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退婚書是在九月份同給陳橈成婚的賀禮一道兒送迴長安的。張允並沒有把退婚書送到尤家,而是同著賀禮一並給了舅舅陳珪。退婚書中所寫的緣由也是“小兒不器,難以匹配,遂退還婚約。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倒是把尤二姐兒摘得幹幹淨淨。


    陳珪知道張允是眼見事不可違,所以想做一個順水人情。畢竟時下禮教森嚴,且對女兒家求全責備。倘若二姐兒無故退婚,哪怕兩家當真是門不當戶不對,亦會有人在背後言三語四,隻說二姐兒是嫌貧愛富,品性堪憂。


    陳珪位高權重,人脈綿厚,雖然不懼怕此等流言蜚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俗話說得好,不招人嫉是庸才。但若是分明能夠做到不招人嫉,卻非要弄得沸沸揚揚世人側目,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兒。


    如今張允把主動退婚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一則是顧念兩家的舊情,二則也是想要陳珪的人情——畢竟退婚之事已不可為,與其糾結那些誰對誰錯誰忘恩誰負義的瑣碎之事,莫如趁此機會博得陳珪的好感,今後再有求人討情兒之事,也好笑臉登門。


    張允的盤算陳珪心如明鏡。不過事關二姐兒名節清譽,陳珪也樂得收下這個人情。反正官場之中,也都講究個禮尚往來。隻要張家明白事理,他也會投桃報李。正如陳老太爺並陳老太太所言,兩家就算沒了姻親關係,也是世交舊友。十多年的交情往來,如果能退一步海闊天空,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


    陳珪看過了張允送來的書信,頗為滿意的收下了張家給陳橈的賀禮。旋即將退婚書並二姐兒從前送與張家的針線等物著人送往尤家,親自交到陳氏的手中。如此這般吩咐了一迴。


    說的卻是叫二姐兒這些時日盡量減少外出走動。畢竟長安城內仕宦清貴之家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此前二姐兒與張家有指腹婚約一事,知道的人不少。如今兩家退了婚約各自嫁娶,難免有人留心在意,萬一有看不慣陳家行事的討人嫌當麵問到二姐兒頭上,豈不是大家難堪?


    莫如暫且偃旗息鼓,低調做人。等個一年半載,眾人都漸漸忘了這事的時候,再出來交際赴宴。屆時二姐兒也到了及笄之年,便是談婚論嫁,也是理所應當。


    陳氏素來將哥哥的話奉為金科玉律。聞聽陳珪如此叮囑,陳氏自然唯唯應是。至於二姐兒,素來順從慣了,唯有在此事上鬧了一把情緒還得到圓滿解決。因此她早在聞聽張家退婚的消息時便已喜不自勝,至於後頭該如何謀劃籌措,她更是半點兒異議也無。


    唯有尤家眾人抱著趁熱打鐵的算盤,對陳珪的謹小慎微不以為然。不過胳膊擰不過大腿,既然陳珪這個當舅舅的都不想操之過急讓外甥女兒遭人非議。他們也不敢違背陳珪的意思行事。


    不過不拘二姐兒如何深藏內宅,她身為陳家的外甥女兒陳橈的嫡親表妹,於表哥成婚之日,還是要在陳家露麵的。


    還好陳珪平日裏位高權重積威甚深,縱使有人背地裏看不慣陳家行事,卻也不敢在這大喜日子裏找晦氣,也叫二姐兒落了個耳根清淨。


    二姐兒是清淨自在了,可惜尤三姐兒卻沒這個好福氣。因陳家人丁稀薄,管事的女主人隻有陳老太太、馮氏、陳氏並婉姐兒四人。其中陳老太太年事已高,精神不濟,不能費心操持這樣大事。婉姐兒又是靦腆小姐,縱使平常跟著馮氏打點些家務人情兒,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到底也沒經曆過這些。陳氏又是個外嫁女,讓她頂著陳家的名號去款待貴客,雖然不是不成,終歸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至於馮氏雖好,但她隻一個人一張口一顆心,到底不能料理周全。因而唯恐迎親之日各誥命來往虧了禮數惹人笑話,急的嘴裏都起了嘴炮。


    尤三姐兒看在眼中,少不得拿出上輩子在公關公司工作時的流程做派來,先替舅母寫了一份策劃書,樁樁件件交代明白,劃分責任並人事關係,以及款待貴客的先後順序及負責人等等等等,且又自告奮勇,推舉自己同婉姐姐二姐姐一同招待前來道賀的年輕女眷並各家姑娘們。


    馮氏見尤三姐兒輕輕鬆鬆便將諸般瑣事交代的明明白白,頓時喜得無可不可。忙拉著尤三姐兒的手好一番的道謝,因又笑道:“迴頭兒叫你橈表哥給你當牛做馬。你有什麽事情自己不好出頭,隻管吩咐他替你跑腿兒便是了。”


    眾人聞言,不覺莞爾。


    及至到了陳橈迎親當日,陳府門前簇簇轎馬,賓客盈門絡繹不絕,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熱鬧喧囂,竟然比陳老太太賀壽之日更甚。


