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看了一眼裴靖示意他不要插嘴,又扭頭繼續道:“所以裴姨也是如此,她眼見自己的寶貝疙瘩被我這個老女人惑了心神,又怎能不作出點努力?但妹妹恐怕也看得出來,裴姨和裴靖都是同樣外柔內剛的性子,要讓裴姨直接反對,恐怕裴靖早已跳將起來,要麽出家落髮,要麽遠走高飛了。而且他既是為我做了什麽,縱是刀山火海,我說不得也得跟著。若真是那樣,恐怕妹妹現在看到的也不是這般靜水流深的場麵了。”


    繆真輕輕扭過頭去不看安晴,這姿勢她讀得明明白白:同我說這些,是要我羨慕你們是有多麽鶼鰈情深麽?


    安晴嘆了口氣,緩聲道:“姐姐說這些,隻是想說,恐怕妹妹和裴靖都想錯了裴姨了。姐姐實話跟妹妹說罷,裴姨經裴靖這般一遍遍地表明心思,自然早就知道我跟他的事了,然而她現在仍是裝作不知,自然是打定主意不同裴靖正麵衝突的。妹妹也知道,我們裴顧兩家向來交情不錯,裴姨又一直把我當女兒疼著,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她雖然恨我,卻還是顧著舊情,不肯就這般與我家撕破了臉的。若真像妹妹所想的,裴姨當真計劃著把妹妹往裴靖懷裏一塞了事,莫說我家會如何,單說裴靖,還不是要恨透了裴姨,而後生生把母子的情分全給斷送了?裴靖娶了誰,還當真重要過裴靖認不認她這個娘麽?——況且,若裴姨當真要來個出其不意,今日席上又怎會對繆姨如此熱情,做出這般打糙驚蛇的舉動?”


    繆真總算是迴過頭來看她,淡淡道:“那麽依姐姐的意思,裴姨究竟是要如何打算?”話語裏總是有掩不住的諷刺,然而好在她還省得此事——起碼是做主要將她嫁給裴靖一事——是絕對與安晴無關的,是以並沒有對她有什麽恨意,但是女人間的糾葛,中間又夾了個男人,又怎麽能清楚得了。


    安晴不禁感激上蒼,心說還好繆真是個理智的,若再來個丹楓那樣的脾氣,她還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撐得住。


    她柔聲解釋:“依姐姐的猜測,裴姨是預備給裴靖多來一個選擇的。——今日裴姨如此對繆姨,想來不僅隻我一人瞧出個中深意來,廳裏在座的又有哪個不是慣於猜人心思的?到時小半個落霞都知道裴繆兩家有意結親,——當然,隻是有意而已。於是裴靖之前與我之間有什麽的流言不攻自破。而且生意人之間,寒暄時難免要跟裴靖說上幾句,比如繆家的閨女蕙質蘭心,繆家的閨女亭亭玉立,繆家與裴家門當戶對,真是天作之合之類的話。裴靖自不會人人都解釋一遍,說裴繆兩家並沒有這個意思的。有道是三人成虎,且在別人眼裏我隻是個棄婦,又大了裴靖七歲之多,哪及得上妹妹水靈可愛,大方得體,又對……”


    後麵的話卻是不方便說了,安晴索性隻笑了笑:“有個比較,怕是裴靖也會總有那麽一天,覺著自己選錯了人吧?更何況有妹妹這個妙人兒在旁邊比著,我又怎麽淡然得起來?到時我和裴靖因為妹妹鬧僵了,裴靖一個賭氣,當真便答應了這門親事……”安晴說到這裏便也住口,隻搖頭慘笑道,“這樣,結局不是更完滿些?”


    裴靖忙上前一步按著她肩膀,想要說聲不會如此,然而畢竟繆真還在,若他當真開口,怕是安晴方才說的那番話也便前功盡棄了。


    繆真突笑道:“姐姐當真生了一張利嘴!”話語裏卻沒多少敵意,想是心裏已認可安晴的推斷。隻是她被安晴生生從受害的一方說成了破壞她和裴靖感情的潛在威脅者,這個彎便怎麽都轉得有些困難。但讓她心裏舒坦的是,安晴口口聲聲將她擺在了一個高於安晴自己的位置,說得樣樣比她強,隻她在旁邊比著,她就覺著備受威脅。


    被自己情敵如此誇獎,她一時竟不知該用何種心情來對待了。


    裴靖此時也斟酌著開口:“我不知這樣說妥不妥當,隻是……我真是一個死心眼的人,並不是說誰比誰更好,我就更喜歡誰的。妹妹可能不知道,從小我就認定了她,十幾年來,我都一直等著她。本以為我這輩子註定要和她錯過了,但是現在上天又給我一個機會,除了牢牢抓住絕不放手,我又有什麽其他的選擇呢?正如陽兒所說的,有時候明知不可理喻,卻還是一頭栽進去了。旁人覺得不理解又怎樣,我們甘之如飴。”


    安晴覺著臉上有些燙,心裏有些癢、有些疼,這樣當著別人的麵說這些肉麻的話,大概無論對裴靖還是對她都是第一次,有一點當眾剝光了給人看的尷尬,又覺著有些感動,有些驕傲。


    繆真苦笑一聲,輕聲道:“我知道了。我不是傻子,縱是你們方才勸我的這短短的時間,也已經夠我看出,你們之間已插不下任何人了。你們之間的這種……默契吧,我雖羨慕,但君子不奪人所好,別人穿著好看的衣裳,卻不一定是適合我的。除了祝福之外,我還能說些什麽呢?”


