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昊撥開文景的頭發,脖子上那個牙印明晃晃的。

    文景睡的很沉,但是並不安穩,秀氣的眉頭皺成一團。段昊伸出手想幫他撫平眉心的褶皺,卻又怕驚醒他。

    文景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臉色蒼白的跟紙一樣。

    “幾點了,我要迴去了。”

    段昊扯了一把椅子坐過來,無奈道:“就知道你著急迴去,我已經幫你訂了機票,下午一點半的,最早的了。”

    “謝了!”

    段昊看著文景,道:“有能力幫你的人就在你身邊,你完全可以找他幫忙。”

    “我知道。”文景淡淡的勾了一下唇:“並且我相信,他現在已經在想辦法了。”

    段昊愣了一下,笑了:“小景果然是小景,你跟他……”

    “我誰都不要,隻要濤濤。”文景脫了衣服,換他自己的。

    段昊趕緊站起來轉過身,都轉過去了才鬱悶,小景也是男人,避個毛啊,又不是沒看過,操!

    。。。

    文景下飛機出來就看見了羅偉,羅偉既然來了,秦牧肯定也在。

    羅偉快步迎上去,一向沉穩的人這會兒居然打小報告:“文少,老板火氣很大,你注意著點,趙飛差點就挨揍了。”

    文景很抱歉:“不好意思,突然消失,讓你和趙飛難做了。”

    “沒事沒事,濤濤的事我們也著急,能夠理解,不過你放心,老板叫趙飛去找王啟了,一定讓他改變心意捐骨髓。”

    文景雙眸頓時一亮,如果秦牧出手,那麽,王啟是不是就有可能同意捐獻,是吧?

    秦牧戴著墨鏡在車裏等,文景上車就感覺到車裏的氣壓相當低。

    “謝謝你,我……”

    秦牧一把拽過文景,兇狠的吻上去,動作之大,墨鏡都掉了。

    羅偉鎮定的發動車子,按照他家老板這兩天積壓的怒火,就是把文景立刻辦了他都不會驚訝。

    文景眸中的光彩暗下去,無力解釋什麽,也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任由秦牧嗤咬他的唇瓣,吻得他差點斷氣。

    等秦牧終於鬆開他了,文景才喘息著道:“送我去學校吧。”

    羅偉從後視鏡看了看秦牧,見老板沒有說話,就在路口調了車頭。

    博文的保安看見秦牧趕緊開了校門,並給校長辦公室去了電話。

    陳訴的助理很快就迎出來,羅偉對他道:“秦總不是來找陳校長的,你不用管我們,我們逗留一下就離開。”

    那助理笑道:“這樣啊,我們校長正好請假了,沒來上班。”

    “他怎麽了?”秦牧問道。

    “說是在家休養,前段時間出國考察,估計累到了,昨天他還開玩笑說上年紀了,身體不好之類的。”

    秦牧知道他那個小舅,工作起來很拚命。

    知道文景著急看濤濤,三人直接去了一年級教學區。

    文景沒有露麵,就悄悄站在窗戶外麵,濤濤正在上課,文景看見他不時捏捏胳膊,動作很小心,生怕被別人看見。

    別人可能發現不了,但文景知道,濤濤肯定是骨骼痛,文景的心跟刀紮似的。

    “不行,我要帶他迴家。”

    本來骨骼痛,盜汗,脾髒腫大,人消瘦等等都是慢性髓性白血病初期的症狀,濤濤也有過,但文景已經猶如驚弓之鳥,現在這些他本來已經習慣了的症狀讓他非常不安。

    秦牧一把拉住他,這時秦牧派的那位特護過來了,三人到一旁了解情況。

    那人說他發現濤濤最近晚上盜汗,本來是要跟趙飛報告的,可濤濤求他不要說。濤濤說他沒事,剛體檢過,又說如果他哥知道了,肯定就不要他上學了。這個年輕的特護估計是心疼濤濤,就這麽被濤濤收買了。

    文景沒有騷擾濤濤,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了。

    下樓的時候,秦牧牽住文景的手,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濤濤比你懂事。”

    男人的手很大,很幹燥,很有力,文景看過秦牧寫的字,非常強勁有力,“秦牧”兩字在他筆下彰顯著霸氣,字如其人。

    文景沒跟他鬥嘴,任他牽著。

    秦牧見文景不理他,自顧自道:“濤濤不同於一般的孩子,你不能把他當孩子看,更不能把他當病人看,你與其在這裏擔驚受怕,等濤濤迴來,不如坦誠公布的把體檢的事告訴他,讓他心裏有個數,相信我,濤濤比任何人都想好起來。”

    文景轉過頭,眼眶紅了。

    秦牧一把拽過他,把人抱在懷裏,語氣生硬卻真摯:“有我在。”

    文景身體僵硬,這三個字這兩天聽見了好幾次,劉誌,陳訴,段昊……秦牧,所以,他怎麽可能不勇敢?

