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將襯衫拿起來塞迴衣櫃,幫她疊好襯衫的人正坐在桌前低頭看著書, 沒做反應。“謝謝。”許黎明說,她歪頭去看陸白天麵前的書本,“這麽晚了,還是周末,就別學習了吧,早點休息。”她見陸白天不說話,於是伸手把書拿過來,白色封皮上板正印著:《電影批評》。她合上書,把書放迴書架。忽然生出疑問:“你這麽喜歡寫作,為什麽不去報戲文專業,要來學導演?”而且說實話,雖然影視行業不分家,但陸白天的性格確實不適合導演,她更適合單純的創作。陸白天手緊了緊,開口:“我,我都喜歡。”許黎明看出對方在含混,但沒再問,隻是點點頭,說了一聲好吧,然後爬上樓梯,翻身上了床。隻有兩個人的寢室非常安靜,許黎明拿起手機看著,靠在床頭,等待麵膜幹在臉上。床下的陸白天走進了衛生間,隨後嘩嘩的水聲傳來。水聲停止,陸白天卸了妝,迴歸了清淡的麵容,穿著睡衣走出來,頭發還濕噠噠垂著,水珠洇濕了淺色的睡衣,貼在胸口。她沉默地洗好衣服,掛在窗外,然後拿起吹風機,怕影響許黎明,開了最小一檔的風輕輕吹著。許黎明想告訴她自己沒睡著,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思根本沒在手機屏幕上,而是一直關注著陸白天的一舉一動。她索性放下手機,下床撕掉麵膜。“白天。”許黎明開口。陸白天一怔,她忙將吹風機關掉,放在桌上:“你要睡了嗎?我不吹了。”“你沒有吵到我。我也不困。”許黎明搖頭,她走到陸白天麵前,微微俯身。陸白天便朝後仰去,剛才洗澡後好不容易散去的熱氣再次爬上麵龐,她不自覺偏頭避開許黎明身上的香氣。好像那香味能化出雙手,伸向她臉似的。“你不對勁。”許黎明肯定地說,她將自己的大靠椅拉過來坐下,居高臨下看著陸白天,“你從剛才就不對勁。”陸白天將頭偏得更遠,手縮在衣袖裏撚磨許久,才輕輕開口:“我沒有。”“一開始還好好的。”許黎明抱著雙臂,視線滑過陸白天的側臉,“從我揍了那個流氓後,你就不開心了。”陸白天沉默。她偏頭看著桌前的牆壁,上麵還殘留著上一任學生的隨手塗鴉,什麽也不說,隻是搖頭,眼圈卻慢慢有了顏色。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不開心。但她忍不住,陸白天覺得自己變了,或許是因為許黎明對她太好,她居然因為這樣的好學會了任性。陸白天,你不能這樣,許黎明喜歡誰是她的自由。可是……“可是。”陸白天終於開口,她聲音像撥動的弦,顫顫巍巍的,“她對你不好。”啊?許黎明一愣。“她不會珍惜你的好,她不喜歡你,湯倩說你壞話的時候,她從來不反駁。”陸白天聲音很輕,她好像快哭了,但話卻沒停。“你送給她的花,她隨手就扔了,送給她的禮物,她也轉手給了別人……”許黎明,你喜歡別人,喜歡誰都可以。你不要喜歡她了好不好?最後這句話陸白天沒有說,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攪和別人感情的壞人,但她也不想看著許黎明仍一頭紮進去,枉費心機。陸白天偷偷擦掉了一滴眼淚。許黎明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有些懵懂,但很快理解了陸白天的意思。原來陸白天是誤會了,以為自己還在對林晚心存幻想。“我沒有喜歡林晚。”許黎明直截了當,“我揍那男人也不是為了林晚。”她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上輩子被綠過的事情,斟酌了一下語言,最後說:“我和那個男的有仇,你信嗎?”“說他是流氓,就是找個借口,想打他一頓。”陸白天眼淚越流越多,她用睡衣的袖子擦著,但還是點頭。許黎明說了,她就信。“你哭什麽?你放心,我苦海無涯迴頭是岸,早就不喜歡她了。”許黎明被她悶聲流淚的樣子惹得想笑,但沒笑。繃著臉遞給陸白天一包紙巾。陸白天聽見許黎明說不喜歡,也知道自己誤會了,終於放下心,後知後覺地被尷尬淹沒。將臉埋在了紙巾裏。小聲解釋:“我就是怕你,又被戲弄……”好可愛。