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聲音落下,當即就有好幾人給他送上了白眼。


    “你這是在說什麽胡話?”


    “還有,你手上那個東西是啥?拿過來看看!”


    當即他的嘴角就抽搐幾下。


    這群一點見識都沒有的家夥!詔書都不認識!!!


    要知道皇帝所用詔書,那可都是有著固定的形製、規格,隻要是見過的人,絕對忘記不了這種獨一份的東西……


    因為,它代表的,要麽是榮譽,要麽就是死亡!


    而現在他手上的這一份,就是榮譽!


    眼見眾人要上來搶,杜預直接縱身躲開,而後眉頭便挑了起來。


    “怎麽,還想硬搶?”


    “我告訴你們啊……這玩意兒……”


    話沒說完,他手上的詔書就直接落到了馬隆手上。


    “墨墨跡跡的……趕緊的吧!”


    聲音一落,那份原本還卷著的詔書就在幾人眼前被徹底打開。


    而後就是一陣寂靜。


    半晌過去,杜預帶著滿臉癡呆抬頭,看向其它幾人。


    “這……”


    “我所見……是真的?”


    其餘幾人互相對視一番後再度低頭下去看了半晌。


    幾個唿吸過去,他們才再度齊刷刷抬起了頭,七人眸子對上。


    “真的!”


    杜預仰天一歎,隨即便默默拿過詔書疊起來收進了衣裳的最裏層。


    “你們也都看到了……收拾東西吧!”


    “現在就出發,要咱們去做的事情,確實不少……”


    其餘幾人也都緩緩點頭。


    原本他們還以為……沒想到啊需要去做的那些事情列舉出來之後,簡直多得嚇人,尤其在本就時間不多的情況下,一切更是緊迫。


    “等等!”


    “元凱,你不是說要等那個什麽……虎符是吧?”


    “對!就是虎符!現在不等了?”


    馬隆眼底疑惑之色極為濃鬱,沒有虎符……能領兵?


    杜預沒有說話,隻是翻身上了馬車。


    一會兒後,他就抱著七套製式衣服走了出來,同時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布袋。


    “沒有虎符了!”


    “以後我們海軍用的隻有魚符!”


    “隻是陛下詔令所說的。”


    “魚符?”一直沉默的苟曦突然開口:“那能調兵嗎?”


    “能!”


    而後他就再度沉默了下來。


    能調兵……那不還是虎符?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名字和樣式……還有功能!


    尋常虎符,可以調動所有軍團,而魚符,隻能調動海軍,同樣的……海軍,也隻認魚符!


    不過這樣的話……


    海軍是要獨立於現有的軍團之外了?


    短短時間,想透這一切的苟曦心頭便是一陣狂跳。


    說不準真就如先前杜預所言,這個時代,將屬於他們!


    看著又一次陷入愣神的苟曦,杜預幾人微微搖頭後便繞開他進了院子。


    這個家夥……怎麽說呢?若是他不想醒過來,誰也重新叫不醒他……可若是他自己樂意醒來,那誰也同樣都攔不住他!!!


    他們幾人習慣了而已……


    良久之後,苟曦迷蒙的眼神才緩緩恢複清明,而後入眼的,就是已經坐上車轅的杜預。


    “恩?元凱你們這是?”


    杜預頭都沒抬,依舊看著淅淅瀝瀝落著的小雨。


    “醒了?”


    “既然醒了就趕緊去收拾一下出發了……現在就等你了……”


    “啊?”苟曦先是一愣,而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們……”


    “對!我們收拾完了!”


    一個腦袋自車廂中伸了出來,而後便直接笑了出來:“這身新衣服,確實還不錯!”


    “趕緊去換上試試!”


    說完他就指向了放在車轅上的衣物,在其上,放著一枚拇指粗細的魚形符印。


    隻是這魚,看著同尋常的魚完全不同。


    大頭而尾長,雙鰭寬厚而悠長。


    雖然苟曦並未見過這種形態的魚,但這魚符卻給他了一種渾厚的感覺。


    魚符入手,那屬於金屬的冰涼也是在瞬間就說明了它的用途。


    行兵事!


    這就是兵權啊!!!


    隨手拿起那身衣物,苟曦便直接轉身而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帶著自己的行禮重新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怎麽樣?這身不錯吧?”


    苟曦輕聲一笑:“確實是!”