    其中皇子皇親,駙馬王公、公主郡主、王妃太君、夫人誥命等濟濟一堂,聖人親賜禮部賀儀等事早已是習以為常。


    少時迎親的隊伍家來,眾人簇擁著陳橈與徐家的大姑娘拜過天地父母,送入洞房。


    彼時陳婉、尤二姐兒。尤三姐兒並陳家女眷們皆在洞房內,笑看陳橈這個新郎官兒在喜娘的催唱聲中掀了紅蓋頭,飲了合巹酒。新娘子乃徐家長姑娘,閨名毓秀,生的柳眉杏目,唇紅齒白,眼波流轉時顧盼生輝,那一身大紅嫁妝愈發襯得膚白如玉,人物風流。看得陳橈險些呆住了眼。


    眾人見狀,少不得又是一陣打趣笑鬧。


    尤三姐兒雖然是未出閣的姑娘,但她乃穿越而來,上輩子聽過的見過的也多。打趣起人來卻比那些自詡大膽的媳婦們還要促狹有趣,羞得陳橈屁股上好像針戳了一般的坐不住,隻得打著且要出去敬酒的借口,麵色中燒的逃出洞房。


    眾位女眷們見了,更是哄然大笑。


    尤三姐兒從前跟著舅母到徐家走動時,也見過徐毓秀幾麵的,況且她是個自來熟,素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逢人都有話說。她見陳婉當著各家媳婦兒麵露靦腆,羞於開口。少不得走上前去,拉著徐毓秀的手替她介紹各家姑嫂妯娌們。


    一時徐毓秀一一的見過,尤三姐兒又吩咐小丫頭子送來易於食用的小巧精致點心。乃向徐毓秀笑眯眯說道:“成親之事最是累人,況且現在天兒還早,今兒還有得鬧呢。表嫂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也好積攢些精力。”


    話音兒剛落,卻是房內陪坐的女眷們掌不住笑了,皆開口打趣三姐兒的道:“呦,沒想到三姑娘小小年紀,還知道成親之事最是累人呐。”


    尤三姐兒聞聽眾人嬉笑,也不以為意。順口笑道:“我有什麽不知道呢。當年我媽嫁進尤家,我大姐姐嫁進寧國府,再算上今朝橈表哥娶妻,我也算是經過見過的‘老人兒’了。你們瞅著都比我年長,可在這喜慶大事上,卻未必有我的經驗豐富呢。”


    這話倒是實實在在,眾人且說不出辯駁的話來。畢竟婚嫁之事誰家都有,可是公府侯門家的酒戲,卻也不是誰都能吃到的。更別提尤三姐兒不光吃到了寧國府的喜宴,亦且幫著她母親打點過尤氏的嫁妝的。


    所以尤三姐兒當著眾人的麵兒說自己“有經驗“,這話自然不錯。


    徐毓秀眼見尤三姐兒三言兩語便說服了眾人,不覺同陳婉相視一笑。


    她從今兒早起折騰到現在,也真沒吃過什麽東西。方才心裏緊張的了不得,倒也沒覺出什麽。這會子經由三姐兒提醒,才知道自己已經餓得饑腸轆轆。


    還好陳家預備的小點心都隻有拇指大小,精致小巧,一口一個。徐毓秀吃著並不費事,也不用擔心弄花了妝容。


    一時吃過了點心,尤三姐兒又命人獻上茶飲。且拿出了叫人特質的吸管,教徐毓秀吃了半碗茶。眾人見狀,少不得又讚尤三姐兒“好精巧的心思。”


    說說笑笑間,外頭的賓客已散。陳橈滿身酒氣的徹身迴來,眾人因又吵著鬧洞房。


    如此這般一直折騰到三更夜半,大家才盡興而散。


    至晚家去時,眾人都忍不住道乏,各自散了洗漱安置不必細說。


    展眼又到了年下,各家都忙著置辦年貨戲酒之時,陡聞陳家派人來報喜訊,隻說大奶奶徐氏有喜。


    陳氏聞聽陳家後繼有人,登時喜得無可不可。忙命人封了上等封封賞來人。因又張羅下人預備車馬,準備迴娘家道喜。


    正在上房陪著寶哥兒玩耍的尤老太太聽了這消息,也替親家高興。高興過一迴,難免又想到自打嫁入寧國府,這兩年一直無所出的大姑娘。忍不住又拉著陳氏的手兒唉聲歎氣的道:“你說咱們家這大丫頭是怎麽迴事呦,嫁到了那樣顯貴的人家兒,卻一直生不出個哥兒來。這豈不是叫外人說嘴麽。我說你這迴家去道喜,順便也求他舅舅給大姑娘請個太醫診診脈。哪怕是吃幾劑湯藥養養身子也好,總不好就這麽耽擱的。”


    陳氏聽了老太太的叮囑,自然應是。一時帶著二姐兒三姐兒迴了娘家,先同父母兄嫂並兩個小夫妻道過喜後,果然提到了延請太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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