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兒弄不準她這句究竟是氣話還是當真,是以隻是嘴上應著,腳下卻磨磨蹭蹭地,眼神猶猶豫豫地看看安晴,又偷看落梅臉色。安晴忙道使不得,著含秋去攔著迎兒,自己快步走過去抱著落梅輕聲勸她:“好妹子,你還不知丹楓是為著什麽找姐姐的不自在麽?不過是裴顧兩家一向比別家走的近些,她於情字一事上迷了心竅罷了。隻這醋吃得忒沒趣些,用的手段也不太高明。再說,她也沒真討著什麽便宜去,倒是在座的幾位小姐心裏對她都八成添了幾分不好的印象去。迎兒?”


    迎兒忙幫腔道:“就是的,馮三小姐方才被含秋噎得,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呢。在座的小姐都是明白事兒的,馮三小姐鬧的這檔子事,以後未必便能如雁過無痕。”


    這話說的,幸災樂禍的意味甚濃,但此時說出來確能令落梅消氣,順便生出些惻隱之心來。安晴責備地看她一眼,又繼續輕聲勸她:“今兒個畢竟是妹子自己的小生日,要是妹子不顧她是客,硬給她沒臉,不是讓人家指摘你不懂禮數麽。何苦為了旁的人,將自己的名聲也帶壞了?況且,方才她已是夠下不來台了,妹妹莫不是還要趕盡殺絕?咱這幾家大人這許多年來走得這般近實屬不易,在咱幾個小的這兒鬧了矛盾,歸根結底竟是為了個男人!若是傳出去,丹楓倒是罷了,妹妹可多冤枉呀!”


    落梅聽了最後一句,不由滿麵通紅,嬌嗔著推了她一把:“姐姐怎麽又拿我取笑!”叫她這樣一打岔,落梅心裏的氣確實消了一半,隻是這樣了了實在是覺著不值,於是偏了頭低聲道,“鎮日都借著頭疼的由頭混日子,怪道手段如此上不得台麵呢!怕是人家從小到大,看全的書隻得一本《靈異誌怪》吧!”


    落梅平日說話都是秉著三思而後言的原則,現下說出這麽刻薄的話來,一來是確實氣得狠了,二來是心裏實沒拿安晴當做外人。安晴一笑,也裝作沒聽見,看她扭頭叫迎兒把長些的裙子都挑出來攤在床上,拉著安晴來選,再不提丹楓的事。


    攤在床上的四五條裙子俱是極鮮艷的顏色,不是鵝黃嫩紫就是水紅翠綠,直看得安晴心裏發虛,猶豫再三挑了條寶藍的,又笑著解釋:“姐姐早過了穿這些個艷色的年紀,實不敢沾這些跳脫的顏色,沒的讓人取笑,隻這條寶藍的素淨些,不過顏色還是稍顯鮮亮了……”


    落梅不住埋怨:“姐姐總愛穿素的衣裳,老氣橫秋的,稍有點亮色還是藍的綠的,叫人一見,便是盛夏身上也覺著涼了。姐姐何必這樣刻薄自己呢,穿得活潑些,自己看著心裏也開心不是?”


    安晴含笑搖頭:“還是不了,畢竟年歲到了,再怎麽瞞也是禿頭頂上的虱子,若還不守著自己的本分,便隻剩叫人笑掉大牙的份了。”說著便要伸手去取那條寶藍的裙子。


    落梅攔著不讓,強取了鵝黃的塞給安晴,撒嬌道:“姐姐就當是顧著我生日,逗我開心不成麽?先換上讓我瞧瞧罷!大不了姐姐到時再換麽。”


    安晴拗不過她,尋思著不過隻她們三個人看著,且穿一會便換下來,總是不礙的。於是點頭應了,拿了落梅挑的裙子和衫子轉到屏風後頭換上。穿好後低頭看看身上,高腰的鵝黃羅裙,外罩一件長及臀部的嫩紫衫袍。紫衣黃裳,如此跳躍的配色,安晴自覺是年輕的麵孔才算相得益彰,她穿著這一身,便唯有紮眼二字方能形容了。於是苦笑著轉出屏風,展開雙臂沖等著的落梅展示一番,自嘲道:“姐姐我為了妹妹開心,將一張老臉都豁了出去,真有些斑衣娛親的樣子了!”


    落梅卻一臉驚艷:“姐姐穿上這身真是好看得緊!”偎過來抱著她臂膀繼續撒嬌,“姐姐便穿著這身出去吧!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姐姐以後都這樣穿才好,足似二八佳人一般!”


    安晴失笑:“你這張嘴呀,縱是三寸丁都能叫你誇成量天尺去!”表情分明是不信的。


    含秋也在一旁幫腔:“王家小姐沒說假話,小姐穿這一身真是好看,人也精神許多!”邊說邊推她到鏡前,叫她自己看個究竟。


    安晴望向鏡中,自己在這閃亮的顏色映襯下,果真臉色好看了許多,人也顯得精神,但仍是怎麽瞧怎麽別扭。就好像平時素麵朝天慣了,突然被強按著畫了個濃妝在臉上,美則美矣,卻是怎麽都不習慣的:“還是不妥,今日的主角是妹妹,我怎好穿這樣一身?徒惹人笑不說,倒叫落在妹妹身上的目光都不專心了。”


    落梅撅著嘴不依:“姐姐怎的對自己這般的看低?不過是身衣服而已,怎的就叫姐姐為難成這樣?”又強拉著她向外走,“還是快些出去吧,省得叫其他人等得久了,我這個做主人的失了禮數。”


    安晴還待堅持,含秋竟也臨陣倒戈,按著她手不讓她動作。雙拳難敵四手,兩人半拉半抱著將她推出了房門,另剩一個迎兒前頭帶路。安晴惱得,低聲連叫放手,到底是抹不開麵子,生叫兩人拉迴了涼亭。事已至此,她心中便也抱定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思,暗道待會不論人家評價什麽隻裝傻便是,豁出去了罷!