    最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至少濤濤

    還在,至少還有希望。

    。。。

    陳訴這個人其實挺奇怪的,按理說,他那種氣質應該住在翟老爺子家那種帶著古典氣息的園子裏,但事實上,他是一個特別喜歡熱鬧的人,住的地方就在鬧市區。

    那是一棟躍層高檔公寓,陳訴在頂樓,算起來上下三層,頂層被他建成了健身房,連帶一個遊泳池。

    助理說在家休養的人這會兒正在遊泳,秦牧有他家的鑰匙,人都在遊泳池邊坐了好一會兒了水裏的人都沒發現。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從五十八層看下去,大半個城市幾乎都盡收眼底了,車水馬龍的,這個城市繁榮而生機勃勃。

    “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我?”

    秦牧挑眉:“身材保持的不錯,一點都不老。”

    “臭小子!”陳訴就是典型的穿上衣服是紳士,脫了衣服是猛男那種款,秦牧就是屬於脫不脫就很猛的那種。

    “你先去洗澡穿衣服,這樓上風大。”

    陳訴倒沒有客氣:“你先欣賞夜景,你小舅我最近要愛護身體,加強鍛煉。”

    等陳訴收拾好出來,秦牧已經煮上了一壺咖啡。

    “小景迴來了?”

    “嗯!”

    “找我什麽事?”

    秦牧……

    “小景昨天哭了,嗯,看著很可憐。”

    “我那個時候在見客戶,沒有陪他去醫院。”

    陳訴直言道:“你不可能時時陪著他。”

    秦牧……“我知道!”

    舅甥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秦牧心不在焉,陳訴看在眼裏,他知道他這外甥是遇到坎兒了。

    。。。

    “哥,秦牧欺負你了嗎?你怎麽看著像個鬼?”

    文景揉揉臉:“有嗎?哥最近忙呢,又擔心你,沒睡好,看著可不像鬼嗎?”

    濤濤小手一頓,麵前紅撲撲的大蘋果一下子不誘人了:“體檢報告果真有問題?”

    文景把濤濤摟進懷裏:“你還好意思說,先給哥老實交代,你自己是不是也有感覺?”

    濤濤老老實實的點頭:“是,骨骼比以前疼,晚上睡覺老是出汗,不過,我有按時吃藥,下課也不敢出去玩了。”那眼神,分明是怕文景不讓他上學,把他關在家裏供著。

    文景揉揉他的頭:“你

    必須要乖乖的,隨時要注意,身體不舒服必須告訴我,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

    “去,哥的襪子還等你洗呢。”文景放下濤濤,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濤濤知道他哥不會把他關在屋裏不許他上學,一向嚴肅的小臉都笑了,趕緊去給他哥洗襪子。

    這一招簡直比任何叮囑都有用,濤濤一邊洗襪子一邊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好起來,不然誰給你洗襪子啊,你肯定哭了吧,哎,最煩你哭了。”

    晚上,文景把自己洗幹淨,躺進了濤濤的被窩。

    睡下不到一小時,濤濤自己醒了,悉悉索索的下床。

    “幹什麽去?”

    “我換衣服。”濤濤見他哥醒了,幹脆開了台燈,認真的說:“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了,衣服汗濕了我知道換幹的。”然後自己找了一件幹淨的睡衣換上,又爬進被窩。

    文景還能說什麽?

    不管別的白血病家庭是不是跟他一樣,文景隻知道他自己,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所以他膽戰心驚的過著每一天,生怕一眨眼,濤濤就沒了。

    第二天一早,秦牧穿著運動服出現在文景家。

    文景兄弟兩也換好了運動服,準備出去散散步。

    見秦牧跟他們一樣的裝扮,文景的目光下意識的在房間裏搜索,心說難道攝像頭還沒撤趕緊?