    “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這種衣物,束腿束袖倒是頗有一些武靈王胡服的感覺……”


    “倒也不拖遝礙事了!”


    “卻是如此!”


    杜預腦袋微晃,笑著將目光轉開:“行了,趕緊上車,要走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七人同行,曹芳給準備的這個車架也是比尋常的大了不少,坐下七人完全是綽綽有餘……


    苟曦隻是迴了一笑,而後拄著車轅輕輕一跳,當即他就坐在了車轅之上,同杜預兩人一左一右。


    下一刻,馬車就緩緩動了起來。


    ……宮內中。


    曹芳被女官引著,來到了花園中的一個涼亭。


    看著還在蒙蒙而落的細雨,曹芳則表現得有些無奈。


    “讓朕在這兒看?”


    “看什麽?”


    下著雨,他在涼亭中,然後正主兒呢?讓人家冒著雨?


    那個女官在一側微微行禮:“陛下,太後說你在這兒且等著就好,過後自然看得到!”


    曹芳輕輕歎了口氣。


    這還真是讓人……心煩啊!等著,等到什麽時候去?天荒地老?


    隨即他便百無聊賴地撚過桌上一塊點心塞進了嘴巴。


    這點心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了……反正是硬得咯牙!索性他就咬下了一塊後用口水濕潤起了那點心。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曹芳動手拿起第二塊點心的時候,身旁一直站者的那女官聲音就響了起來。


    “陛下……來了!”


    曹芳微一挑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當即臉就黑了幾分。


    好在是他眼神還算不錯,大致能看得清誰是是……


    若是換了一個眼神不好的人,隔著這麽遠讓人去看一個在屋簷下走動的人……這是在考驗人的耐心麽?


    還是說想考驗那人會不會生氣發火?


    靠!


    心底惡狠狠吐槽了一句後,曹芳就直接站了起來。


    真要說發火,眼前這個女官可絕對不是應該承受怒火的對象……因為這玩意兒是郭氏的安排……而且為了這麽點小事發火……怎麽也有點說不過去了……


    “行了,朕看到了,迴頭你去告知母後。”


    “尚可。”


    “朕先走了。”


    說完他就直接拿過了來時撐著的傘,往雨中而去。


    原地站著的女官剛想說話,曹芳就已經出了涼亭。


    離去許久,郭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涼亭之中。


    “恩?皇帝呢?”


    “迴太後……陛下他,看到之後就離開了……”


    女官頗有些為難,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局促。


    畢竟郭氏之前也說過她要問曹芳,結果現在她卻沒有將曹芳給留下來……


    “不過陛下說:尚可……”


    聽到這兩個字,郭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她就猜到!


    畢竟這個女子可是她選出來的,又怎麽可能不行?


    直到迴到書房,典虎才重新出現在了曹芳麵前。


    “主上,杜預幾人已經離開洛陽了。”


    他輕聲說完,就不再發出一點動靜。


    隻是曹芳卻依舊看著書房外的落雨,沒有說話。


    如果記得不錯……好像自從登基開始,這個書房就變成了他的常駐地吧?


    整日除了書房就是書房……


    這個皇帝做得也屬實沒有多少意思……


    “令人跟著他們。”


    “路上別出任何意外。”


    “喏!”


    隨即典虎就再度隱入了黑暗。


    曹芳緩緩搖頭,便看著桌麵上之前還未看完的奏疏重新提起了筆。


    “還是糧食……”


    “各地兵源的調動……”


    “隻要調動了兵源,那所需要消耗的糧草就必然迴事一比龐大的數目,這一點,無法避免……”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些家夥為何會消耗這麽多的糧食?甚至比之戰時,還要多?”


    說著,曹芳眼底就浮現了一抹陰鬱。


    一國的事情,某些時候還是太大、太廣了。


    這也就必然導致了其中不少人時打一開始就把目光放到了國家資源手上,隻要有點動靜,那些人就能從國家的每一項舉措中抽出來足夠多的利益……


    而糧草……也始終在那群人的眼中啊……


    至於能否治?


    想著眼下境況,曹芳就歎了口氣。


    有時候應該治理的東西不治理,並非是不願,而是不能,別的不說,現在統一都沒有完成,世家也沒有搞定……


    兩大困境在前,若是就此時開始整頓眼前的這些,絕對會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至於說法令?