    說著便向兩人福了福,轉身之後又想起來,迴頭低聲道:“不介意的話,我想把你二人的事告訴我爹娘,可好?本來……我並不反對的,現下總要給個合適的理由才能讓我繆家置身事外,是不是?”


    安晴和裴靖都點頭,又輕聲道歉:“抱歉,把你扯了進來。”


    繆真笑著搖頭:“不知我者問我何求,知我者為我心憂。我祝姐姐與裴哥哥能得著個善果,也教我對婚姻多一些憧憬吧!”說完當真頭也不迴地走了。


    安晴輕舒一口氣,又推裴靖道:“咱們也迴吧,在外頭蹉跎這許久,怕是有不少人都覺出不對來了,不知在心裏要編排出多少個連本的段子來呢。”說完想到他倆今晚怕是再沒什麽獨處的機會了,於是又抓緊機會囑咐道,“千萬待裴姨開開心心過完這個生日再說旁的,你為人子這許多年,總不能為了個女人便把孝道給忘得一幹二淨吧?”


    裴靖一邊同她往迴走,一邊皺著眉頭苦笑著答應:“好,我今日定哄得她開開心心,隻是我覺著,怕是我娘也沒拿這個生日當成正兒八經的壽辰來過的,要不,也不會跟繆姨……”


    安晴瞪他一眼,打斷他道:“非得將母子處成仇人,你心裏頭才好過麽?莫要總想這些忤逆的心思,裴姨總是為你好的。”


    裴靖皺著眉頭看她半晌,搖頭嘆道:“你怎麽……你不必為了我跟我娘的關係而委屈自己,或是像今天這般,一味在我麵前說我娘的好話的。是我沒有做好我應做的事,我讓你受委屈了。”


    安晴笑推他一把:“沒做好自己娘親的工作自然是你的錯。但你當真想聽我說什麽,你娘真討厭啾啾啾,她為什麽會不喜歡我啾啾啾?縱是我拉得下這個臉來說長輩的壞話,我心裏便能當真把裴姨之前對我的好一併抹殺,就此拿她當仇人一般看待,全力挑撥你們母子間的關係麽?更何況異地處之,我怕是要做得比裴姨還絕的。雖然裴姨現下不願認我,以後總是有一絲希望的。便連我娘也說,裴姨最是念人的好,以心換心,總有一天她心裏頭能裝下我的。”


    說完又叉腰笑道:“再說,你覺著我現在委屈自己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裴大少?”


    裴靖失笑,也順著她意思做出副害怕的樣子道:“天啊,莫非我最明智的選擇,竟是躲起來,任你倆婆媳過招,鬥個痛快?”


    安晴大窘,嗔道:“去你的!我替你擋了繆真已是仁至義盡,如何讓裴姨改了心思,還是裴少爺你自己操心罷!莫要扯上我!”


    裴靖連連點頭:“這個自然。”想想又偏著頭笑問她,“當真是我去刀山火海,你都跟著麽?”


    安晴臉騰地紅了,踩他一腳恨恨道:“你自己在園子裏尋你的刀山火海吧!我先走了!”說著便當真不再理他,自己快步走了。


    裴靖在她身後一疊聲的叫:“哎,我當真要上刀山下火海去啦!”


    安晴笑著扭頭迴他:“誰理你!”


    第五十一章


    自壽宴之後第三天,裴夫人突然連個招唿都不打便匆匆去了佛山拜佛。


    顧夫人說給安晴聽時也頗多困惑:“走得這般急,之前在壽宴上也半點沒聽她跟誰說起過,哎,是不是和福官鬧了什麽別扭啊?說起來,最近福官也沒來找你……”


    安晴雖覺著有些奇怪,嘴上仍笑著安慰道:“哪能啊,裴姨又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同自家人吵了幾句便賭氣出門?怕是早就有此安排了罷。再說,裴叔不是一直在家?他向來跟裴靖像對冤家似的,感情好是真好,但是見了麵沒說幾句便要拌嘴。不是裴靖被他爹逮著,要忙家裏的生意吧?我和他又不是非要天天見麵才能安心,娘您就別擔心了!”


    顧夫人經她一勸,也覺著自己有些多心了,於是笑道:“也是,你們小輩間的事情,我多心什麽!”便不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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