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年前,暗王地宮。

    戰神坐在宮殿的中心,伏在他懷裏的,是一隻垂暮將死的狼,此刻的它正感受著戰神最後的憐撫。

    盡管頂端是璀璨如星辰的珠銀白光,失去光明的戰神,卻已無法看見。光,是為另一個人準備的。

    身著金翎羽衣的法皇,站在他的前方,問:“為什麽要離開白雲城?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不寂寞嗎?”

    戰神沉默片刻後,淡淡答道:“……別離的時刻,總是會到來的。再親密的人,總有一天,也會分開。我也有想要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做一些不被人打攪的事,你不是知道這一點,才為我建造這座地宮的嗎?”

    “我為你建造的是工作場所,可不是陵墓呢。”法皇單眼一閉:“那個孩子被你趕走以後,很傷心啊。”

    “……夜光嗎?”戰神臉上有著微微的動容,很快又恢複冷淡:“是嗎,她很快就會找到新的主人吧。”

    “被你討厭後,它一直窩在你的房間裏,一聲不響地蹲著,誰也不理睬,連糖的誘惑都不管用呢。我有時在想,若是它有眼淚可流,隻怕現在白雲城都該被水淹了吧?而且,我見過它身上的踢傷,那是你弄的吧?用這種方式將它趕走,是不是太狠心了?小戰,你究竟在想什麽?用這樣冰冷的方式,你是認真的嗎?”

    戰神仰頭道:“是的,是厭倦了吧。終究隻是動物罷了。永生的她,離開我也一樣能活下去,不是嗎?”

    法皇看向那隻在戰神的撫摸下,一臉安詳的狼,說:“厭倦了就會舍棄嗎?我可看不出你是這樣的人。”

    戰神不語,而法皇的臉上則多了一份凝重:“你讓那個孩子離開你時,我就猜到了。戰神,難道你……”

    蓋在狼頭上的手,忽然停止了動作。隨後,戰神無奈一歎,麵向法皇,道:“果然,這是瞞不過你的。”

    對於他的猜測,法皇並沒有想到戰神會這樣直白地承認,他微微一怔,問:“還剩,多久?”

    “一個月不到吧,禁藥的後果超乎我的想象。不敗的戰神,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也不錯。”

    有一種沉重,開始在空氣中蔓延。法皇問:“你會選擇這種方式,就表示,已無法挽救了?”

    戰神點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然是最清楚的。這件事,不要告訴他們,尤其是,她。”

    “你既然如此在意它,為何還要趕走它?就算我不說,他們也遲早會發現的。這種方法,太愚蠢了。”

    “……因為我是個自私的人,隻喜歡悄悄地離去。若是她一直留在那裏不肯離開,就拜托你照顧了。”

    展現在法皇麵前的,是一張決絕的臉。於是他輕歎道:“明明那麽喜歡它,卻要……你真是執著呐。”

    說著,法皇取出一物:“你的決意,我深知改變不了。不過,接下來的事情,還是希望你能夠接受。”

    隨著一顆白色玉石從封印匣中被取出,戰神隨即感覺到,有種神秘又強大的氣息出現:“那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久前,小魔帶迴來的,具體是從何而來,他並沒有向我言明。我見是一顆不可思議的石頭,便向他討了來,做些研究。小魔將它命名為‘白玉’,我也認為這個名字相當恰當。”

    “它的構造很奇妙,我的魔法無法對其進行解析。不過,理論上來說,它應該與源石同屬一類,但是,又有些不同。這顆白玉內,蘊含著巨大的能源,是普通源石的數萬倍,即便是在這失落地帶,也能為接觸它的事物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據我推算,僅用它來維持一個人的身體機能,也足以讓那個人的生命再延續數百年。”

    “而且,它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夠存放靈魂,能夠作為靈魂的載體而存在。若是能運用它來換取新生,該是多麽美妙的事情。但,遺憾的是,隨著研究繼續深入,我發現,這顆白玉,無法作用在人與動物,所有的生靈之上。枯木、金屬、泥石,隻有鑲嵌在這些死物上,它的能量才能四處傳遞。才能將‘死’轉化成‘生’。”

    “換句話說,隻要有一個容器,鑲入這顆白玉,裏麵的靈魂就能操縱容器,用另一種方式存在下去。”

    “不過,這終究隻是我的推測。”法皇慎重道:“小戰,你要挑戰未知的命運嗎?想要獲取新生嗎?”