    那玩意兒雖然確實是可以下達,但真要是下達了,他敢保證那些伸手的家夥,絕對不會停手,反而會更加變本加厲地從軍中糧草上瘋狂克扣……


    而之後的黑鍋,自然就會落到首倡法令的人身上。


    這就是某些人的慣用手段,雖然常見,但卻難解!


    一邊想著,曹芳直接提筆在奏疏上寫下了一個字。


    ‘可’


    又要調撥糧草了啊……


    既然這邊暫時無法解決,那就隻有往擔子另外一頭加點重量了。


    隻希望桓範還能應付得來啊!


    批完一份,曹芳就打開了下一份奏疏,隻是看了一眼,他眼神就凝重了起來。


    “原來……不是奏疏啊……”


    一份由雁門太守傅容親筆所書的軍報。


    耐著性子看完,曹芳眼底就浮現一抹慨然。


    誰能想到雁門暫時的困境竟然是由一個少年帶著九百來人解決的?


    那可是實打實的數萬大軍!


    如此壯舉,比之五子良將之首的張遼,也差之不遠了吧?


    當年八百破十萬,今日大魏又有了這樣的猛將。


    天佑啊!


    隻是……他那隻手……


    想到這個,曹芳就無奈了起來。


    這種戰時傷,最好的處理就是在手傷後立馬進行傷口清創、消毒。


    隻是他也就大致知道個消毒酒精是怎麽出來的,至於其它消毒用品,誰特麽知道?又不是專業人才……


    可現在的問題是,就算他讓人去按著那個方向去製備消毒酒精,也絕對來不及了。


    其次,那個東西一旦麵世,作為傷口處理的應急措施,必須開始推開,否則隻有一部分人能體會到消毒酒精帶來的福利的話,軍中有很大可能會出問題……


    可製備消毒酒精,對於糧食的消耗又會進一步加大。


    以眼下的大魏,極有可能負擔不起那麽大量的糧食消耗,就算是後來的盛唐,也沒有完全開放製酒業,主要原因就是製酒對糧食的消耗太大!


    至於真正放開製酒,那就已經是那個時代了……


    繼續看下去,在看到軍報上關於俘虜的問題之後,曹芳就閉上了眼睛。


    若是後世,胡人應該算是華夏民族中的一部分了……可現在而言,就算胡漢出於同源,如今的他們確實是侵略者的身份……


    至於他們侵略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侵略的事實,才是最為重要的東西!


    對於侵略而來的人……需要一分仁慈?


    曹芳雙眼睜開,一抹厲色自眸底閃過。


    既然這樣那就不需要仁慈了!


    當即他就拿過了一份空白的聖旨,提筆、沾墨一氣嗬成。


    隨著筆墨落下,他眼底的鋒銳就越來越明亮。


    直到最後曹芳臉上就帶上了許多厲色。


    “念在出自同源,朕就不殺人了……”


    “不過如今的大魏……缺人!既然敢南下,那你們就來填補大魏如今在人力上的缺陷吧!”


    對付這樣的胡人,最好的自然就是重啟奴隸製。


    隻不過這種奴隸,隻屬於國家!


    尋常人隻可租賃而不可擁有!


    連年戰爭,大魏的勞動力早就空缺到了一定程度,如今有了這麽多壯勞力來填補這方麵的空缺,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隻要再給這群胡人加上一個限製,那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用!


    那就是身份。


    公民的概念,要不是現在不好拿出來,曹芳都想直接抄西邊歐洲已經快要進入落幕時代的羅馬了。


    畢竟公民這個概念,他們玩得確實不錯!


    巔峰時期的羅馬,外邦人可都是一個接一個拚了老命在爭取羅馬的公民籍,一旦入籍成功,那他就是在整個歐洲高人遠不止一等的存在!


    隻能說,羅馬的隕落,並非他們製度有多大的問題,而是那個時代,他們選擇了最正確的製度,但那樣的製度必然就會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隱患。


    那就是無法與時俱進。


    所以當時代改變之後,那種製度就成為了羅馬衰亡的根本原因!


    至於地處東亞的華夏,根本製度從來都隻有人治!


    人的更迭引起製度的改變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這種製度也確實危險,隻要頂層掌握了‘改變製度’這一層的人不行,那華夏就會有傾覆的危險……


    但好在華夏整體上的英雄人物即便是有著斷代,後來也確實會立馬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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