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然擔心一會打起來波及自己,此刻站得頗遠,隻遙遙望著奎文閣的動向,頰邊的麵皮一陣一陣地跳動,額上滲出點冷汗來,臉色極為陰沉。俞子夷立在他身邊,微微低著頭,目光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華府的侍衛畢竟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麵對這種情況還是缺乏經驗,華為然命令一下,便是拿柴的拿柴,點火的點火,頓時忙亂成一團。

    但即便這樣,要混進去對我來說其實還是挺難的。畢竟我冰山麵癱病史長達十年,每天接觸的人又除了神經病就是精神病,現在想要洗心革麵,重新融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裏,那簡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也幸虧我因為拿掉了晉王給的麵具覺得有點心虛,就隨便弄了張人皮麵具糊在臉上稍微地阻擋了一下我側漏橫溢的霸氣,又刻意躲在陰暗的地方,借著周圍人荒馬亂才沒有暴露。

    但戰白絕不可能如法炮製,他最近總呆在梁小侯爺身邊,恐怕已經被許多有心人記住了長相,別說沒辦法換衣服,就算換了衣服,在所有人都高度警覺的情況下隻要一從樓裏出現估計就會被抓出來。

    ——除非有人能幫他吸引走眾人的注意。

    有幾個地方已經燒著,火勢漸猛,即使把握不大我也不能再等。想到這裏,我便盡量移動到華為然視線不及的房屋背麵,假裝幫忙從一個侍衛手裏接過一大捆木柴堆到窗下,同時不動聲色地從袖子裏滾出了幾個灰黑色彈丸大小的球體混入其中。

    那是影衛撤退時常用的煙彈,往地上重重一摔便能發出巨大的爆裂聲,同時散出大量嗆人的煙霧,同我以前小時候玩的摔炮原理相似,因而在被火燒時自然也能產生同樣的效果。

    隨眾侍衛撤退到五十步之遠,我仰頭看著被烈火飛焰之中搖搖欲墜的精美樓閣,將全部的心神都調動起來,隻等著戰白的反應。蟲繭已毀,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的方法,唯一能夠憑借的,是彼此之間長年培養出來的默契。

    十、九、八、七……三、二、一——巨響,煙起!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眾人皆是一驚,全副武裝的侍衛們迅速湧向滾滾濃煙起來的地方。前邊由此出現了空當。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蒙了麵的身影破窗而出,幾個翻滾便落了地。戰白鯉魚打挺從地上一下躍起,順手便折斷了撲過來的兩個侍衛的胳膊,正要再運起輕功,瞳孔卻是猛然一縮。

    隻見第一波利箭頃刻已至,事先埋伏的弓箭手竟然未被假

    象所惑。戰白不敢遲疑,立刻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大喝一聲,將直取自己咽喉的一箭格擋開,又側身閃躲讓開一箭,同時猛抬腿向著反方向一帶,瞬時另一條著地的腿也騰空而起,掃開那漫天箭雨。

    然而這波箭來勢洶洶,交接間竟無一點縫隙,顯然不取戰白性命不願罷休。戰白且戰且退,動作稍有一點遲滯左臂便受了傷,一把長劍脫手而出,落在腳下。他隻好屈指為爪,赤手空拳地接住了破空而來的一支羽箭,脫力跪地,眼看著便是強弩之末。

    在那一瞬,我將隨身的匕首搭上了華為然的脖子,冷聲喝道:“住手!”

    沒錯,煙彈是誘餌,戰白同樣也是誘餌,擒賊先擒王,抓住華為然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所有人都退下。”我麵無表情地環視眾人,將刀鋒朝著華為然的脖子又湊近了幾分。

    “你想幹什麽!你、你想謀害朝廷命官嗎?”華為然終於從極度驚愕之中緩過神來,臉憋得通紅,色厲內荏地猛烈掙紮起來,卻連聲音都跟著在抖。

    我緊緊勒住他粗短的脖子擋在自己身前,然後一刀插在他的左臂上麵,看著俞子夷淡淡道:“放那個人離開,我不說第二遍。”

    俞子夷眼中閃過一絲極為細微的亮光,抿起嘴角問道:“賬本已經到你們的手裏了?”

