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清晨連翹起來後便收拾屋子,便先將自己的一些換洗用的衣物打包,另外石尤風留下的遺物也仔細地封裝好。屋子後麵養著的兩頭豬,還有一窩雞,連翹沒有辦法帶走,便送給了平日關係比較親近的幾戶鄰居。


    所有的行當收拾完畢,連翹鎖好了門,將行李裝上車,毅然地離開了黃村。不過當車駛出黃村時,連翹還是忍不住迴頭看,在這裏她和石尤風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年。


    連翹搬迴了沙洲苑,這是她最早租住的房子,昨夜她給原來的房東打過電話想要再租迴這套小房,沒想到這屋子自從連翹退租後便一直空置,聽說連翹要租房東欣然同意了。


    命運在轉過一圈後又迴到原來最初的時候,仿佛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連翹的一場夢境。


    下午連翹去了公安局,王全清正在辦公室等她,陽光從窗外進來,辦公桌上一片融融的暖意。


    “王局,我迴來了。”連翹咧開嘴淡淡地笑。


    “好,我們一直期待你迴來。”王全清的手重重地落在了連翹的肩膀上,她仍是像往常一樣紋絲不動。


    “王局,我有一個想法,就是在特警隊開展武術教學,擺脫單一的套路訓練,傳授傳統的武術,你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嗎?”這個想法連翹想過很久,弑手盟的所有武士均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死士,光憑套路和力氣不足以與之匹敵,以武止戈,那就需要真正的武術。


    而且連翹一直有發揚華夏武術的理想,使每個人從武術中悟出做人的道理。


    “早就應該這樣,連翹,我支持你。”王全清的眼眸熠熠發光。


    連翹瞧著他堅毅的麵龐,王全清就像是一個親切的老大哥,所以她也想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給他聽,或許讓他分析一下自己的思想是否正確。


    “對不起,王局。”連翹低下頭,她看著桌麵跳躍的陽光。“我知道尤風殺害了很多人,如果他還活著,我一定是很恨他,可是我還來不及恨他,他就已經死了。而且我還希望,他仍是好好地活著。”


    她娓娓地講述心中的想法,沒有羞澀,也沒有扭怩,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坦坦蕩蕩的模樣。王全清認真地聽著,不去打斷她。也許,對於任何人來講,鬼臉人之死是大快人心的事,那些被他殺害的死者家屬是高興萬分,但是這世上唯一有一個人不可以失去他,那就是他的妻子。


    丈夫對一個妻子的重要性,即使是父母,還是子女,都不能替代的。


    “王局,您一定覺得我很沒有是非觀,他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我還對他念念不忘,時刻想著他。”


    她睜大眼睛看著王全清,眼神清澈如水,頓時王全清便忍不住道:“不是,你念著他,因為他是你的丈夫,哪裏會有妻子恨丈夫的道理。不管他做了什麽事,都值得被自己的妻子原諒。”


    “謝謝你,王局,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非不分,也恨自己。”連翹抽吸著鼻子。


    王全清起身走到她的身畔,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前路漫長,還需努力,希望我們的流血犧牲能換來將來的和平與安寧。”


    “嗯,我會的。”連翹感激地看著麵前高大威猛的公安局長,道:“我會很努力地工作,因為隻有拯救了地球,下輩子我才能再次遇見尤風。”


    王全清重重地點頭。


    連翹走出了局長辦公室,王全清瞧著她的背影,也許是石尤風上輩子拯救了地球,今生才能遇見連翹,但願來世他們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


    此時連翹不再悲傷,盡管今生的緣分已盡,但是來生的緣分還沒開始。


    連綿的雨季終於結束,s市開始整日的大太陽照著,連翹在特警隊的武術教學開展了兩周,她將自己擅長的拳法悉心傳授給隊員,講解動作要領和身形步法,甚至是如何唿氣吸氣,這樣連翹感覺自己又重迴到了昔日大學的崢嶸歲月。


    這日連翹剛抓獲一夥收保護費的黑社會流氓團夥,又接到某銀行發生一起搶劫劫持人質案件,連翹立即帶隊趕赴,局裏並沒有明確任命連翹為特警隊隊長,但是所有人已把她看作了行動的最高指揮者。


    被劫持是一名女性,是銀行的大堂經理,這家銀行櫃台不多,隻有兩個窗口,因此也隻配備了一名保安,兩名劫匪一高一矮,進來後裝作辦業務立即持刀劫持了大堂經理,並要求櫃台人員立即拿出500萬元人民幣,否則將會馬上殺死人質。


