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紫七穀的人輕功不錯,我被這紫衣女子帶著又飛出好遠,仍是沒有要停下的跡象,估計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吧,還是先閉目養養精神的好。昨天光想著逃跑後要怎麽怎麽樣,要去哪裏。思來想去,為自己留了無數條後路。弄得一晚上也沒怎麽睡,可現下好了,竟然沒有一條能夠用的上的。

    “大師姐!”我被一聲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驚的一個激靈睜開眼來。

    還未等我看清,忽然眼前一花,便見一個同樣紫衣白裙的女孩子奔到了我麵前。看來我猜得很對,隻是聽見她的聲音,我便知道她是那日在封天食府碰到的那個“小師妹”。這小師妹看清我後,“呀”的一聲,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大鴨蛋。

    “小師妹不要無禮。拜見師父!”我抬頭一看,見帶我來的那紫衣女子已然跪了下去。而我卻沒有看到她們的師父在哪裏?

    虛空而拜?剛這麽想著便見一個白色影子已然到了跟前,眼睛定定的看著我,卻是對那大師姐說:“起來吧。”聲音寒涼。

    “你,你怎麽,你是誰?”此際我驚訝的語無倫次,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麵對她,望著她,我就像在看到了自己二十年之後的樣子。她麵上並沒有皺紋,依舊平滑,隻是眉眼間刻滿了滄桑。睜開眼來卻像見到萬千秋水,瀲灩流光,盈盈潤潤間顯出十分之嬌弱。

    “啊?師父,你們,你們長得真像!”那小師妹顯然也是呆愣住了,結結巴巴的說著。

    “你們下去吧。”

    “是,師父。”那大師姐什麽也未言說,拉著已然呆住的小師妹和一眾師姐妹走了出去。

    她麵色平靜的望著我,眼裏沒有驚訝,仿佛她早就知道是我,仿佛我們早已見過。她說:“先進屋去吧。”

    我沒有反抗,沒有掙紮跟著她踏進了麵前這一方精致的閣樓。

    她走到桌子旁,為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角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綴了一口,眸光望著我:“你過得好嗎?”問完此話後,又覺得是多此一舉了,便輕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若是我麵有戚色的淺笑時,是不是也是她這個樣子的。她又說:“想來你是過得不好的,不然也不會被那負義之人欺壓了。”

    負義之人?我很想問問她,這個負義之人是誰?

    她見我端坐不動,又扯出一抹笑意:“喝口茶吧。你不想知道我是誰麽?”

    “我有母妃!”不知覺間我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仿佛是說給她聽,又好像是說給我自己聽。顯然的這句話一點作用也沒起到,既沒刺激到她,也沒有說服我自己。她隻是輕輕的笑著,好似她已經這樣笑了很久,笑了一輩子那麽久。我突然間便覺得她這笑竟然是那麽刺眼,晃的我胸悶氣短,晃的我不想睜開眼睛再去瞧上一眼,哪怕斜斜的一瞥,我都不願去做。

    她的笑裏什麽都沒有。冰冷的僵屍也不會這樣笑的。說是笑,也隻不過是很淡很輕的扯了一下唇角,眸光寒涼,沒有一絲溫暖。比那個在東舒皇宮裏的我的母妃,還要薄涼許多。

    “你要見我,不會就說這麽兩句話吧。”我多麽想即可便逃離她的麵前,別無選擇隻得澀然開口。

    “看來你這女兒我是白生了,一點兒都不懂得尊重她的娘親。”她淡然的神色跨過桌麵,落到我身上。

    “你這娘親從未有一刻養育過我,我怎能承你這份娘親的情?”我逃避似的,挪開自己的眸子,望向別處。

    “那你承誰的情?錦夙的嗎?哦,不,想來你還承一個人的情。明日我便將他帶來見你,見過之後你便要承我一個情,怎樣?”她還是那般笑望著我,不過,此刻我卻覺得她的笑容滲進了一絲情緒在裏麵。

    我也學著她的樣子輕聲笑了一笑,我想我此刻這般笑定會讓她覺得恍惚退迴了自己當年,因為我清楚的看到她神情裏一閃而過的痛色。我說:“那要看你帶來的人值不值得我承你的這份情。若是值得,我便承,一輩子。”

    “好。房間兩日前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我讓她們帶你下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承住我這份沉重的情。”她輕飄飄的說著,我不由點了點頭。

    兩日前?那是我被誣陷,被太上皇關進牢房的日子。那時她便知道太上皇一定會殺了我?然後她便會把我救迴來?那這次突然的失憶一定和她有關係了?若真是她,她又為何要這麽做?把我弄出宮來,有何意圖呢?不應該僅僅隻是想見我這麽簡單。

    錦夙?這是母妃的名字嗎?我從來不知道母妃是叫錦夙的。我隻知道父皇封她為錦妃,知道父皇無意間會念叨錦妃。我隻在無意間見過一方陳舊的有些破損的娟帕,那帕子一個小小角落裏便寫著“夙”字。隻是後來母妃手裏拿著用的,以及清洗幹淨的都沒有了這個字。它的邊角隻是靜靜地躺著“芙”之一字。是了,母妃的寢宮便取名芙賚宮,聽說是父皇親自題的字,想來母妃極為喜歡這“芙”之一字。

    我抬頭望向夜空中的繁星,心裏早已亂作一團。三天前,我和那人還靜靜的站在同一處地方,看過同一片星空。我可以一邊看著夜空,一邊用眼角瞄著他的眉眼。而如今,仍是這樣一片漆黑沉靜晶晶亮亮的夜空,卻再也沒有了能用眼角便可以瞄到的人。