    秦牧一個眼刀子飛過去,那意思--本總裁是那種無聊的人嗎?

    文景看向別處--難道你不是?

    濤濤過去牽住秦牧的手,對他哥道:“我跟秦牧散步,你在家給我們準備早餐,我要吃白米粥,熬的很爛的那種。”

    喲,你個壞小子,敢支開你哥?

    濤濤朝文景挑了一下眉--我跟秦牧有男人之間的話題要談,你就別摻合進來了。

    文景揚眉--小子,找揍麽?

    一大一小剛出門,濤濤就甩開了秦牧的手,嘟囔:“牽手什麽的,真膩歪。”

    秦牧無語:“是你先牽我的。”

    兩人朝小公園那邊走,濤濤仰起小臉:“你牽過我哥麽?”

    秦牧想了想,他一般就直接撲上去抱啊,摟啊,吻啊,幹啊,牽手麽,就前兩天在博文牽了一次。

    “沒有嗎?”濤濤的小眼神全是不滿:“我哥跟我不一樣,你看不出來嗎?他極度缺

    乏安全感。”

    秦牧想起以前看到的那些視頻,隻要濤濤在家,文景就喜歡揉揉濤濤的頭,摸摸濤濤的臉,看漫畫喜歡把濤濤抱在懷裏,那個時候秦牧還覺得文景真是太寵溺濤濤了,幸好濤濤意誌夠堅定,沒有長成小娘炮。

    所以說,文景是通過肢體接觸在確定濤濤在他身邊麽?

    難怪文景口口聲聲強調他們之間的金錢關係,卻從未排斥過他的懷抱,每次都能在他懷裏睡過去。

    按照文景的性子,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他絕對會讓秦牧做完,然後會叫對方提上褲子滾蛋,這事兒他絕對幹的出來。

    “牽過一次。”秦牧幹巴巴的道。

    濤濤氣憤極了:“一次怎麽夠?”

    秦牧望天:“以後盡量……”

    濤濤歎口氣:“我的意思不僅僅隻是要你牽他的手。”

    秦牧瞪眼:“這還不夠?”

    “當然不夠,我哥現在一顆心全在我身上,你不做點什麽把他的注意力轉到你身上怎麽行呢?”濤濤低下頭:“秦牧,如果我能一直陪著我哥,我也就不擔心了,我看的出來,你喜歡我哥,可是我哥現在不喜歡你了,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哥就會覺得他是一個人,了無牽掛,他會崩潰的。”

    秦牧眼眸一縮,喉嚨發緊:“你的病沒那麽可怕,隻要病情能夠控製住,你會長到你哥那麽高,甚至比他還高。”

    “那有什麽用?如果我好不了,我就是我哥一輩子的累贅。”

    秦牧沉了聲音:“那你也是他最在乎的累贅。”

    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整日想的就是這些嗎?

    濤濤看著秦牧,小大人似的點頭:“好吧,你這麽說也對,但是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秦牧怎麽可能不明白,他又不是白癡。濤濤就是想文景多一個牽掛,這樣,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他哥也許還能挺過去。

    濤濤敏感的讓人心疼。

    “小子,你哥對我……”秦牧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跟一個八歲的小學生探討追他哥這種高深的問題,感覺很詭異,不過卻一點他壓力都沒有。

    “我哥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你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隻要付出足夠的真心,還怕沒有迴報嗎?”言外之意就是,秦牧,我哥很好的,你別放棄他。但是為了他哥的麵子,濤濤硬是把這問題拋給了秦牧。

    秦牧勾

    了勾唇:“小子,你知道什麽是真心?”

    “當然知道,我哥是真心愛我,你是真心喜歡我哥,劉叔叔是真心要幫我,趙飛是真心心疼,段昊哥哥也是真心對我和我哥好,你們都很好,正因為你們都好,我哥才要跟你們劃得清清楚楚,他說他這樣很自私,但是他怕他還不了,所以寧願自私,這話我不明白,你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秦牧心中一滯:“你哥,是這麽說的?”

    濤濤點頭:“嗯!”

    秦牧揉了揉濤濤的頭:“小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哥跟我劃不清,一輩子都劃不清。”

    濤濤懷疑的看著他--這人真的懂了麽?可是……我不懂了呀!

