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漢子身影斜刺著飛身來到汪通身邊,箕開的五指,就像五把鉤,直向汪通前心抓來,尖銳的指力在手指沒有觸到對方的肌膚之前,就先透衣直入。顯示著這人手指上的力道。

    汪通自然知道對方不易打發,已經插手管了這件事情,就不能半途而廢,也隻得勉為其力了。

    就在這人鋼鉤一樣的五指幾乎要碰到汪通的衣服的時候,汪通突然擊出右手,這一掌是貼著小腹往上猝然提起來的。

    “噗!”的一聲,兩隻手合在了一塊兒。

    緊接著雙方的身子簌簌一陣子疾擅。這人咆哮一聲,左手突然如電疾出,直向汪通咽喉上戳去。

    甩首滑足,“嗤!”的一聲,汪通一下由對方的足前滑過。雖然沒有被對方的手指擊中,卻是擦麵而過。情形是險到了極點。

    兩個人合在一起的右手在一霎間分了開來。

    動手過招,講究的是製敵於先機。

    這人在一式“分花手”失誤之下,已經知道失了先機,緊接著使了一招“浪卷旋風”,就像振翅猝起的大雁,身影自然是夠快的。汪通眼明手快,在這個骨節眼上自然不會放過。

    雙方的身影好像是一樣的快,好像是重疊過空的一雙大雁。

    席棚裏如何容的下這般身手,驟然間卷起了一股狂風,膽小的忍不住都失聲大叫起來。

    叫聲未停,兩個人已經雙雙落地。

    汪通直挺挺的站在地上,他左腳虛點,氣定神閑,有再次出手的準備。

    對方那個人卻高高地落在白木長案的角邊上,彎著一條腿,雙臂平伸,臉上表情極其猙獰。隱隱現出一種灰色,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一顆黃豆大小的汗珠。

    “好朋友,擱著你的,今天我認栽了。”這人由鼻子裏哼出一股長氣,故作從容地說道:“報上萬兒來吧,我們結了親,散不了啦!”

    汪通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緩緩的說道:“不辭風霜行萬裏,眼看黃河蓋頂來!”

    那人陡然為此一震,驚不住肅然起敬的抱一下拳,說道:“尊駕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萬裏黃河追風客’汪……”

    汪通不等他說完,就插嘴道:“知道就好,相好的,我已經對你破格留情了!”

    那人從得到對方的身份之後,卻是吃驚不小,然而他也不是弱者,尤其是不敢壞了身邊那位主子的名頭。

    “嘻嘻!好說,好說,”這人勉強地笑著說道:“姓朱的今天敗在你這成名的俠客手裏,雖說是麵上無光,到也沒有怨恨,還是那句老話,白家的事你少管,無論如何,這個梁子你結下了。”

    話剛剛說完,姓朱的已經縱身下地,身上雖然有傷,他卻偏要逞強,一點也不表現出來。

    汪通肩頭微幌,翩翩然就像一隻白鷺,攔在了他的麵前。

    姓朱的一翻白眼珠,後退一步,冷聲笑道:“汪大俠,這是不是叫我走路?”

    汪通抱拳說道:“豈敢,足下身手不凡,汪某險勝半招,不敢托大,朱朋友也報上個萬兒吧。”

    姓朱的冷冷怪笑一聲,聲如怒雁地說道:“汪大俠這兩句話,真比罵我還厲害。好吧,既然如此,朱某人有兩句心裏話見告。”

    汪通說道:“洗耳恭聽。”

    姓朱的冷笑一聲,說道:“今天你賞了我一掌,隻怪姓朱的學藝不精。剛才我已經說過,你我已經結了親,這個梁子解不了啦!隻是白家的事情,朱某人仍要勸你,你少管,哼哼。說一句不怕你汪大俠見怒的話,隻怕你也管不了!”

    汪通寒下臉來,頻頻點著頭說道:“這是很承情了,朱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姓朱的冷森森的笑道:“敗將不敢言名,再說姓朱的今天是為人當差,吃人家的飯。”

    “那麽請教貴主子的大名……?”汪通說道。

    “汪大俠你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姓朱的說道、

    “人去留名。不枉你我兩個幸會一場!”汪通說道。

    這句“人去留名”,很明顯觸痛了姓朱的神經,他臉變得鐵青,點了一下頭,說道:“汪大俠苦苦逼我說出,不敢不遵,隻怕我這一說出,尊駕與敝主人就要難免一見了。”

    這“難免一見”實在是“結上梁子”的意思。

    汪通很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箭在弦上,不容不發。他已經沒有辦法脫身了。

    汪通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是足領盛情了。你說吧!”

    姓朱的點頭說道:“我家主人也同尊駕一樣,忌諱別人直唿其名。江湖上到也有兩句詩歌映射他老人家……”

    汪通說道:“洗耳恭聽!”

    姓朱的嘴角牽出了一絲神秘的冷笑,隨即緩緩向外走出。

    在場的人目睹了他這等身手,哪一個敢招惹他,王通不阻攔,已經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前來阻攔。一時間紛紛閃身讓開,眼看著這個姓朱的身影,慢慢的走出棚外。

    姓朱的腳下走著,嘴裏唱著歌:

    夜來細數墳頭鬼,金雞三唱早看天。

    在場的人都不明白他唱的是什麽,當然更難以琢磨出兩句詩歌的含義——隻有汪通例外,他竟然呆呆的怔住了。

    大夥忽然間發現姓朱的走遠了。爆發出一陣躁動。

    白家二管事廖武閃出來問道:“那個老小子溜了,汪大俠是否要留住他?”

