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自然著了急,忙抱著她笑道:“怎麽,咱娘倆間開開玩笑也不成了麽?你也知道娘的毛病,看著合眼緣的年輕後生總是忍不住往家裏劃拉的。又哪能真替你決定了?左右不過是過過嘴癮罷了。你這丫頭娘還不知麽,嘴上總答應著好好好是是是,實則脾氣倔得很,誰都作不得你的主!”說完便也明白過來,她那句“不去”不過是堵她的嘴罷了,於是推了安晴一把,嗔道,“得了得了,這蹴鞠一類把戲的本就是你們年輕人的玩意,我老太婆就不去湊熱鬧了,你也甭給我玩欲擒故縱那一套。”心中卻想著,安晴不過隻認識魏郢一人,她去了之後自然隻能同他在一處說話的。沒有長輩在場兩人自然隨便些,這一來二去混得熟了,關係拉近之後,接下來的事情怕隻能用水到渠成來形容了吧。


    安晴自不知道顧夫人肚裏的算盤,隻道她已放棄拉郎配這一娛樂活動,鬆了一口氣之餘,又調笑道:“娘還真是奇怪得很,明明最愛待在家裏,卻比誰都好奇外麵的事。”其實娘倆都清楚,顧夫人好奇的不是外麵的景致,而是人情事故,禮尚往來這一類俗事。


    顧夫人也笑:“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願意聽,自然是因為有人願意說。——說實在的,你出嫁之後,我有好一陣心裏都是空落落的,耳邊太清淨了,每天不知要幹什麽才好,可愁死我了!”


    安晴心裏也是一酸,放下茶碗依過去偎著她撒嬌,柔聲道:“以後您可有的是時間煩呢!中午娘想吃什麽,我親去給您做,好不好?”


    提到午飯的事,顧夫人突然想起了黃嫂每天中午燉的補品來:“福官前幾日送來幾大盒子補品不是?按理說咱也應該迴些什麽給裴家才對。——熟歸熟,這些禮數還是應該注意的。你說,咱該迴些什麽好?家裏倒是新進了些雲錦,花色也漂亮,咱挑幾匹特別點的給他家送去?”


    安晴經她一提醒,也想起這檔子事來,偏頭想了想才笑道:“他們家的船隊是慣常在黑河上下走動的,怕是什麽精巧物件都經過手,不若除了雲錦之外,我再做幾樣沈家堡附近有名的點心送去呀?——黑河上遊那邊是慣於吃麵的,做的麵食自然較咱們來得獨特精巧,我當時很是下功夫學了幾樣呢,今天就給娘露一手?”


    顧夫人微微側目:“陽兒?”


    安晴笑道:“娘,難道我能假裝過去七年的事全都忘了麽?總這樣躲著避著哪是個辦法,再說,我現在用那時學到的手藝孝敬您,也算是個收穫不是?您老就放心吧!”


    “可是……”顧夫人還待再說,安晴卻在她之前搶過話頭,“娘,吃食就是吃食,您別想別的不開心的,不就得了?”


    顧夫人猶豫片刻,又見安晴臉上卻是沒有半點強顏歡笑的意思,便也展顏,甚至還同她一起去了廚房,自己也跟著一步一步地學了起來。


    娘倆一邊做點心一邊閑聊,笑語歡聲將顧老爺也吸引了過來,站在廚房外高聲地笑:“我怎覺得,我像養了兩個閨女似的?大妞兒,老爺我今天想吃豆角燒肉,配一點毛子釀的果酒成不?”


    顧夫人揪了一個麵劑子丟出去,笑罵道:“老不正經!”


    安晴也笑,順著顧老爺的話鋒幫腔:“今兒個心情好,姐姐就讓爹吃點酒吧!人都道‘小酒怡情’不是?”


    顧夫人因她那句“姐姐”大窘,用沾著麵粉的手給安晴額頭上添了個白點:“老不正經配上小不正經,咱這一家除了我,還有個正經人不?”


    顧老爺嗬嗬地笑,晃悠著走開,嘴裏還道:“不正經有不正經的好處,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教他們這樣一鬧,廚房裏幫忙的媳婦們早都識趣地各自尋了由頭躲了出去,顧夫人趕走顧老爺之後舉頭四顧,又低聲埋怨起安晴來:“瞧你們爺倆,這樣一鬧,把人全都嚇跑了!”


