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燒得有點意識模糊了,她隱約開始胡思亂想,自己不會死在這裏吧?要不要打120?但是發燒就打120,會不會太小題大做。可自己也爬不起來去醫院。許黎明昏昏沉沉又睡了一會兒,而後驚醒,原來是手機砸在了臉上。她摸了摸被砸痛的鼻子,翻了個身蜷縮起來,打開萬年不發一條的朋友圈,拍了一個比耶的手勢。配文:“發燒了,好難受。”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見。點了發送鍵後,她又不知不覺睡著了,再醒來時,是被敲門聲驚醒的。許黎明咳嗽著,艱難地爬起身,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暈倒似的,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家怎麽這麽大,從臥室走到玄關好累。打開門,清涼的微風吹醒了許黎明,她擠掉燒出來的生理性的眼淚,看清了門外的人影。“白天。”她笑笑說,然後腿腳止不住發軟,緩緩往門外倒去。第42章 她起初還以為自己燒迷糊了產生了幻視, 直到臉頰接觸到冰冷的雨水,這才發覺,眼前站在門口的真的是陸白天。她好像是跑來的, 穿著雨衣,整個肩膀都是雨水。被打濕的臉蒙在雨衣寬大的帽簷下,紅彤彤的。許黎明把臉埋在她濕透的肩膀上,冰冰涼涼的, 很舒服。“你別出來,快進去!”陸白天下意識扶住她, 又怕自己身上的雨將她打濕,隻得在門外脫了雨衣, 小心翼翼將人扶進門。許黎明顯然是燒糊塗了, 寬大的睡衣領子敞開到胸口,渾身上下染著不正常的紅色, 好像一隻熟透的蝦。隻有眼睛亮晶晶的,因為含著淚。陸白天將她穩在玄關處,待人不會再往前倒,這才迴身收好雨衣, 放進隨身的塑料袋裏。又拿起門口涼透了的外賣,輕輕關上門。可能因為外麵一直在下雨,沒法開窗, 所以屋子裏透著一股悶熱, 空曠的房間沒有一點人氣,隻有茶幾上還擺著昨天許黎明吃剩的外賣。陸白天短短看了一眼,就扶著許黎明, 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陸白天的手冰冰涼涼,像解暑的冰棍, 許黎明不自覺將臉貼在她掌心,汲取涼意。“你怎麽來了?”許黎明聲音黏糊糊的,透著平日不會有的親昵。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更紅一點,陸白天偷偷將手收迴來,軟聲道:“我看到了朋友圈。”她這些天一直在照顧母親,情緒從早到晚緊繃著,除了請假那天以外,很少碰手機。“我給你發消息,你也沒迴我。”許黎明說。陸白天頓了頓,沒迴答。那天將母親送到醫院後,她就看到了許黎明的消息,但那時她精神崩潰,不知道該說什麽。“對不起。”陸白天輕輕道。“別說對不起。”許黎明眼前又開始旋轉,她往靠背上倒去,腦子生鏽般地轉了轉,“你家裏出什麽事了?”“沒什麽事。我媽媽生病了,在照顧她。”陸白天寥寥幾句迴答,“你吃退燒藥了嗎?”“吃了。”許黎明說,她指了指桌上的藥盒。“那她的病好點了嗎?嚴重嗎?”女孩帶著涼意的手抽走了,許黎明抬起朦朧的雙眼,察覺了陸白天身上的不對勁。她看起來很疲憊,雙眼通紅,眼下青黑,臉色又是蒼白。“不嚴重,快好了。”陸白天說。陸白天迴身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終於在茶幾下麵找到了藥箱,於是沉默地拿出來,翻出體溫計,遞給許黎明。許黎明沒動,她睜著充滿霧氣的雙眼定定看著陸白天。陸白天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僵硬,手上的動作也開始雜亂無章,她拿著體溫計的套子甩了甩,發現不對,又摘下套子。“你……”陸白天本想叫許黎明自己來,但眼看著對方病得嚴重,於是慢慢上前。將手伸進了許黎明寬鬆的領口。許黎明配合地將手抬起,陸白天移開眼睛,把溫度計放到她腋下,手迅速抽出。但還是碰到了一片聳起的柔軟,心隨著冷不丁的觸碰震顫。許黎明沒穿內衣。陸白天忙忙叨叨收起體溫計,囑咐她等五分鍾,然後自己轉身離開,在客廳角落看見了空氣淨化器,於是蹲下身子。她起初不會用,擺弄了半天才打開,微微的風湧出排氣口,吹動了不知是汗濕還是雨淋的碎發。轉過身時,許黎明已經歪在沙發上又睡著了。陸白天鬆了口氣,她看著睡著的女孩發了會兒呆,然後上前給她披上毯子,走到廚房接了點水,又打開冰箱,拿出上次來冷凍的冰塊。