    戰神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十分誘人的事情。但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這是不變的真理。延續生命的代價會是什麽呢?想必相當沉重吧。在那裏麵,失去心的指引後,靈魂不會迷茫嗎?不會被改變嗎?本性是否被汙染,人格是否被抹滅,向往光明的種子是否會播撒出新的黑暗?那顆玉石雖然被稱為‘白玉’,但我卻沒有從它身上感覺到‘光’。真的是存放靈魂的器皿,而不是束縛靈魂的噩夢嗎?”

    “不愧是小戰,果然被你察覺了嗎?這些事情我的確無從了解,之前填進去的幼小靈魂也確實無法再釋放出來,最後大概被存於白玉中的某種法則消滅了吧。存入靈魂,獲得新生,看來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呢。不過,小戰,我一直相信,強大的你,是能夠征服這顆白玉的。”法皇的話語中充滿自信。

    “以前,我也認為自己能征服禁藥。——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越是會超乎想象,這才是命運。”

    “而且,縱使我能借以死物之軀繼續存在,又是否還是我,還是與你們在一起的戰神?”

    “你能確保,那時候的我,不會被白玉改變嗎?”在這樣的問題上,戰神顯得相當嚴肅。

    見法皇沒有說話,戰神淡淡道:“不是現在的身軀,不是現在的靈魂,戰神便不是戰神。”

    沉默在空氣中縈繞。不久後,法皇輕歎一聲,說:“我知道。果然是這樣的結果嗎?失去這份對自我的執著,你就真的不是小戰了。能夠勇敢直麵死亡的,才是傳說中的戰神呢。所以,這不是要對你使用的。”

    說著,法皇看向戰神懷中的狼:“這隻狼,記得是在數年前傷重時被你救下的,後來它一直跟隨著你征戰各地,是一隻同樣充滿傳奇色彩的狼王呢。傷疤為它帶來榮耀的同時,也讓它的生命被削減,今天,大概就是它的臨終之日了吧。傳奇總有落幕的一天,英雄也總會成為白骨,這是自然的法則。不過,我卻能從它的眼中看到不舍,你也應該能覺察得到,它並不希望先你一步離去。所以,夜光不在,至少讓它陪伴著你,活到最後吧。”

    那隻狼忽然動了動耳朵,掙紮著看向戰神,輕嚎一聲,似是在迴應法皇的話語。戰神隻是靜靜地撫摸著它。

    “我已經把容器準備好了,是小劍親手製造的,是個不得了的東西呢。白玉能維持它兩百年的運轉。”

    “接下來,由你決定吧。”法皇說完,安靜地站在一旁。他在等待一個答案。而那隻狼則顯得有些躁動。

    許久後,戰神才開口:“我說過的,我沒有決定你的命運的權利。按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吧。”

    於是狼從戰神懷中躍下,搖搖晃晃地撐起衰弱的身子,拚盡全力,仰天咆哮,依稀還能看到當年的雄風。

    在那之後,過去了數個月。

    還是在同一地方,法皇麵對著一隻攔在他麵前的黑色巨獸,巨獸身上有著白銀的紋路。

    法皇試圖讓它認清現實:“還不明白嗎,你的主人,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巨獸卻沒有將話聽進去,它雙目猩紅,朝著法皇大吼一聲,似乎連整座地宮都為之顫動。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但是,你的職責已經結束了。所以,不必再守在這裏,迴到地上去吧。”

    巨獸又是一聲巨吼,這次好像還染上了一絲怒意,看來是對眼前的人否定它存在的價值感到氣憤。

    “你要保護他,永遠地,不讓任何人打攪他……就像一開始那樣,唯一的執念支撐著你不被白玉吞噬嗎?”

