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婦人!”


    “一個小兒!!”


    “你們知道什麽?!?”


    杜恕滿臉的惱怒,這次更是絲毫沒有因為耳朵上那隻手而表現有半分屈服。


    東萊!而且還是個不知所謂的海軍!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那倒也還好,可問題出就出在曹芳詔書中的‘自建’二字上。


    就他所知,眼下大魏軍中根本就沒有那個所謂的東萊海軍!


    換一句話來說,那就是杜預需要負責從募兵開始到練兵以及各種後麵的軍中雜務。


    還有……領兵作戰!


    就這樣,杜預一個未曾領兵過的小兒,又怎能不險?


    功名固然重要,可若是功名需要用性命去換……那就是愚蠢!


    杜預臉上則是掛上了許多不服。


    “我不小了!!!”


    “再兩年我就加冠了!比那十二都可拜相出仕的甘羅大了何止一點?”


    “他做得,我就做不得?”


    “你!!!!”


    杜恕額角青筋勃發,直接伸手朝杜預指去:“其何許人也?你何許人?”


    一句話,杜預就直接自柱子後麵跳了出來。


    “你這是看不起人!!!”


    “我何許人?”


    “我是杜預!!!!杜元凱!!!!”


    “人都道知子莫如父,你為我父,可知我杜元凱心中抱負?”


    “可知我杜元凱一身本事?!”


    “這東萊海軍都督,我做定了!誰都攔不住我!!!”


    杜恕雙眼瞪得溜圓,怒目向著杜預:“你!!!”


    “你個逆子!!!夫子言:父母在不遠遊,你可曾記下過一句夫子的話?”


    口中怒罵著,他一下子就打杜母手中掙脫了出來,而後直接轉頭對著杜母:“都是你這婦人!!!一直寵著這個逆子才至今日!”


    一通怒火瞬間傾瀉而出,杜母也是在瞬間變了臉色。


    自從她來到杜家,杜恕何時這樣發過火了?


    今日,真真就是數十年來第一次!!


    甚至不等杜母說話,杜預的聲音就冷冰冰響起。


    “那又如何?”


    “我,杜元凱,今日這個杜家的家門,出定了!”


    兩人間,一人怒目,另一人冷眼。


    半晌,杜恕臉上瞬間憑添一抹蒼老,歎息聲也自他喉間緩緩吐出。


    “你真要去?”


    “非去不可!”


    迴答入耳,杜恕就緩緩轉身往室內而去:“去吧去吧……若是死了,你也就直接葬在外麵吧……”


    “莫帶消息迴來。”


    “老夫……不想知道!!!”


    聲音落下,杜恕的身影就轉進了房間,大門隨即關上。


    站在原地的杜母略略有些茫然地看著杜預。


    杜預略略沉默,隨即抬頭一笑:“母親不用擔心,就是一點小事而已。”


    “過後父親他會想開的……”


    而後他也就直接轉身,朝著府上大門的方向而去,隻是走了幾步,他身形便稍稍頓了一下。


    “還請母親轉告父親……”


    “他所言……我記住了!”


    說完就繼續邁開了步子,昂首而去。


    此去,自當證他之誌!!!


    少年哪當有為?但行前路即可。


    活於他人羽翼之下,又怎麽展翅?


    出了杜府,站在街麵上,杜預猛地感到臉龐一涼,而後下意識抬頭望天。


    “又要下雨?”


    “得趕快了……”


    說著,他腳下的速度就快了起來。


    曹芳詔書下達,上麵隻說了讓他組軍,但卻並沒有具體說明什麽人事安排。


    也就是說,所有事情,包括人事安排在內,曹芳都等於是下放給了他。


    所以自從得知詔書的第一時間起,他就聯係好了一群同等年齡的夥伴。


    個中甚至不乏王家、荀家、陳家的人,但這些家夥,基本上各個脾氣都有相投之處,如今朝廷給了他們這麽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又有誰樂意放過呢?


    當他將這個消息說出來的時候,甚至都不用思考,他們就答應了下來。


    再加上曹芳並沒有給一個具體出發的時間……


    所以,這麽幾天裏,他們一行七人就一直在為這一趟東萊的遠行坐著準備,同樣,也一直在等著屬於他們的虎符軍印。


    若無虎符,別說募兵了,就算是尋常的領兵,都沒法去領,也別說做什麽其它的事情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很快,杜恕就跑到了一個小院門前,而後便停下腳步在院門上輕敲幾下。


    聲音落下,裏麵就響起了一道人聲。


    “誰?”