    “走了也好,反正活計剩得不多,咱姐倆便夠了,要那麽多人手反而覺著亂。”安晴嘻嘻一笑,還刻意加重了“姐倆”二字,顧夫人自然又是一窘,嗔怪著推她一把,轉而埋頭做事。


    這一頓飯,一家人吃得自然是其樂無窮。待飯後收了碗筷,娘倆便親自到庫房撿了幾匹雲錦,又用家裏精細的漆盒裝了新做的點心,有說有笑地乘了馬車往裴家走。


    到了裴家,管家將東西搬下車之後,便見裴靖匆匆迎出來笑道:“可巧了,我正好想去顧府蹭一頓晚飯呢!”按著禮數向顧夫人行禮之後又歉然道,“家父家母今日偏偏都不在府,累得顧姨白跑一趟了。”


    顧夫人咦了一聲,問他:“你爹見天的不在家我是知道的,你娘又在忙什麽?這個時辰不正是她吃茶的時候?”裴夫人自己的規矩,每日午膳後一個半時辰,定要在自家園子裏喝上一壺新茶,逢了雨雪天便改在花廳。因她這個習慣,下午便極少出門,就算實在躲不開也要盡量趕在這個時辰之前迴來。


    裴靖苦笑道:“嗐,別提了,說是曲峽那邊來了個極有名的師太,求問姻緣最是拿手,這不,昨個就帶了四五個丫鬟去了,怕還有兩三日的功夫才肯迴來的。”


    顧夫人一聽之下也動了心:“真有這麽靈?”


    安晴忙忙阻止:“娘您可別信這個,出家人最不該管的便是這等姻緣俗事,若是問問道士什麽的還算是靠點譜,菩薩不是總讓人四大皆空麽?又怎會甘願經由自個兒的手讓人沾惹上這些塵世煩惱?”說完才覺得不妥,正主兒還在身邊聽著呢,她倒說起長輩的不是來,瞬間鬧了個大紅臉,嘴裏囁嚅著,一時不知該怎麽把話圓迴來。


    裴靖卻笑著接道:“我也是這樣說的來著,還道一旦被求的佛爺看我不慡了,令我一生姻緣無著,遁入空門也是可能的,可惜我娘偏就信這個。也罷也罷,要是佛祖屬意我如此,我便做一個酒肉穿腸過的花和尚吧!”說著便將顧氏母女往府裏麵讓。


    一席話逗得顧夫人笑個不停,嗔怪道:“這傻孩子,怎還帶這樣咒自己的?呸呸呸,都是童言無忌,你倆啊,都是命裏註定的好姻緣!”又指揮管家將帶來的東西送進府去,自己卻道,“既然你家大人都不在,我進去便也沒什麽意思了,都是走得熟的,你也甭拘禮啦,我們娘倆便就此告辭了!”


    裴靖擺手讓自家的管家上前幫忙,自己腆著臉跟在顧夫人身後,裝模作樣地哀嘆道:“哎呀,晚上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的……嘖嘖,不知怎麽的,突然特別想念陽兒做的燉魚……”


    顧夫人迴身笑罵:“得了得了,你這猴兒,跟我們一起迴去吧!”又打趣道,“你們裴家的迴禮可真夠大的,送出去幾匹錦緞,迴過來個寶貝兒子!”


    還正如顧夫人所說,帶過來的東西搬空了之後,空出來的位子正好留給他坐。


    趁著馬蹄聲響,裴靖低聲問安晴:“下月初一有事麽?一道去趕海玩呀?”


    安晴驚笑道:“趕海?都是小孩子玩的東西了,現在讓我挽著褲腿下海捉蟹撈蚌的,像什麽樣子!再說,我那日有約了。”


    “誰說趕海便隻有那一種方法?”裴靖頗不滿意,挑著眉問她,“同誰有約呢,不會又是相親吧?相親相來的人哪靠得了譜,一個個功利得可以,怎會有耐心去體會出你的好來?”


    一席話說得安晴雙頰微紅,沒好氣地推他一把,恨恨道:“就你知道最多!”心知相親的事定是他從裴夫人那聽說的,忙冷著臉警告道,“少拿這事耍嘴!什麽相親,不過是依著長輩的意思去見上一麵罷了,怎麽就牽扯得這麽遠了?初一那日我要陪落梅去看水上蹴鞠的,你莫瞎想!”


    裴靖聽罷緩了神色,低聲賠笑道:“我也隻是隨口一說罷了,好陽兒,莫要生氣!”過了半晌,又不死心地問,“你當真覺得那水上蹴鞠值得一看?”


    安晴笑笑,不說話。


    “不過是些莽漢劃著名小船玩蹴鞠罷了,你既不喜歡陸上玩的蹴鞠,怎麽就會愛看水上蹴鞠了?”


    安晴故作正經:“沒看過怎麽知道。我也不愛吃蘿蔔,但是醃蘿蔔卻是可以入口的。”


    裴靖氣笑,點她額頭道:“那便但願水上蹴鞠合你胃口吧!”


    “你們兩個小人兒說什麽呢,這麽熱鬧?”顧夫人察覺到兩人動靜,視線從窗外收迴來,看著兩人笑問。


    “自然是求著陽兒晚上給我開小灶,燉一條魚來解解饞了!”裴靖的謊話張口就來,說得自然流暢,富含真情實感,“陽兒跟我拿腔呢,道要先問問顧姨您想吃什麽才能定下菜單,若是跟我點的菜衝突了,便以顧姨您為主。我自然是同意的,不過我跟陽兒說,顧姨想吃的定是同我差不多的,您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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