    我不言語,心裏卻猜想戰白大概確實已經拿到了賬本。他年紀小,王府洗腦的那一套對他影響最深。對戰白來說,任務是第一位的,因此他才會不管我給他的撤退信號,堅持要找到賬本再離開。但對俞子夷當然不能說實話,而我說沒拿到他也不會信,因此我索性閉口不言,讓他自己去猜好了。

    見我不說話,俞子夷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他略一沉吟,看向尤在哀嚎的華為然請示道:“華大人,此刻情勢危急,還是大人性命要緊,不如……”

    華為然從來養尊處優,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何況賬本雖然是他用來控製汾州大部分官員的利器,可到底沒有自己的命重要,略微猶豫了片刻,等我把刀子在傷口裏一絞,便立刻同意了我的要求。

    戰白並不扭捏,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翻牆而去。以他的身手,出了弓箭手的包圍圈便是魚入江海。

    逃出一個是一個,我鬆了一口氣,看戰白走得遠了,才拎起華為然打算撤退,卻發現了一個現實而要命的問題。

    事實上,任何一種交通工具都是有限載重量的,輕功雖然玄妙,到底

    還是逃不過牛頓萬有引力的束縛……簡單來說,華為然太重了,叫我一路帶著他逃命,不管是抱著走、扛著走、背著走還是夾著走,好像都有點力不從心。

    胖子這種悲劇的生物,連被綁架都會被嫌棄啊……難道我要割掉他十多斤肉再帶走?嘖嘖會不會太兇殘了啊。

    正在我糾結間,華為然抓住機會,忽然猛烈扭動起來,我一個激靈,將刀橫在他的脖子旁邊,同時條件反射地扣住他的肩關節往後一拉。

    隻聽卡拉一聲,華為然完好的右臂就脫了臼。

    我:……

    這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什麽,胳膊長得脆,不能怨社會啊。

    俞子夷臉色發白地上前一步,勉力忍住,站在原地直直地盯著我道:“水溝裏見不得光的老鼠就要有老鼠的樣子,速速放了華大人,大人或許還能夠網開一麵,饒你一命。”

    我沒理俞子夷,隻顧著死死製住涕泗橫流破口大罵、痛得想要打滾的華為然,頓覺糟心無比,人身上206塊骨頭呢,斷個把沒什麽的吧——我也傷過沒覺得怎麽樣啊,他一個大男人至於嘛。

    雖然有點暴躁,可我心軟啊,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好騷年,而且他這麽亂動我就更不可能帶他出去了,於是我想了想,還是柔聲安慰他道:“你身上骨頭不止這一根。”

    華為然聞言猛然一僵,戰戰兢兢地仰頭看了我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麽,汗水一下便滲透了錦衣,幾乎站立不穩,竟然再不能言語。我看他的樣子,微微地皺了一下眉,華為然原本就失血過多,全身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兩眼翻白,直接就給我昏了過去。

    我:……咦?

    “賊人!”俞子夷見狀麵沉如水,深深倒吸了口氣,輕笑幾聲道:“不放你走,你便要一根根捏碎華大人的骨頭嗎?當真是窮兇惡極、滅絕人性……罷了,來人,給他備車,讓他出城。”

    我震驚了。

    等一下你們是怎麽產生這種可怕的誤會的?我哪有那麽喪心病狂一根根敲斷人家的骨頭——我很懶的好麽。

    見我沒有反應,俞子夷挑了下眉,揮手叫人馬退到百步之外,又冷冷補充道:“放心,我們不會派人跟著,免得你對大人再下毒手。不過等出了城到了無人之處,你便要把華大人放下,自行離去該迴哪兒就迴哪兒去吧。”

    我十分震驚。

    這什麽狀況,不光給我準備馬車,還連逃跑攻略都幫我

    寫好了?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外掛,閃亮亮的主角光環?

    幸福來得太快我真是很不適應……難道我終於也要成為自帶bgm的男人了?俞子夷就是我作者親媽派來拯救我的小天使?隱藏得這麽深真是辛苦他了。

    我十分萬分十二萬分震驚。我覺得自己臉上現在一定是糊滿了省略號好麽。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俞子夷已經效率驚人地準備好了一輛樸素不起眼的馬車,我坐進去,發現裏麵還貼心地準備了軟墊。

    “大人受了傷,不能受到震動。”俞子夷掃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輕聲又強調了一遍:“出城之後你隨便挑個地方走,等有了足夠的距離就把人和車都扔在那裏,再迴城時便沒人能找得到你了。你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華大人,既然安全得到保證,就不要再做無謂的事,傷到華大人了。”

    我一愣,頓時覺得他那一眼特別的深邃,似乎欲語還休,似乎別有深意。

    我在很多地方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電視、電影、動漫……

    這種眼神,大概、也許,不,應該說隻能是……大名暗送秋波,小名拋媚眼的那種東西了吧?