    杜預沉聲道:“孝興,是我,杜元凱!”


    隨即院內的人語氣就放鬆了下來:“等等,我這就開門!”


    過了一會兒,院門才稍稍打開了一道並沒有多大的縫隙,裏麵的人警惕地看了一眼後才動手徹底打開了大門。


    而後他就在杜預的注視下探頭出來,左右看了一圈,同時伸手拉住杜預的手臂稍稍用力。


    下一刻,杜預就順著那股子力氣進了院子。


    咣!


    輕響過後,院門很快就被關上。


    直到這時那人才重新把目光放迴到杜預身上,眉眼也在同時皺了起來。


    “元凱,你這是?”


    “怎麽這麽狼狽?”


    杜預無奈而笑:“還能怎麽……”


    “算了……不說了!”


    “倒是你,孝興,你這樣偷跑出來,真的好麽?”


    杜預話一出口,馬隆牙齒就呲了起來。


    “你以為我家中跟你一樣?”


    “我大兄要是知道了我這麽打算跟你就這麽去東萊……”


    “他絕對能按過來一群人跟著!”


    “那我還幹嘛?”


    杜預一陣無語,隨即便仰天一歎:“人跟人啊!!!”


    “果然是人跟人……”


    能按過來一群人不好嗎?最起碼這樣一來,起家的人都有了,可奈何馬隆這家夥太過……


    太過……


    讓人惱火啊!


    “對了,道將他們呢?”


    “去何處了?”


    馬隆臉上憂鬱消散,咧嘴而笑:“他們啊,他們說要去再置辦點東西……”


    “咱不是去東萊弄那個什麽海軍麽?”


    “可不得弄點用得到的?”


    “不然去了東萊把海軍當成普通軍團去弄了,那不得丟大臉了?”


    海軍!


    正如其名,若是沒有一點同‘海’相關的特點,那和大魏其它軍團又有什麽區別呢?


    杜預不置可否地挑眉。


    也確實是這樣沒錯。


    但……軍團構成不就是最基礎的東西麽?


    重要的更應該是能不能贏!尤其是在征伐東吳的時候能不能起到致命一擊!!!


    對!就是東吳!


    曹芳所設立海軍的目標隻有可能是東吳!大魏和東吳在陸地僵持了太長時間,若是正麵進攻的話,難免被西方益州的西蜀所察覺,可要是出奇兵能在短時間內滅掉東吳,過後,西蜀就必須承受來自於北方和東方的雙重壓力。


    到那個時候,大魏甚至有極大可能令西蜀不戰而降!


    當然,雖然可能性真的很小,但總歸還是有可能的。


    這就是他所預料出來的東西……


    總不可能說曹芳真就是腦子一抽想要搞個水軍就搞了吧?那樣就太扯了……


    說著,天空就飄起了牛毛細雨,杜預略略撇嘴後就直接往屋子裏麵鑽了進去。


    馬隆剛想說什麽,張嘴的瞬間一絲細雨就落進了嘴巴。


    當即他就把嘴巴閉上也轉身往屋子裏麵鑽了進去。


    ……


    內宮以內。


    曹芳滿臉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女官,半晌才開口問道:“說說吧,母後她這次是幹嘛……”


    麵前女官低眉順眼的那副樣子,雖然秀色可餐,但再美的人兒,又怎麽比得上事情鬧心呢?


    都是在心裏的東西,可煩心事兒更容易壓得下美色。


    “太後說,就是讓陛下過去看一眼。”


    “先前陛下說過的事情……”


    “朕說過的?”


    曹芳緊緊皺眉,沒有反應過來他給郭氏說了什麽。


    “朕說了什麽?”


    女官繼續低眉順眼:“就是先前陛下所言選妃之事……”


    “太後說讓陛下去看看。”


    選妃?


    曹芳臉上頓時掛上了許多無奈的笑。


    合著是這事兒……去倒也無妨,可問題是……現在還有不少政事要處理,雖然大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就算這樣,不處理也不行啊!總不能堆……


    下一刻曹芳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神色驟然變得輕鬆了起來。


    也是!


    既然是一些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這種的又不一定要他來處理啊!


    “那個……”


    他直接轉頭向一側站著的那個內侍。


    “你是叫那個什麽……楊貳,對吧?”