當時是想用來喝冰飲料,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將兩塊厚厚的洗臉巾打濕後疊在一起,時間也過去了五分鍾,陸白天走迴客廳,喚醒了許黎明。“許黎明,迴房間睡好不好?時間到了。”許黎明睜開眼睛,僅僅五分鍾,她好像昏睡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舉起酸痛的胳膊,拿出仿佛熱水燙過的溫度計。“39度8。” 陸白天聲音緊張,“這麽高,你得去醫院。”“沒事。”許黎明說,她搖頭,“去醫院也是吃退燒藥。我想睡會兒。”外麵還在下雨,這樣子出去,萬一淋了雨,恐怕會燒得更重,陸白天這樣想著,於是同意了。“那如果睡醒後還是這樣,我們就去醫院,好嗎?”陸白天說。她的聲音落在許黎明耳朵裏,好聽得讓人恍惚,許黎明心軟了軟,道了聲好。許黎明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雨聲,世界好像被這樣的大雨填滿,而在雨水組成的海洋裏,房間像一葉孤舟。還好還有陸白天,許黎明昏昏沉沉地想,她在昏睡中聽到了陸白天的聲音,有人給她額頭放了一層冰涼。有人給她幹裂的嘴唇滴了兩滴甜絲絲的水。她陷入了無邊的昏睡,再醒來時,外麵的雨聲小了些,但天空還是黑壓壓得沉,屋子也被暗色籠罩,看不出幾時幾刻。有那麽一個瞬間,她以為屋子裏仍然隻有自己一個人,像曾經無數次睜眼的夜晚,或是清晨。直到聞見飄到鼻尖的香味,她才像傀儡喚迴了魂魄,撐著身子爬起來,指尖多了幾分力氣。“白天?”她輕聲說,但沒人迴應,於是她艱難地爬起,穿上拖鞋走出門。她身上全是汗,但燒似乎退了一些,因為雖然腳步仍是虛浮,但眼前不再天旋地轉。客廳的香味比臥室還濃,她聞得出是湯的味道,濃濃的香味和熱氣填滿了空蕩的房間,茶幾上放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洗的水果。還有一盆從陽台搬過來的盆栽,這是唯一沒幹死的一盆,此時被做了緊急搶救,半幹枯的葉子上灑滿珍珠似的水滴。許黎明覺得那陣熱氣順著鼻腔,一直湧進心底。廚房是開放式的,她抬眼就能看到陸白天的背影,女孩正將頭發用一個鯊魚夾夾在腦後,低頭品嚐勺子裏的湯。似乎對味道很滿意,輕輕蓋上鍋蓋。她聽見了許黎明的動靜,忙轉過身:“你醒了?我做了魚湯,你等會兒喝一點。”也許是生病令人脆弱吧,明明是溫馨的場景,許黎明眼眶卻有些發熱,她嗯了一聲,擦掉了額頭沾著的薄汗。“你買了這麽多東西?”許黎明說,“我把錢轉你。”陸白天搖頭:“不要。”陸白天快步走過來,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體溫計,被許黎明先一步拿起。“我沒事了,自己來。”許黎明說。她真的好了很多,頭腦不再渾渾沌沌之後,就不好意思再麻煩陸白天。燒確實退了一些,37度9,已經算是低燒了,許黎明放□□溫計。“我來幫你吧。”她走向廚房,衣擺卻被人抓住,被拽著原地轉了個圈,重新麵向客廳。“別,你好好休息。”陸白天雙手扯著她衣服說。現在清醒了,看陸白天眼下的烏青便看得更真切,許黎明忍不住伸手,在她眼睛下摸了一把。突然的觸碰讓陸白天不知如何反應,竟任由她摸。觸感溫熱綿軟,許黎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伸手,她的指尖僵在半空,有點想把它剁了。然後兩人同時鬆開手轉過身,一個去打理魚湯,一個低頭看花。“你這幾天很累吧?”許黎明心懷歉意,陸白天已經夠忙的了,卻還要抽空來照顧自己。早知道不發那個朋友圈了,她雖然是存了那麽點想引起白天注意的心思,但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出現在門口。即便是家人,都不會吧……許黎明心裏有點亂。她拿起手機,除了幾條室友群裏的問候外,就隻有秦朝鶴的剛發的一條短信:“喂,剛看見朋友圈,你還活著嗎?”她迴複了一句淺活,然後點開朋友圈。哦,她把薛怡和許屏蔽了。那邊鍋子從灶台上拿下的聲音清脆,一陣叮叮當當過後,陸白天才迴答:“沒事的。”“我不累,我媽媽她就快出院了,再過幾天,我就可以迴學校。”誰會信她不累呢?許黎明看著一半綠一半黃的葉子,明明臉色那麽差,像一碰就碎的枯葉,打眼一看,根本分不清到底發燒的是誰。可她對此諱莫如深,許黎明不禁開始擔憂,她說她媽媽沒事,是不是也在隱瞞。“白天,我可以看一眼你的手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