    兩人慢悠悠在小花園晃了大半個小時,迴去後文景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秦牧看見餐桌上擺了三副碗筷,立刻就被治愈了。

    文景正盛粥,腰上多了一條胳膊,秦牧親親他的耳朵:“我幫你盛。”

    大手順著文景的手臂一路摸過去,最後握住了對方的手。

    文景……這人是在幫忙嗎,下流無恥。

    卻見秦牧從他手裏拿走勺子,當真幫忙盛粥。文景納悶的瞅了瞅這人,搞不明白秦牧怎麽突然不當大爺了,他不是坐在那裏等吃的款兒麽?

    早餐很簡單傳統,白米粥配了三樣新鮮的小菜,文景驅車去小區的早餐店裏買了小籠包和春卷,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餐桌地下,濤濤偷偷捏了捏腿。

    。。。

    “喲,迴來了?怎麽樣,找到了嗎?”

    趙飛出去了四天,感覺人都瘦了一圈,“沒有!”搖搖頭,趙飛朝辦公室裏望了望:“老板最近心情怎麽樣?”

    羅偉:“老樣子,目測不會吃了你。”

    趙飛敲門進去了。

    “老板,王啟一家出國了,據說除了文少找過他,還有人曾對他們一家威逼利誘過,我猜測應該是文向南,王啟因為害怕,幹脆躲到國外去了。”

    秦牧一張俊臉簡直沒法看了。

    “不過老板,劉醫生那裏好像有動靜。”

    “什麽意思?”

    “劉醫生前段時間跟紅十字會那邊頻繁接觸過,我懷疑他是不是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可是他為什麽沒有告訴文少呢?所以我也不敢確定。”

    “去打聽打聽

    ,記住,不要亂說。”

    “明白!”

    。。。

    飛機上。

    翟弋手裏拿著兩隻首飾盒子,嘴裏嘀咕著:“到底哪一個好呢?這個?這個?”

    那是兩隻鑽石耳釘,一隻是藍鑽,一隻粉鑽,款式一樣,就顏色不同,翟弋一眼就看中了,準備送文景一隻。

    “算了,小萌物性情偏冷,那我就送他粉的,嗯,中和一下。”

    “嗨,美人,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翟弋抬頭就被一頭金燦燦的頭發晃花了眼,不等他開口,美麗的空姐就過來了,對那金發男綻放出春天般的笑容:“先生,飛機正在飛行中,請您坐好係好安全帶,謝謝配合。”

    金發男朝翟弋聳聳肩,那意思--看,你害我挨罵了!

    翟弋瞪迴去--跟本少有屁的關係。

    金發男趁機一屁股坐在了翟弋的旁邊,長腿長腳的,翟弋這才發現這人長的真他媽帥,一雙眼睛就跟從下麵太平洋裏捧上來的海水似的,那叫一個藍。

    “嗨,美人,你已經愛上我了嗎?”

    翟弋幹脆把這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搖頭:“對不起,你不是本少的菜。”

    “美人,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我認識很棒的整形醫生。”

    翟弋把耳釘收起來,豎起一個手指頭:“第一,我喜歡國產的。”

    金發男不讚同:“進口的有什麽不好?噢,美人,你太偏執了。”

    翟弋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就算我不介意進口的,可惜你毛太多,下不去口。”

    說完,翟弋緊緊盯著金發男,他那麽說實在太不禮貌,四少怕挨揍,這會兒可沒有人給他撐腰,四少混是混,也怕疼的。

    誰知金發男卻突然笑起來,笑得滿頭金光閃閃,翟弋忍不住讚美道:“不過,你頭發很好看,華麗極了。”

    金發男立刻坐正身體,緊緊盯著翟弋:“你看我的眼睛,難道你不覺得很迷人嗎?”

    翟弋笑了:“迷人又怎麽樣?”

    “美人,難道你不心動?”

    “不好意思,本少已經心有所屬,帥哥,你來晚了,不必排隊了,謝謝。”

    “嗷……我被美人深深傷害了。”

    翟弋以為這人應該會滾蛋了,可惜沒有,人家就拉著他東拉西扯,因為目的地相同

    ,非要翟弋到時當他的導遊帶他玩。

    翟弋心說,這男人養眼是挺養眼,就是話也忒多了一點。

    好吧,也許是習慣了某人的沉默是金,也許是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呱噪,突然有個人跑到耳邊來嘰裏呱啦,翟弋感覺不習慣。

    不過,這人中國話說的真棒,點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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