    “迴陛下,是!”


    聽到迴答,曹芳直接伸手一指桌麵上那堆還沒進行批閱的奏疏:“你去將這些東西送到中書監。”


    “讓他們先批閱審核一遍,然後再篩選出部分重要的給朕拿迴來,此前你就在中書監候著!”


    “可懂了?”


    楊貳點頭:“喏!”


    話音剛落,曹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那個女官在前麵帶路,也不知為何,這次郭氏選定的地方卻並非她的寢宮,反而是尋常沒有多少人去的花園。


    一路走出去許多,曹芳眼神才不經意間往側麵輕輕瞥了一下。


    隨即輕微的動靜傳來,他才徹底放下了心,腳下也才穩起來了許多。


    直至快到了,那個女官側開身子,將速度降了下來。


    看見這個舉動,曹芳微微一笑。


    無所謂了,反正他上次又不是故意的,若是真的有意,又何須做出那等齷齪事情?


    下一刻,女官聲音就響了起來。


    “陛下,太後囑托過,說讓你來了先躲著看看就好……”


    曹芳眉尾挑起,看著麵前女官。


    你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還有讓皇帝躲起來的?真不是開玩笑?


    就算不是皇家,你去普通人家裏做客,然後還要讓對方家裏的主事人避開?


    這樣多少有那麽點說不過去吧?


    隻是目光落到那女官身上,她卻依然極其堅定,隻是牙齒卻在下意識間咬上了嘴唇。


    不得不說,身居其位這麽久,曹芳身上也開始逐漸有了屬於皇帝的那種威嚴。


    或許是他人腦補,但就事實而論,這確實是真的。


    過去半晌,曹芳則是伸了個懶腰隨口說道:“無所謂了,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反正我也就是來看看而已。”


    聲音落下,那個女官瞬間便輕鬆了起來。


    說實話,曹芳若是始終堅持……她也不能阻攔,要知道他畢竟是皇帝啊!


    天底下敢攔在皇帝麵前的,不是死了就是死了……唯一有區別的,就是死的方式。


    至於她,很顯然就不是其中之一……


    “臣女謝過陛下……”


    ……


    宮外,一個身著宮中衣裳的內侍駕馭著馬車,最後在杜預等人盤下來的小院子門前停下。


    而後他便淋著雨跳下馬車動手在門板上敲了起來。


    好在雨聲並沒有多大,很快院子內就響起了杜預的聲音。


    “何人敲門?”


    下一刻內侍那特有的聲線就在門外響了起來:“杜都督,還請開門。”


    “咱帶著陛下的詔書……”


    而後院子裏便響起了一陣噪雜。


    院門也直接應聲而開。


    杜預的身子就出現在了內侍眼中。


    “杜都督還請出來接詔……”


    “陛下特有囑托,此詔不宣,另有口諭予你。”


    杜預眼底一抹意外浮現。


    密詔?


    還是?


    但他也沒有去過多思考,當即就自門內走了出來,而後對著內侍手上的詔書行完一禮。


    內侍雙手托著密詔送了過去,在杜預接過後,他就走了兩步上前。


    “杜都督,陛下口諭:此去東萊,練好海軍,過後會打造戰船予你,但是此前,你必須訓練出來一批足堪在海上對敵的軍士。”


    “未來首先要做的,就是攻破建業,這是你海軍的第一個目標。”


    “日後,海軍要麵對的事情也絕不止眼下這麽一點!”


    “你所招攬的六人,朕也給你想要的!”


    “全部予他們軍職並魚符!!!”


    說完,內侍就退出去兩步,而後朝著杜預行禮道:“杜都督七人的軍袍和魚符都在車架之上。”


    “陛下有言,拿好東西就上路吧,莫要再拖延了!”


    魚符……


    杜預略略思考了一番後抬頭看了過去:“可敢問這魚符是?”


    那個內侍直接開口:“同虎符,僅海軍可用,日後領兵對人,對符!”


    說完他就直接退了開來,轉身鑽進了雨幕之中。


    杜預看著那個內侍離開的身影,眼睛就眯了起來。


    這個人……絕不簡單!!!!


    直到這時,院子裏麵剩下的幾個人才鑽了出來。


    “元凱,怎麽迴事?是誰?”


    杜預轉頭一笑,而後將手中詔書在六人眼前晃動一下:“沒什麽。”


    “是時代!”


    “一個屬於我們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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