    法皇終是看清了什麽,不再做無謂的事情,沉聲道:“我知道,你想這樣做,就做下去吧。但是……”

    “別人就算了,我們來探望他的時候,你可不要動手呀。”到最後,法皇還不忘要開個玩笑。

    待到金衣男子離去後,巨獸才迴到戰神沉眠的地方,匍匐在地,一直,一直,靜靜地守護著。

    ……

    時間迴到兩百年後。

    這座黑暗縈繞,霧氣彌漫的古老地宮,再次出現了闖入者。

    不久前,羅伊德三人打開隱蔽的地穴,走進地底。火把的光照亮了周圍的空曠石壁,前方依舊是幽深黑暗。

    剛進來時,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個岩崖高台,魔法升降機早已停止了工作,他們隻能沿著兩邊的斜坡,緩緩下行。伊特諾背著高燒昏睡中的薇兒,更是顯得小心謹慎。他執意不讓羅伊德搭手幫忙,因為羅伊德一手拿著火把,若是再讓其使用另一隻手,一旦那怪物突然攻來,隻怕難以應對。

    隻是在這光亮不足的地方,再如何小心,也難免會有失足的時候。在下行至後半段時,伊特諾碰巧踩著一顆鬆動的石子,腳下猛地一滑,眼看就要仰天跌倒,而羅伊德已經援救不及。

    這樣下去,薇兒柔弱的背脊會與地麵硬硬相碰,然後與伊特諾一同滾落到最低點,頭破血流。

    伊特諾想到這些時,一咬牙,用力將薇兒提起,隨後強行彎腰,硬是讓自己坐在了地上,未傷及薇兒半毫。可惜老天似乎很喜歡和他開玩笑,他坐下來卻沒能止住自己下滑的趨勢,於是像溜滑梯一樣,他帶著身後擦起的輕煙,一直滑到平地才停止,而他的屁股無可避免地和地麵有了一個親密的接觸。

    “哎喲……”伊特諾放置好薇兒後,揉著生疼的臀部,自我安慰道:“還好褲子上沒有磨穿個洞……”

    “羅伊德哥哥,男孩成為男人的過程,還真是相當辛苦啊。”伊特諾見羅伊德走下來,不由得感慨道。

    “僅僅是一念之差罷了。收起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們到地宮了。”羅伊德說著,目視前方。

    伊特諾也隨之移動視線。隻見火光的映照下,一座灰黑色的雄偉宮殿出現在不遠處,看不見它的全貌,但可以感覺到裏麵正緩緩滲出凜冽寒意,有一種冷寂的氣息在其中徘徊不去,甚至感染了來人的內心,讓其心生懼意,不敢上前。——當然伊特諾這種沒有常識的人自然是感覺不到的,此刻他正由衷讚歎:“哇,好大啊!我以前住的那棟豪宅和它相比,也就隻是一間狗屋而已。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啊!”

    而羅伊德的內心卻在微微顫鳴。在環繞著宮殿四周的那股霸氣影響下,他下意識地對其產生了畏懼感。察覺到這一點的羅伊德,急忙調節自己的心態,才沒有再受到幹擾。同時他心下暗道:已過去了兩百年,戰神死後殘留的氣勢還能有如此震懾力,其生前該是何等的強大。還是說,這是那隻“怪物”所散發出來的氣息?

    抱著疑慮,羅伊德推開封印地宮的石門,寒氣撲麵而來。裏麵的深邃幽暗,讓人毛骨悚然。

    “小心一些。”羅伊德吩咐一句後,便先一步走進宮殿內。伊特諾則背起薇兒,緊隨其後。

    還沒走多遠,背上的女孩似乎感覺到什麽,忽然醒轉過來,扯著伊特諾的衣襟,輕輕搖頭:“嗚……”

    伊特諾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輕聲安慰:“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雖然這麽說,但火光之外的孤寂世界,著實讓他心慌,隻是絕不能在她的麵前表現出來。所以,當伊特諾轉頭看向薇兒時,臉上是堅定的樣子。