    我當然沒法迴應他啊,我就滿腹心事地走了。

    揚鞭在半空中甩出一個脆響,車子轆轆開動,馬蹄的敲擊聲在夜色中傳出很遠,車輪壓過長條板石的路麵,揚起一些灰塵,在暗淡星光之中飄渺不清。

    我默默扭頭,將華府和目送我離開的俞子夷拋在身後。

    唉,太虐心了,這情深深雨蒙蒙的,簡直了。

    可也沒有什麽辦法啊,撇開晉渣不說,我們性格不合又在敵對陣營,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

    ……

    ……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他長得太醜了。

    第46章影衛安全了

    開了金手指就是不一樣,我迴去的過程異常順利,照這個情形看沒準還能趕上早飯。一想到這裏,我的心情指數就上升了幾十個百分點,從牆頭飛身而下時,我甚至還有心情向一個人站在花園裏的君墨清友好地點了下頭。

    君墨清從沉思中驚醒,立刻後退幾步,正要揚聲叫人,抬起頭才發現是我,動作一頓,半刻鍾後快步上前抓著我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眉宇間的憂慮才驟然散盡,溫和笑道:“你沒事便好。”

    我:“恩。”

    “以你的本事,想來也不會出什麽事,是我多慮了。”他兀自搖了搖頭,又未卜先知般迴答了我未出口的疑問:“戰白背上、手臂上有輕微的燒傷,大概需要休養上三、四個月,會留疤,但不妨礙性命。他本來堅持要在門口等你迴來的,叫梁小侯爺扛進房間去了,此刻大夫正在為他診治。”

    我:“唔。”

    君墨清笑笑:“經過我已經聽戰白說了,你要脫身並不容易,想必是受了誰的暗中幫助。嗬,我猜是俞子夷?經過這一夜,你想必有些累了。”

    我:“恩……”

    君墨清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跟對著胡鬧晚輩一般無奈而包容地歎了口氣,開口道:“你不見到戰白就不願意去休息麽?唉,跟我來。”

    我:……

    我去,簡直神了居然能從這種單音詞看出我的想法他是怎麽做到的我自己都做不到啊,驚訝得我連逗號都不會用了啊,這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啊不會是來自星星的你吧,居然能讀心啊,麻麻再也不用擔心我的社交障礙啦!

    懷著感恩之心,我跟著君墨清沿著長廊走到東廂的一間客房,裏麵人並不多,除了梁文昊和戰白,就隻有一個須發皆白的大夫與一個低眉順眼的侍女。

    坐在床邊的梁文昊正激動地抓著戰白,跟晃撥浪鼓一樣使勁晃,一邊晃還一邊喊:“阿白,你感覺怎麽樣,還疼不疼,哪裏疼,你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啊啊啊!”

    大夫連忙攔住他,憂心忡忡地勸道:“小侯爺,病人剛剛敷了藥,不宜被劇烈晃動。”

    於是梁文昊從善如流地放開戰白,抓住無辜的大夫開始死命晃:“大夫,聽說你醫術上佳,深受君師父信任,大夫,戰白對我很重要,你一定要救救他啊,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啊啊!”

    君墨清:……

    我:……

    梁二貨的腦殘事跡簡直都可以寫進教科書,妥妥的。

    看倒黴中槍的大夫都快變成蚊香眼了,戰白終於看不下去,伸手給了梁文昊的腦袋一巴掌:“我這不沒事嘛,平時受罰還傷得比這重點兒呢。”

    梁文昊騰地一下站起來,雙眼發紅地盯著他,神情甚至有些可怖:“這是你說沒事就沒事的嗎?為了本賬本,你就能豁出命去?”

    戰白奇怪地看著他,不甚在意道:“影衛為了任務豁出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梁文昊幽深的眼眸中漸漸浮起洶湧

    澎湃的怒意,卻又生生地壓了下去:“你還記得我給你的書上是怎麽說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活著,你就得活著。”

    “這難道不應該是我死了,你陪著一起死嗎?”戰白立刻否認,說到這裏臉色卻忽然一變,將頭扭到一邊,過了一會扭扭捏捏地悶聲道:“你給的書上頭說得都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我用不著你陪我死……活著很好。”

    梁文昊身上毫無預兆地猛然籠上一層鋪天蓋地的煞氣,將那侍女和大夫都嚇得連打了幾個寒戰,眼看著便要發飆。

    君墨清微微眯眼,像是不被影響一般上前幾步,將手搭在梁文昊的肩膀上,笑容清淡而柔和,輕咳一聲道:“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戰白身上還受著傷。”

    梁文昊深深地看了戰白一眼,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拳,指甲掐進肉裏卻渾然不覺,僵立了一會,才收迴了煞氣轉頭離去,賭氣般將門摔得劈啪作響。

    君墨清暗自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分辨不明的表情,隨即開口向著戰白道歉:“我這學生,從小便是這脾氣,還要叫你包涵一二。”

    戰白將薄被拉高一點,整個人縮進床裏,眨眨眼睛開口迴答:“脾氣是差,不過沒辦法,誰叫小爺看上他了呢?”