    他竟然也唿汪通為大俠了。

    一時間,幾十張嘴都開了腔,有人叫著要去報官,有人責備汪通不該把他放迴去,這叫“放虎歸山”,再想擒他就麻煩了。

    汪通隻是頻頻苦笑。他一聲不哼的有一旁拿起剛才白九爺給他的銀帶子搭向肩上,轉身走出,一直走向老槐樹下的戰馬。

    白九爺一聲不響地跟了過來。

    “汪大俠,你救了我白鋒的命,也解了白府一次大難,我給你磕頭……”說著就要跪下去。

    “不敢!……萬萬不敢!”汪通一隻手拉住了他,白鋒再也跪不下去了。

    “汪大俠……”

    “白九爺不要這麽稱唿我,……就叫我汪通吧!”汪通勉強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臉色一隻和沉重,心裏壓著一塊千斤巨石。

    “請轉告貴宅主人,盡早提防!”汪通說道。

    “這……”白鋒還是沒有明白,問道:“真有這麽嚴重嗎?”

    “比你想的還要嚴重的多。”汪通說完這句話,已經翻身上了馬背。

    白鋒扣住了他的馬韁繩,暫時不讓他走。

    “這……汪先生,你能不能說的更清楚一點?……”白鋒一麵說,一麵迴過頭來連連揮手,把四五個看熱鬧的人攆開,才又迴過身來,向著汪通苦笑著說道:“是……哪道兒找上咱們了?”

    汪通點了一下頭。

    “是哪道上的?”白九爺問道。

    “哪一道都不是!”汪通語言冰冷,說道:“且比哪一道都厲害!”

    “這……老天……爺!”白鋒的嘴張的老大。“他總得有個姓和名吧?”

    “當然有,……隻是我說出來你也不知道。”頓了一下,汪通又接下去說道:“不但你不知道,這裏隻怕沒有一個人知道。”

    汪通略一遲疑,看著這位白家賬房說道:“也許你家姑娘有所耳聞。”又搖搖頭:“不……她太年輕……無論如何,請你們姑娘這幾天不要出門,她總還算是一把手,比起官府那幫子酒囊飯袋來要強的多了!”

    白鋒一個勁兒地點著頭,也是有點頭的份兒。心裏卻在犯著嘀咕:她一個姑娘家還能有什麽大能耐?隻是對方這麽說,他也隻好聽著。

    “剛才那個姓朱的曾經交給九爺一件素帖。”汪通說道。

    “啊!要不是你說起,我到忘了!”白九爺一麵說,一麵從衣袖裏取出了姓朱的交來的那張素帖。

    汪通接過素帖在馬背上展開。

    那是一張在桑皮紙上用紅筆書寫的字帖,細讀之下,竟是一首打油詩:

    黃金萬兩名一條,

    算算一共有多少,

    秋分白兔實可愛,

    引得金雞振翅來。

    沒有上款稱唿,卻在尾句之下蓋有十個朱砂印跡,一隻長尾展翅的雄雞。

    汪通讀罷神色更加沉重,很久沒有說一句話。

    白鋒眼巴巴的說道:“前兩句我省的,不是一萬兩黃金買一條命嗎?後兩句我可就不明白了。”白九爺說道,

    汪通歎息著說道:“說的已經很清楚了。’秋分白兔’說的是八月十五月圓之夜,……末尾那句‘引得金雞振翅來,就說明對方要親自上門來提取了’。”

    白鋒頓時大吃一驚。說道:“這……是這個意思嗎?”

    “錯不了!”汪通發愁地問道:“今天幾號了?”

    白鋒屈指一算,說道:“四號……啊……不,五號了!”

    “還有十天時間,卻是夠緊迫的了!”汪通在馬上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這件事情不要聲張,否則有不測之災,隻能在暗中進行,快快稟報你家主人,著手準備一切把!”

    白鋒驚得半響才合上了嘴。說道:“這個人準是個瘋子,我家老爺就算有兩個錢,就是變賣家產,也難湊黃金萬兩之數呀,我是賬房,再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三千兩也許能湊的出來,這萬兩黃金,簡直是做夢……嗨嗨……這是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來的,這不是存心活擺布人嗎!”

    汪通冷笑著搖搖頭說道:“句我所知,此人平生行事,手很心毒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白九爺,你就趕快通知你家主人,仔細盤算,商量對策吧!”

    白鋒點點頭說道:“也隻好如此了……”忽然垂下淚來,說道:“汪先生,你可曜設法救救我家主人一命呀!”

    汪通先是一怔,隨即點頭說道:“大丈夫演出比踐,七天之內我一定轉迴,至於能否救的了你家主人,卻是沒有把握。……總之,我必當盡力而為就是了。”

    白鋒聽了這個口信兒,情知他們武林俠義道中最重諾言,料想汪通必定不會反悔,無論如何,總算在萬般絕望之間,有了一線希望,心裏也就略見輕鬆。

    經過這麽一耽誤,汪通是非走不可了。

    汪通在馬上抱了一下拳,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駒希津津一聲長嘯,絕塵而去。

    白鋒隻是看著汪通逐漸遠去的背影發呆,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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