許黎明盯著隻露出毛茸茸碎發的陸白天,心底有個地方在叫囂。她擔心自己的樣子,動不動就流眼淚的樣子,都好可愛。許黎明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涼水,壓下了心底的喧囂。“那是我的杯子……”陸白天又在紙巾裏,小聲地說。“對不起。”許黎明連忙將杯子放下。然後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第41章 水雖然涼了, 但是流過舌尖時,甜津津的。許黎明重新爬上了床,整個人放鬆在鬆軟的床鋪裏, 聽著陸白天走動的聲音,燈被關上,寢室陷入空曠的黑。直到又躺了一會兒,黑暗裏朦朧的擺設才重新進入視線, 窗子沒關嚴,窗簾靜靜地飄。許黎明沒有一絲困意, 她翻來覆去一會兒,將頭擱在欄杆上開了口:“白天, 你睡了嗎?”“沒有。”清淺的嗓音在對麵響起。“你不困嗎?”許黎明沒話找話。“困。”陸白天輕輕迴答。“那晚安。”許黎明說, 她把掌心放在小腹上,闔眼躺了會兒, 怎麽也睡不著。於是又忍不住開口:“白天,你睡著了嗎?”對麵的床鋪無言片刻,最後還是耐心地迴複:“沒呢。”聽見她沒睡,許黎明更是肆無忌憚:“白天, 你一直待在這裏嗎?”“嗯,我出生就在這裏。”陸白天迴答,“但我是湖北人。”許黎明翻了個身, 她沒去過湖北, 思考良久後:“我喜歡吃熱幹麵。”陸白天也動了動,床隨著她倆的動作搖晃:“我從來沒迴去過。”“為什麽?過年呢,不迴老家麽?”許黎明開始對陸白天的身世產生了好奇。“不迴。”陸白天說, 她似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事無巨細地迴應, “我媽媽和家裏關係不好,十幾歲就離開家了。”這些年她和媽媽一直猶如浮萍,在這個地方無根般浮浮沉沉。原來如此,許黎明睜眼看著黑壓壓的天花板,又隨口問:“你高中是哪個學校啊?”這迴對麵沉默更久,久到許黎明以為對方睡著了,夜色中才又響起陸白天蚊蠅般的聲音:“芳坪中學。”許黎明差點坐起來,她半撐著上身,十分驚訝:“你也在芳坪?我高一高二都在那裏,怎麽沒見過你?”按理來說,陸白天應該和她是一屆的。“我,不太愛出教室。”許黎明慢慢鬆了手臂,躺迴柔軟的被窩,心裏的漣漪漸漸平靜,也是,白天應該是那種每天坐在第一排,連課間都在刷題的學霸。自己成天除了玩就是玩,隻有轉學後才開始發憤圖強,哪兒會認識陸白天。“你高二是哪個班的?”無意中發現兩人早就有過交際的許黎明有點興奮。“實驗三班。”許黎明哦了一聲,她將一隻胳膊枕在腦後,那應該的,她在普通班。不過林晚應該在她隔壁,自己當時常趁著課間去騷擾林晚,不知道有沒有撞見過陸白天。真可惜,那會兒不認識。許黎明在嗓子眼裏發出歎息,歎著歎著就睡著了,全然不知曉,對麵剛才說困了的女孩,睜著雙眼看了半夜的漆黑。陸白天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入睡,八九點鬧鍾響起,在躁動的鈴聲打破清晨的刹那,她就迅速地將其按掉了。許黎明沒有被吵醒,她隻是翻了個身,把被子夾到雙腿之間。陸白天鬆了口氣,無聲無息地下床,走過許黎明床位的時候,踩著椅子幫她蓋被子。許黎明的睡褲擼到了大腿根,露出兩條筆直的長腿,把被子夾得很緊,腰都露在外麵。陸白天紅著臉拽了半天,最後用床邊的靠枕代替被子,這才將被子解救出來,嚴嚴實實蓋好。雖然是晚春了,但寢室裏還有陰氣,容易著涼。做完一切後,陸白天這才鑽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穿好衣服溜出寢室。她今早還有兼職,是去做家教,上次那個男人雖然兇,但推薦的這家人人很好,還會給她準備早餐。每次有人對陸白天好時,她總會很不適應,總想多為對方做點什麽來抵消這種不適應。所以每次去那裏時,她都會給女主人帶一束花。今天趕時間,陸白天沒來得及去花店,還好地鐵口有位老奶奶在擺攤,她便買了幾朵沒包裝的白玫瑰,小心翼翼捧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