    我默默扭頭。

    愛情說白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王八對綠豆,這是天生一對,估計再大的分歧,那也能一炮泯恩仇。二貨這種生物,甜起來能羨慕死你。

    這時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進來,朝著君墨清一鞠躬通報道:“君先生,俞子夷到訪,現下已在正堂等候。”

    君墨清眉頭微挑,展顏一笑:“是麽,俞子夷果然是來了,來的還頗早。”他將目光投向我:“戰玄,你把衣服換了,也一起過來吧。”

    我愣了愣。這種時候,難道我不應該藏起來避嫌的嗎,還大搖大擺出去給人抓?可君墨清基本上還是挺靠譜的,隻略微猶豫,我便照著他的話去做了。

    俞子夷還是原來的那副模樣,明明賬本被盜(或者說被搶)卻沒有半點焦灼之色,雲淡風輕地捧了杯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品著。

    我與君墨清推門而入,君墨清將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一番,唇邊露出一絲笑意,開口道:“不知子夷此時到訪,有何急事?”

    俞子夷施施然站起身來,俯身一禮,語氣平靜道:“君先生想必是知道的。”

    君墨清但笑不語。

    俞子夷垂眸掩住一抹異色,淡然道:“在下沒有在灰燼裏找到裝賬本的盒子,想來東西已經到了先生手裏?但君先生無需如此戒備,在下雖然是華大人派來的,現下卻無意為他求情而來。”

    君墨清輕飄飄道:“哦?”

    俞子夷抬頭,一咬牙直白道:“在下願為君先生效犬馬之勞。”

    君墨清不置可否,抬手示意道:“子夷請坐,看這天光時候怕是還早,叫客人這麽站著總不是待客之道。”

    俞子夷卻並不打算和他打這機鋒,目光直直地刺向君墨清,開口說道:“這場災禍,華大人怕是逃不掉了。從君先生來這裏的第一天在下便猜到了這個結果,您背後,大概是那位殿下吧。當今聖上喜猜忌,因為梁家一直對那位殿下有所不滿,如今更是直接對著汾州動了刀子。因此那位殿下才索性壯士斷腕,順著聖上的意思削弱梁家的勢力,私底下卻借機將梁家的人都替換成自己真正的親信。

    在下曾留意過——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的葛軒同葛大人,恐怕就是殿下的人吧。否則在這勢力錯綜複雜的汾州,他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還爬到了承宣布政司使的高位呢?”

    君墨清目光一凜,冷笑道:“你如此擅自揣測,可是大逆不道。”

    俞子夷冷靜地迴望過去:“此話天知地知,若在下是您的人,這些就算不上大逆不道。”

    君墨清緊緊地盯了他一會,忽然無聲地笑起來,眼中閃著頗有興味的光,不緊不慢迴答道:“不錯,可惜君某不需要無用之人。”

    俞子夷臉上跟著浮起一個笑容,眼中閃過一道光,挺身傲然道:“我雖一介布衣,卻已在這權力場中摸爬滾打了多年,雖無經天緯地之才,腹中也多少有些學識計謀,何況君先生雖然已經拿到了賬本,可這賬本,除了上呈給聖上之外,還有些更好的用法吧。先生若是想扳倒華為然為葛軒同挪出位置,有我便夠了。”

    君墨清緩緩地垂下眼簾,沉吟片刻,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你喜歡秦楓嗎?”

    俞子夷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君先生這是何意?”

    君墨清笑笑:“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不過是怕子夷折在這上麵了。”

    俞子夷的視線略微顫動了一下,便又歸於平靜:“我與她,日後絕無任何關係。”

    君墨清滿意地勾起唇角,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要用到子夷時,我自會派人與你聯絡。你便先迴去吧

    。”

    俞子夷再抬頭便是一臉喜色,一雙眸子裏似是燃起了灼灼烈焰,禮數周全地行了個禮,便轉身幹脆地離去。

    君墨清看著他的背影,伸手按了按額角,輕笑了一聲:“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那青樓出身的秦楓倒是重情重義,為了他甘願冒險來找你,而俞子夷卻能這麽輕易地就舍棄了她,竟連她的去向也不再多嘴問一句。”

    這事實在是正常得很,很多出賣靈魂的都瞧不起出賣肉體的人。

    我沉吟一會,還是開口問道:“要用他?”