    誰知眾位小姐倒十分給麵子,齊聲贊了幾句後便轉了話題。看神情,是誰都沒覺著她這樣穿有什麽不妥,安晴一顆心便就此放迴肚裏,又暗道,莫非真是自己太過謹慎了?


    也許,以後倒真可以慢慢試著穿穿稍微亮些的顏色?


    過不多時,便有媳婦魚貫而入,撤下瓜果點心,再擺上幾道開胃小菜,小宴正式開始。


    眾小姐們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再沒出半點差池。


    待到未時謝了宴,安晴幫著落梅送走了各位小姐,自己方帶著含秋乘了小轎迴府。顧夫人恰在廳裏坐著,見著安晴的扮相頗驚訝地笑道:“喲,怎麽出去吃了頓茶,就換了個人迴來?”說著起身拉著她轉了一圈,滿意道,“還是這樣穿精神,你的衣服都太素了,一點兒都沒個年輕人的樣子!”


    今兒個究竟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每個人都對她的穿衣風格不滿如斯?安晴使袖子掩了半邊臉無奈地:“娘,莫要取笑我!女兒可是累慘了!”她這一天勞心勞力,真比在店裏忙上一整天還要累人。實在是沒精力再同顧夫人聊天,告了個罪便迴屋去了,隻把含秋留下,以滿足顧夫人無比旺盛的好奇心。


    作者有話要說:安晴:哎呀,穿了這麽艷的衣服呢,好害羞好害羞~~~【嘔


    嘖嘖,所以說苦啥不能苦教育啊,不好好讀書,連個壞主意都想得比別人低級~~(俺比迎兒還幸災樂禍呢……自pia)


    那啥……低頭用腳尖畫圈圈,人家還想要留言……


    第二十二章


    次日,馮夫人帶了厚禮來顧府賠罪,但這賠罪註定是徒然了。昨個顧夫人聽了含秋的描述,心裏不知將馮家罵了多少遍,接待馮夫人時麵上便總不如平時熱絡,聽著馮夫人說場麵話時,好懸沒冷笑出聲。馮夫人察言觀色,麵上便也有些訕訕的,坐不多時便尋了個由頭,客氣起身告辭了。


    安晴待馮夫人離府後便柔聲勸她娘:“落霞隻這麽點大,任您再怎麽看她不順眼,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當麵給人家沒臉,倒顯得咱自家小氣?”


    顧夫人喝著茶冷哼:“有些人啊,就是不能拐彎抹角地迴避著,要不就當你好欺負似的,日日仗著你的禮貌為難你!何苦來的,咱家又不仰仗她家做些什麽。最煩這類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做派!若不是想同裴家結了這門親事,她怎會這樣著意結交咱家?要不是她家三閨女太不爭氣,我倒真被她騙了!”


    嘆了口氣又道:“丹楓就不必說了,驕縱得不成個樣子。馮家大兒同他娘親一個脾氣,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算起來,她們家隻一個丹霞秉性好些,偏又是個任人捏扁揉圓的軟柿子,不懂得防人。要不怎麽在婆家越來越待不住,見天的往娘家跑?這馮曾氏喲,怎麽就帶不出一個正常點兒的孩子來!”


    安晴含笑不語,馮夫人畢竟是長輩,她是不好說什麽的,隻陪在一邊扮笑麵啞巴,待顧夫人數落了半日,氣差不多消了,才拿水上蹴鞠的事逗她開心:“娘呀,聽魏大哥講,下月初一時軍中與咱這兒的漁民有一場水上蹴鞠賽,我已約了落梅去看,您也去吧?隻當是散散心如何?”


    顧夫人唔了一聲,半晌問她:“魏郢替小柳約的落梅?”


    安晴含笑點頭:“可不是,這兩人金童玉女似的,若是小柳能長留落霞便是最好了,現今總要先接觸著,才能說下一步的話。”


    “如此,我倒是不方便去了。”顧夫人轉了轉眼珠,笑得意味深長。


    安晴待愣了一下,才明白顧夫人意有何指:落梅是為了小柳去的,她顧安晴又是衝著誰去?除了柳萬言,不就隻剩了魏郢一人麽。——她娘還真是拉攏人家成癮了,逮著點蛛絲馬跡便能想像出個大千世界來,還真有些像佛偈說的一沙一世界了。她思及此險些失笑,忙故意做出難為情的樣子啐道:“娘想得也太多了些!不過,娘既然這樣想,保不齊別人也如此考量呢?女兒還是避避嫌,不去了吧!反正隻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熱鬧而已,不去也沒損失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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