    看著男孩的臉,女孩那份發自本能的恐懼漸漸消散。薇兒趴在伊特諾略顯瘦弱的背上,有種安定的感覺。

    盡管如此,昏沉中的女孩仍然是一臉擔憂的表情,且這種擔憂並不是為她自己:“嗚……”

    女孩的小手,緊抓著男孩的衣襟不放。透過緊貼在他背上的那片柔軟,伊特諾可以感覺到薇兒的心跳聲。

    “你是在擔心我嗎?不要擔心,哥哥我比你想象中要厲害喲。我當年可是在十幾條獵犬的圍攻下都大難不死的傳說級人物呢!”伊特諾自誇道。這倒不算是謊話,雖然在那場“遊戲”中,他的奴隸同伴們悉數死在犬齒之下,但,唯獨他卻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明明已經傷得這麽重,為什麽沒有死去呢?

    記得當時,貴族這樣對他說:你連死在狗嘴下的資格都沒有,好好學習如何當個比狗還低賤的廢物吧!

    在此之前,貴族已經讓他像狗一樣生活,用馴養狗的方法馴養他。但狗能做到的事情,他卻無法做到。

    也許,他真的比狗還要低賤吧,真的是個無用的廢物吧。沒有同伴的幫助就會在繁重的勞作中累死,沒有同伴的支撐就會在被施予的痛苦中崩潰。沒有同伴的話,他什麽也做不好。就像前兩天那樣,沒有羅伊德哥哥及時趕到,他不旦救不出薇兒,反而會再次淪為奴隸。明明隻要再強大一些,妹妹就能由他親手救出來,那個叫蘭蘭的女孩可能也……可以和玲玲姐團聚吧?

    但,這種強大卻與他無緣。不是沒想過要努力,隻是他的努力所換來的,卻並非是同等的迴報。

    就算沒日沒夜的練劍,也依舊用不出斬擊,依舊會讓木劍脫手而飛。他是需要力量卻沒有力量的人。

    而他的無用,在過往的日子裏,最終連貴族也感到厭倦,在獵犬遊戲過後,賜予了他最底層的地位。

    從那天起,沒有食物,沒有衣著,也沒有住所,就連鐵籠子也不屬於他。無論是宅子裏的任何人,女仆、男傭、或是狗和奴隸,都有支使他的權利。所以,在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時,他就成為了他們發泄的目標。

    貴族用一條又長又粗的鐵鏈拴著他的脖子,將他的活動範圍限製在小小的豪宅附近,一旦任何人有玩弄他的想法,拖著鐵鏈就能強迫他來到跟前。當他們玩膩了,就將他丟出屋外,任由他自生自滅,無論他怎樣賣力地去迎合他們,都換不迴一絲半點的尋常食物。

    ——連狗都不如的家夥,還想要什麽吃的?就算一坨糞便扔到你麵前,也隻會玷汙它的作用!

    他們這樣嘲笑他,他早已對此習以為常。沒什麽,隻要順從他們就足夠了,反抗或無視,都隻會招來更大的惡果,踏入那棟宅子不久後,他就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命運也好,人生也好,如果展現在他麵前的,隻會是這幅無能又殘敗的樣子,為了生存,那也隻能去順應了吧。但是,為什麽要活著呢?

    當時的他這樣想:如果餓死才是他的命運,那請快些到來吧。

    因為肚子真的好餓啊,真的讓人無法忍受啊。

    這種源源不絕的饑餓感,讓他不出數天,就打消了等死的念頭。於是每逢夜晚,被扔出屋外的他,就悄悄拽著鐵鏈,四處尋找可以入腹的東西。一切的昆蟲草木,甚至泥土,隻要能吞下去,就絕不放過。那種腥臭或苦澀的味道,屢屢讓他作嘔,卻隻能捂著嘴巴,強行咽下。後來他發現狗食很不錯,但礙於那些獵犬過於兇殘,遲遲不敢動手,隻能趁它們不在的時候,撿一些剩食充饑。