    這日天剛放亮,那小師妹便把我這門框敲的震天響,還伴著一聲高過一聲的:“舒姑娘,舒姑娘。”我百般不願的自床上爬起來,哈欠連連的把她讓進了屋裏。她見我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氣得直跺腳:“師父讓我來叫你用飯的,怎麽這個時辰了,你還未洗漱呢。”

    我長長伸出一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說:“告訴你們師父,早飯我不用了。等會要帶的人快到時,提前派個人來通知我一聲便是了。”

    這小師妹又看了我一眼,頗為無奈的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我把房門關上,打個哈欠,又轉身睡起了迴籠覺。

    待到天已大亮,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到床邊,我才緩緩睜開眼睛。這兒得冬天很少有這樣溫暖的日光,照在麵上麻麻癢癢,舒服的很。許是最近腦中想的事情太多,也許是每日與廖靜宣一起,他起床上早朝時,我便會醒來再也睡不著,隻得起身。很少能像今日這般懶散了,我微微扯出一抹笑,還是這種感覺好。

    將將收拾完畢,便見那小師妹又來了。前腳踏進門剛落地,嘴裏便像倒豆子般“嘩啦”一下傾瀉而出:“還好你已經收拾完畢。師父說一會便帶夜離公子來見你,我可先要提醒你一聲,這夜離公子雖是生的溫文爾雅,俊秀非凡。可性子卻不怎麽隨和,常常好端端的便會發脾氣,發完脾氣後又一個人靜坐著不動。有時候這一坐,便會坐上三天三夜,不吃飯也不睡覺的。”

    夜離公子?她說帶一個人來,我滿心眼裏以為是喜兒,或者是姚碧笯,怎麽卻是一位公子?她縱使對我百般了解,可應該也不知道我歡喜廖靜宣這件事吧。畢竟這件事情我自己也才在昨天深切的體悟到。

    難道是?我忽然想到這,這一定是他吧。隻有他,我才真的會百分百毫不猶豫的便承她的情。一定是他。

    我猛然站起身便往門外奔去,走到門邊卻生生頓住了腳。果然是他,真的是他。還是麵覆青銅的樣子,還是那樣一雙如水的眸子。喜兒說的對,他的眸子裏不自覺間流露出些許孤高。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傲視著眼前所有的一切。

    “進屋說吧。”她略顯柔弱的嗓音響在我的耳畔。

    “好。”依舊是清雅的嗓音,不同的便是那不覺間夾帶出的絲絲冷漠。

    我最後一個跟進來,順手帶上了門。“夜離,這位舒姑娘便是我要帶你見得客人。”她輕聲說著,抬頭向我望過來。

    “舒姑娘好,在下夜離。不,也許不是,我失去了記憶,穀主救了我便贈了這個名字與我。”夜離靜靜的說著,看不見麵色,聽不出悲喜。

    我緩緩走到他麵前,學著他以前喚我時的語氣神情:“我叫殤兒。”

    “殤兒?這個名字很熟悉的,卻忘記在哪裏聽到過了。你喜歡穿粉色的衣衫?!”夜離看著我,眸子裏的孤高所剩無幾。最後一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肯定。

    “你記得,我便歡喜。”我依舊定定的望著他,嗓音裏有一抹輕微的顫抖。

    他輕淺一笑,眸光燎燎。露在青銅麵具外的唇角,緩緩張開。托著稍顯尖細的下巴,暈出道道漣漪。他瘦了。我望著那抹尖細的下巴,在心裏喃喃低語。

    “我雖是記不得以前的事情,可每次午夜夢迴都會看見一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纖細的背影晃過我的眼前。任憑我怎麽叫喊,卻從未迴頭看過我。想來真是奇妙,昨夜又做了相同的夢,這一次她迴過頭來看了我好一會,可惜我始終未能瞧清她的模樣。”夜離輕聲說著,淡淡的笑暈開幾許,漣漪更甚。

    我訝異半晌,無言以對。

    他臨走時迴頭望著我,柔和的日光撒在他麵上,和曦的眸子星星點點。他說:“殤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默然點頭。

    他說:“你幫我恢複記憶吧。即使再難過的記憶,也總比空蕩蕩的一片要來得充實。就像今天見到你,我忽然覺得空蕩了許久的心,竟然被填的滿滿的。以前,我總是走過很多地方,隻為能尋到那塞滿心田的東西,可都是徒勞。今兒見到你,我知道從此我都不用再去尋找了。”

    我狠命的點了點頭。沒有記憶,生命中空缺了那麽大一片白光,任何人都會慌亂不安的。我想這便是他脾氣不好的原因吧。既然終於被我尋到了,那麽我便一定要把完完整整的他找迴來。

    他走出很遠,又迴過頭來輕啟唇角,默默的說著什麽,我卻是再也沒有聽到。

    他轉迴身又朝前走去。我望著他依舊挺拔的背影久久無言。這次便換我來照顧你,淳哥哥。我再不會把你隨隨便便的弄丟了,除非遇到那個願伴你一生的人。

    我便又想到了姚碧笯。

    幾個月前那一晚,她盈盈的淚眼。幾天前,蓮花池裏那個碧綠衣衫比荷花更嫵媚的女子。

    也許,快了,再過不了多久,我便能交給她一個平平安安的淳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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