    “不,俞子夷此人可以利用,卻不能用。”君墨清凝住目光,微側著頭看向窗外微曦的天空,淡笑著歎了口氣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然則一個人終究要有點底線,若他不論誰都可以出賣,那又如何保證他不會在某天戳你一刀呢?”

    我不語。

    君墨清迴頭看我,溫和微笑:“正涵做事,總免不了用些手段,你聽了,可會有些心寒?”

    這些手段也沒什麽,現在看來除了那些個貪官汙吏,誰也沒被傷害到嘛。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

    君墨清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現在不怪他,是因為沒看清他到底在做些什麽。”

    我:……

    君墨清:“但正涵表麵上做事狠絕,對在乎的人,其實總會留有餘地。這份心思別人未必察覺得到,可我還是希望,至少你能夠明白。”

    歲月沒在君墨清的臉上留下痕跡,卻在他的眼睛裏沉澱下來,被那睿智平和的目光一望,即使是我,也難得對這位長者有了傾訴的欲望。

    他簡直就是慢性社交障礙患者的福音啊!

    猶豫片刻,我抬頭,忍不住開口道:“我看不懂主子。”

    “你想知道?”君墨清眉眼輕動,一哂道:“其實正涵簡單得很,隻需要幾個詞便能概括……”

    我期待地點頭。

    君墨清仰頭似在思索:“正涵是逸群之才,以及他……”

    我:?

    君墨清月白風清地一笑,思如泉湧張口就來:“博學多才、風度翩翩、足智多謀、思維敏捷、桑弧蓬矢、武藝不凡、鶴立雞群……”

    我:……

    這是哪裏跑來的笨蛋老師……君先生承認吧你絕逼是欠晉渣錢,還是幾千萬上下的那種……竟然這麽勤勤懇懇地誇

    他,尼瑪翻詞典也找不到那麽多褒義的形容詞啊摔!

    我看君墨清滔滔不絕,根本停不下來,沉默一會,終於打斷他道:“還是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君墨清意猶未盡地停下來,瞟了我一眼,淡然地笑笑,搖了搖頭道:“你既然已經答應要和正涵相伴一生,就必須知道這些。”

    我頓覺鴨梨山大:“因為主子在乎我?”

    “不。”君墨清薄唇輕抿:“因為你在乎他。”

    第47章影衛迴寧安

    有了俞子夷的推波助瀾,華為然果然栽了跟頭,在這自己經營多年的地方竟然連點浪花都沒能翻起來,枷鎖披身穿上罪衣的時候,臉色無比灰敗。

    他畢竟是個知府,具體怎麽處置還需上報朝廷,但失去了利用價值,他的結局已經是定下了的。

    要我說,該,誰叫他貪汙受賄、魚肉百姓、殺人放火、隨地吐痰、亂搞男女關係,大大小小什麽壞事都做過了,用鐵一般的事實充分證明了丫就是個人渣中的人渣。

    汾州之事終於告一段落,我們迴寧安的時候,百姓夾道相送,最受歡迎的是盧定雲,我都看到好幾個小姑娘朝他拋媚眼了。

    不過盧定雲已經加入了葛軒同教,簡直就是終身不娶要當大魔法師的節奏,眼睛都不斜一下,高貴冷豔得很。我聽到他私下裏曾經偷偷向葛軒同表達了粉絲太多的煩惱,問人家怎麽才能讓妹子們討厭他,葛軒同淡定迴答:你正常表現就行。

    ……一針見血有木有。

    而君墨清並沒有與我們同行,仍舊留在汾州當他的閑雲野鶴。戰白的傷沒好,就被君墨清留下來多住上幾天。

    難得梁文昊沒有堅持帶走戰白,隻除了神情有些落寞。

    這一趟裏他似乎就充當了一個背景,一麵大旗,其實背負的壓力卻是最大的。晉王臨走前對我說的“文昊終究是梁家的人”,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出身世家,就必然為家族所累,一舉一動皆牽涉巨大,原本該是無自由、無善惡的。然而他還是跟個傻子一樣,孤注一擲地去做了這麽件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

    他來的時候坐車,迴去的時候卻是與盧定雲並排騎馬行在隊伍最前麵,大風擦來,便將他束在腦後的長發吹得翻轉翩飛,梁小侯爺難得正經地直直望著前麵的路,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盧定雲瞥他一眼,語氣生硬地打破了沉默:“你做的事情,許多人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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