    如果說,在這些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還能帶給失去同伴的他一絲溫暖,那麽,陰雨天氣就是他的噩夢。因為鐵鏈的另一頭,正連在屋頂的引雷針上。每逢雷雨交加之際,他都會被趕到空曠的庭院內,頂著徹骨的寒意,呆呆地看那黑色世界裏不時出現的白色光芒,一次次從引雷針的上空閃過。其餘人則全縮在宅子裏,懷著一種瘋狂的期待,透過緊緊關上的玻璃窗台看他的表現,同時打賭他何時會被雷電給劈死,變成一具焦屍。

    那時的他,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現在早已記不清,隻知道當時是在思考:沒有了同伴,他還有生存下去的意義嗎?一定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吧,什麽事物都挽救不了吧。那麽,就這樣死去,也不錯呢。死了以後,去找他的同伴們,讓他們帶著他這隻小小的跟屁蟲,一同前往彼岸吧。

    於是,內心有所畏懼,卻又懷帶著期盼,期盼那道象征命運的白光,快點降臨到他的身上。

    ——這樣,就不會再有痛苦了吧?

    但是,一次次雷雨過後,天邊是撥開雲霧的太陽。光芒之下,他仍舊還活著。

    ——為什麽?為什麽連這樣一個小小的祈望都無法實現?

    ——這麽不舍得他離去嗎?還要讓他繼續遭受折磨嗎?

    每一場雷雨中,他都仰頭逼問著那片陰暗的天空。

    ——至少給我一個答案吧!最後,他如此咆哮道。

    天空迴應了他的內心,滾滾雷鳴中,一道閃電朝他直奔而來。

    ——終於,要結束了嗎?他這樣想著,心中浮起一絲欣慰。

    和所有人一樣,心跳有了短暫的停滯,他靜靜地等待著毀滅的一瞬間。

    隻是,在他正要挽起微笑的時候,閃電卻從他身邊劃過,轟擊在不遠處的地麵上。身邊塵土飛濺,他的臉上,是一副驚愕的表情。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時,也全都呆滯了。一個連狗都不如的人,要在形同天罰的閃電中存活下來,這該需要何等強大的運氣,才能鑄就出奇跡。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

    他思考了很久,才找到答案:也許,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活下去吧。

    不要放棄,努力地,掙紮地,活下去。也許這就是,天空傳達給他的信息。

    活著的話,總有一天,會有被改變的機會吧。如果這份悲慘注定無法改變,那就微笑著去接受吧。

    在那之後,他開始嚐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去生存。為了填飽肚子,他鼓起勇氣,在狗嘴下奪食。為了驅寒,他抱著兇殘的獵犬,一起縮在狗屋裏,到頭來甚至和它成為了朋友。周圍的人因為那次閃電事件,下意識地對他有所排斥。雖然仍有不信邪的人對他加以欺淩,施予痛楚,但這些早已習慣的事情卻皆被他一笑置之。

    如果這是他必須要經曆的劫難,那就隻能勇敢地去麵對了吧。那麽,承受痛苦,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一直持續著這樣的生活,直到被羅伊德哥哥帶迴黑色聯盟,他更加堅信自己有著存在的價值。雖然前方依舊是模糊不清,雖然他仍對自己的弱小感到無奈與困惑,但無論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也不會再放棄希望了吧。

    因為他已經有了指引的火光,和想要保護的事物了。想著,伊特諾轉頭看向薇兒。

    不知何時,背上的女孩已經熟睡過去,她眉頭微皺,雖然身染病痛,小臉上卻是一片安寧。

    伊特諾帶著微笑,心中默道:我的確是個無用的人。不過,就算我什麽都做不好,也絕不會放棄你的。

    “這次,哥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像我這樣沒用的人都能活著,你也一定不會有事的。”堅定的聲音。

    引領著前路的火光依舊明亮,伊特諾跟著它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刮起一道陰風,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不斷向他襲來。男孩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戰戰栗栗地轉過頭。火光的邊緣,是徘徊不散的霧氣,霧氣之後便是深邃的黑暗,看不清更遠的事物。但在男孩轉頭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確實瞥見了一道黑影,在朦朧的光中一晃而逝。

