這一幕時,蘇敏芷不可置信著,明明介入他們感情的是她,她到底哪來的理直氣壯大聲吼人?為什麽她要這般咄咄逼人地質問楊林軒?


    楊林軒沒有迴答,楊淩珊圓目怒睜地瞪了一眼蘇敏芷,轉身就跑開。


    楊林軒慌了,看了蘇敏芷好一會,然後……轉身跑開。


    蘇敏芷的心沉入深淵,眼睛又酸又疼,鼻子也不知道怎麽的,唿吸不順暢了。


    他去追她了,把她仍在原地不管不顧!


    到底誰才是他最愛的人啊?


    豆大般的眼淚矯情地從蘇敏芷的眼睛裏滑落,心抽搐般地痛著。


    全身離去仿佛被抽空了般,幾近倒下,手中的藥片被她緊緊地攥緊著。


    她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明明是愛她的,為什麽他要辜負她。


    她愛得那麽認真,為什麽輸的人是她?


    楊林軒走了,蘇敏芷呆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她不想離開,她不甘心,她想要他的解釋!


    眼見不一定是真的,她要他給個解釋,除非他親口說不要她了,她才會死心!


    *****


    從中午到傍晚,她連飯也沒有吃,足足等了他一下午,終於等到了他。


    楊林軒走到她跟前,看向精疲力盡的她,第一句不是問她穿得這麽少冷不冷?也不是站了這麽久了累不累?更不是沒吃飯肚子餓了吧?而是一句譴責的話,“你怎麽來了?”


    蘇敏芷的眼睛酸得快睜不開了,她遭受了那麽多罪,是為見他以解異地相思之苦,也想看看他的感冒好了沒,也為了視線他們共同的夢想,結果,她好像惹人嫌棄了。


    原以為異地戀的心酸和想念會在見到他之後而煙消雲散,迴去之後繼續愛著他戀著他等著他,然後開始期待下一次與他相聚。


    她也相信路上的疲憊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時轉變成喜悅,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辛苦其實都是值得的。


    可不是!


    所有的那些在見到他那一刻時,變成了失望和痛苦。


    “她是誰?”蘇敏芷害怕地問。


    “你……不是看到了嗎?”


    蘇敏芷抬頭看著楊林軒,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愧疚,那是他對她的愧疚。


    她才不要他的愧疚,她要的是他們能好好在一起,一起攜手走下去啊?


    她要的根本就不多,也很簡單啊?


    “為什麽?”蘇敏芷的淚珠一滴滴地落下。


    楊林軒沒有迴答,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忙著接通,那邊的抱怨聲很大,就算沒有摁擴音鍵,蘇敏芷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怎麽還不過來啊?我都快被蚊子咬死了,你再不過來,我就不去了!”那邊似在不滿地抱怨,又似在撒嬌。


    那樣的聲音再次刺痛了蘇敏芷的心。


    “我馬上就到了!”楊林軒迴答完,掛了電話看向蘇敏芷,“你迴去吧!”


    蘇敏芷痛苦地閉上眼睛,心裏的那份期待和希望,漸漸地變成了失望,現在已經轉為絕望。


    四個字,就將他們之間的愛給斬斷了!


    為什麽他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說變心就變心,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他到底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當做什麽了?


    他們的愛有脆弱到經不起第三方的考驗嗎?


    楊林軒,你能做得到如此絕情,可我不能啊!


    為什麽當初說愛我的人是你,說不愛我的也是你?


    蘇敏芷想不通這些問題,越想腦袋越亂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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