    銀行門前擠滿了圍觀的路人,看到特警到來才讓開了一條路。連翹進入銀行大廳,被劫持的大堂經理嚇得瑟瑟發抖,哭得眼淚嘩啦,一名劫匪給了她一記耳光,讓她不要哭。


    “你要是再走近前一步,我就馬上殺了這個女的。”高個子劫匪看到身穿特警製服的連翹,手中的刀在那女經理的脖頸一劃,頓時便出現了一條明顯的血痕。


    “你放了她,挾持我如何。”連翹將佩戴的槍交給了同事,她看出來這高個子劫匪極為緊張,並且易怒,如果這女經理繼續哭鬧,這劫匪很可能盛怒之下失手殺了她。“你隻是需要一個人質,我做你的人質也是一樣的。”


    兩名劫匪互相打了一個眼色,半晌高個子劫匪道:“可以,你過來,我就放開她。”


    連翹舉著雙手滿麵無畏地走了過去,待她走近,高個子劫匪立即將刀架到她的脖子上,然後一腳踹向女經理的後背,那女經理向前衝出幾步便跌倒在地,旁邊的人趕緊把她扶起來,但是她早嚇得腿軟無法站起,最後被拖迴人群中。


    劫匪仍是向銀行索要巨額款項,否則就要殺死連翹,連翹向櫃台人員使眼色,那櫃員甚是機靈,很快明白連翹的用意,故意說目前隻有100萬,需要再向上級銀行申請。那劫匪哪能等待,便讓櫃台將100萬裝箱。


    連翹繼續給櫃台使眼色,看到麵前的女特警鎮定自若的樣子,那櫃台也安心不少,很快將100萬人民幣裝包。其中矮個劫匪來檢查包中款項,高個子劫匪也忍不住看,這時連翹眼疾手快,趁他分神的瞬間,左手扭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然後用力向下一翻,便聽得高個子劫匪痛苦地啊了一聲,那把刀便落了下來。然後連翹的腳尖迅速踢向他的膝蓋,頓時高個子便單腿跪了下來。


    那名矮個劫匪見同夥被襲,立即揮刀向連翹砍來,連翹仍是扭住高個子的手腕,等矮個子臨近,右腳突然向後便給了他胸口結實的一踢,緊接連翹的雙腿一交叉就將他的脖頸向外一扭,霎時矮個子就匍匐在地上,連翹僅用一隻小腿便壓住了他的頭頂。


    在場的特警搶上前來,閃電般給兩名劫匪銬上了鋥亮的手銬,連翹這才起身,將矮個子劫匪手裏握著的包交還給了櫃台。


    瞬間現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大家都沒見過如此驚險又如此精彩的擒拿劫匪的場麵。


    夜裏踏著清淺的月光連翹來到了九真山陵園,每隔兩三天她會來山上轉轉,在這裏有她太多的牽掛和思念。陵園門前,保安老張向連翹點頭示意,連翹來的次數太多,而且每次都是晚上來,因此一來二往地便熟悉了。連翹也向他微笑點頭示意,然後一聲不響地沿著台階向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安靜且漫長,密密麻麻的墓碑挨在一起,多得就像是天上數不勝數的繁星。


    良子的遺體火化後葬在了九真山陵園,和樸硝的墓挨在一起,這個時候良子和她心愛的男人終於在九泉下團聚了,沒有什麽再可以阻隔他們。


    前些日子王全清調取到長靈橋上的相關監控視頻,從視頻裏看到良子是被幾名弑手盟成員逼迫,不得已縱身躍下橋,這個事實基本和石決明推斷一致。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連翹沒有見到石決明,她打過幾次電話,但石決明每次吱唔幾句便迅速掛斷了電話。


    至於孩子始終沒有消息,也許在哪個不知道的地方活著。


    “良子,你如果真的有靈,就讓我早日找到孩子,我會對你感激不盡。”


    兩人的墓離石尤風的墓不遠,僅僅隔了幾十米的距離。連翹在石尤風的墓碑前駐足良久,然後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深情地親吻墓碑上鐫著的石尤風的照片。


    “尤風,下次見麵不會太久,我一定把自己打扮成這世上最美的女人來遇見你。”她靠在墓碑上溫柔地說著情話,就好像所愛的人就在麵前,她就依偎在他寬厚的懷中。


    是的,石尤風從來沒有遠離過他,他隻是形體消滅了,但他的心一直遺留在了連翹那裏。


    連翹講著自己在特警隊的工作,講今天在銀行的驚險,講特警隊新來的同事。


    這世上隻有一個地方能把自己的朋友和親人聚集在一起,所以連翹便把這個荒涼的墓地當成了親朋歡聚一堂的場所。他們仍在人世間,隻是換了一個地方居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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