    “羅、羅伊德哥哥……”伊特諾輕聲唿喚,行走在前方的人停下腳步。

    “怎麽了?”羅伊德帶著火把,走向伊特諾。處在火光的中心後,男孩心下稍定。

    “剛才那裏好像有道鬼影……”伊特諾指著印象中的地方。羅伊德一臉沉著,做好戰鬥姿態,緩緩靠近。火光漸漸將黑影出現的地方包圍,但在那裏隻有一根支撐宮殿的大柱子。羅伊德仔細勘察一遍,沒發現任何不妥。

    “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對不起。”伊特諾垂頭自責。也是,像他這樣的人,怎可能會有察覺異常的能力。

    “不,敏銳一些是好事。你要好好跟在我身後,不可落後一步。”羅伊德叮囑完後,繼續領頭前行。

    “哦。”伊特諾乖乖跟在羅伊德身後,同時左右張望,企圖發現些不尋常的事。但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霧氣和黑暗,那種莫名的詭異感再也沒有出現。最終他放棄了,隨口問:“羅伊德哥哥,我們該去哪裏?”

    “雖然新皇大人曾在極惡之旅的遺物裏,機緣巧合地發現一張地宮的大致地形圖,但我僅是匆匆掃過幾眼,記憶十分模糊,此地霧氣甚濃,又過於陰暗,根本分不清方位,隻好先試著尋找寶庫的所在了。”

    聽羅伊德的語氣,似乎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伊特諾不由得輕歎道:“如果能開燈就好了。”

    話音剛落,忽然有一片白光在兩人頭頂交織擴散,裂成寸寸銀芒,恍若璀璨星辰,分散在各處。

    在這些珠銀白光的照耀下,整座地宮都變得亮堂起來,如身處陽光之中。從來沒有見過星空的伊特諾,此刻更是被這份華美吸引了目光,仰頭望天,感歎不已。不久後,他迴過神來,懷帶著欣賞意味的目光,開始順著天花板一路下移,自然而然地落到身側。隨後,他被一隻伏在角落裏的巨大怪物嚇了一跳,驚叫道:“哇啊!”

    正觀察前方的羅伊德,這時也警惕起來,順著伊特諾視線的方向看去,同時問:“怎麽了!?”

    隻見目光的盡頭,兩根大柱子之間,一隻黑色巨獸正靜靜躺在地上。剛才沒有白光籠罩,僅憑火把的小小範圍,在霧氣環繞之下,根本無法看清遠方的事物,是以才沒有發現它的身影。此刻宮殿亮如白晝,仔細一看,方才覺得這狼型巨獸甚是生猛嚇人。隻是,為何它之前沒有對他們發動進攻?難道……

    似乎感覺不到巨獸存活的氣息,羅伊德抽出弓箭,小心逼近,直至巨獸跟前。他身為一個成年男子,在巨獸身前,竟然還不及它一顆頭顱的高度。若是這巨獸站起身來,隻怕有將近十米的身距,僅僅是讓它咬上一口,估計也沒有命再返迴地上。而且,羅伊德很快就驚訝地發現,這竟是一隻機關獸!若不是看見浮現在表麵的金屬鏽跡,他又怎能分辨得出?這般鬼斧神工,以假亂真,就連有名的劍師工房,恐怕也做不出這樣精巧的巨獸。

    不過,眼前的這隻機關獸,好像已經停止了機能,羅伊德試探多次,也不見其有所反應。新皇大人的那次探險,也許是它最後的盡忠吧。該說是遺憾呢,還是幸運呢?雖然看不到它的英姿,卻也少了對三人性命的威脅。

    “這就是那隻傳聞中的怪物嗎?”伊特諾見羅伊特稍稍放鬆了警惕,便隨之走上前來,仔細端詳巨獸。

    “就算是睡著了,看起來也好威猛啊!比我以前較量的那群小黃狗有氣勢多了。不過,羅伊德哥哥,為什麽這隻怪物會在這裏睡覺,這是不是說明,他想要保護的東西,就在這附近?比如寶庫之類的。”伊特諾疑惑道。

    羅伊德點頭道:“極有可能,我們找找看吧。”說著,兩人繞至巨獸背後,還真的找到了被擋住的通道。

    於是,懷帶著希望,伊特諾跟在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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