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4日16:30-16:45


    課外活動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鍾,許正陽還沒有來,方舒站在樂隊訓練房窗邊,呆呆看著人來人往的操場入口。自己這是怎麽了,他不就是被學生處處長叫去談話了嗎?那天的事是見義勇為,不會有事的,自己怎麽這麽擔心呢?略一轉念,不由臉上有些發燙,哎呀,什麽時候開始,一想到那個家夥,連名字都不叫,直接用“他”來稱唿了?幸虧是在心裏,這要是叫出了口,該多羞人啊。


    “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身邊傳來萬鵬飛關切的詢問。


    如同一個犯了錯誤被抓到的孩子,方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沒事,剛剛排練的有些累,休息一下。”


    “不是生病了吧?我看你一下午狀態都不好。”萬鵬飛上前一步,憂心忡忡的抬起手,作勢要摸摸方舒的額頭,似乎要試試是不是發燒了。


    方舒微微皺眉,伸手擋住萬鵬飛的手,說道:“真的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這個萬鵬飛,什麽都好,就是這個動手動腳的毛病,著實惹人討厭。


    毫無預兆的,樂團房門被忽然打開,還沒看到人影,一陣百靈鳥般清脆的女聲便如同機關槍一般急促的傳來:“方舒,方舒,許正陽怎麽還沒來呀?”話音落下,周小唐那俏麗的麵孔才出現在門口。


    方舒臉上又是一紅,自己這個閨蜜,就是這麽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當著這麽多人,扯著大嗓門,問自己許正陽為什麽沒來,讓別人怎麽看?心中忽然又是一動,以前自己怎麽從未有過這樣的顧慮,難道是因為心虛?為什麽會心虛,難道說,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看方舒臉上表情尷尬,萬鵬飛心中頓時如打翻了五味瓶,怎麽想怎麽不是滋味,冷冷看了周小唐一眼,說道:“許正陽為什麽不來,方舒怎麽會知道?”


    周小唐生性冰雪聰明,萬鵬飛對方舒有意,她早看的一清二楚,許正陽在追求方舒,她更是洞若觀火。二人一相比較,許正陽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又酷似兩年前出手幫助自己的男子,心中的天平早徹底偏向了許正陽,自然看萬鵬飛左右都不順眼,現在一聽萬鵬飛語氣中竟然有了火藥味兒,哪裏肯隨便罷休,開口便道:“我和方舒說話,關你什麽事?我們同班同學互相關心一下,你一個外人跟著裹什麽亂?”


    周小唐口齒伶俐,“你一個外人”生生戳中了萬鵬飛的痛處,萬鵬飛一時張口結舌,竟無言以對。


    “才一會兒不見,你就跟人拌嘴。”郭永寬厚的聲音對周小唐而言就是絕佳的鎮靜劑,周小唐頓時不再與萬鵬飛糾纏,轉頭笑嘻嘻的對郭永說道:“我來找方舒,你不好好訓練準備比賽,跑過來幹什麽?”


    郭永將身子往旁邊一閃,指著身後一個中年男子,笑著對萬鵬飛說道:“學校後勤處的,來統計固定資產,你們樂團是大戶,我們發揚風格,先帶他來你們這兒統計,順別過來串個門兒。萬隊長歡迎我們嗎?”


    萬鵬飛看著郭永身後一眾搏擊隊的男生,心中不快,樂團女生都氣質極佳,搏擊隊這些小夥子,各個荷爾蒙旺盛,有事沒事兒就喜歡到樂團串門,一來就和女生們打成一片,自己從心底厭惡。但也正是這些小夥子,不止一次打跑到樂團搗亂的小混混,深得樂團女生好感,要開口拒絕,就是和全樂團的娘子軍作對,這樣的事,決不能幹。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搏擊隊眾人一擁而入,屋內頓時響起陣陣歡笑,一時間,也無人理會那中年男子,反正隻是統計資產,每學期例行公事,讓他自己處理就好。


    方舒不喜熱鬧,依然與周小唐站在窗前,郭永自然選擇與周小唐待在一處,身邊站著劉誌冬和張傑這兩名編外隊員,這二人與樂團女生並不相識,站在郭永身後有些手足無措。


    萬鵬飛見周小唐嘀嘀咕咕和方舒咬著耳朵,料想可能與許正陽有關,想要聽個真切,礙於剛剛和周小唐口角,實在不好上前,隻能在一邊幹瞪眼,焦急的恨不能抓耳撓腮一番。剛想橫下一條心湊上前去,卻聽門外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大好時光不好好訓練,泡在脂粉堆裏,集安一中的搏擊隊看來是越來越不濟事了,也不知道這個隊長郭永,是怎麽帶的隊伍。”話音剛落,七八個身著運動服的男生便擠進樂團訓練房,大大咧咧的站在屋內,為首一人一頭長發發出刺眼的黃色,竟是趙彥斌。


    趙彥斌依然是標誌性的痞子相,肩膀左高右低,仿佛從來沒有站直過身子,隻是右臂用繃帶懸掛在胸前,如同一個剛打了敗仗的傷兵。那一貫斜著看人的三角眼直直盯著郭永,說道:“今天是我加入搏擊隊的好日子,來向郭隊長拜拜碼頭。”


    趙彥斌一行人顯然不懷好意,搏擊隊眾人早已紛紛起身,站在郭永身後,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趙彥斌,隻要一聲令下便會一擁而上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揍得滿地找牙。


    昨日在搏擊隊訓練房郭永已經聽到趙彥斌準備自己掙來威信,看來這就是這個紈絝子弟給自己的下馬威了。看著搏擊隊眾人躍躍欲試的樣子,郭永深知真要是有人惹了這個公子哥,後果難以預料,便伸手做了一個手勢,道:“大家稍安勿躁,這件事交給我處理。”說著上前一步站在趙彥斌對麵,說道:“既然是咱們搏擊隊內部的事,就到搏擊隊去談,這裏是樂團,與搏擊隊無關。”


    趙彥斌眼睛在屋內來迴掃視著,看著一個個氣質不俗的女生,如同落入花叢中一般,隻覺得眼花繚亂,目光落到門口不遠處的方舒身上時,更是眼睛一亮,居然與那天晚上的美女在此處重逢。按照自己的計劃,今日是大顯身手之日,滅郭永威風的同時,在美女麵前威風一把,何樂而不為?當下連連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讓樂團的美女們見識一下真正的功夫也好,省得有人天天拿三腳貓的手段招搖撞騙。”


    此言一出,搏擊隊眾人頓時一陣如水入滾油鍋,“小東西,囂張什麽”、“光耍嘴有什麽用,過幾招見見真章”,叫罵聲此起彼伏,沸騰成一片。


    “野蠻,野蠻。”趙彥斌連連歎氣,一邊歎氣一邊搖頭,“當著這麽多美女的麵兒,出口成髒,成何體統?郭永呀郭永,看看你把一個好好的搏擊隊帶成什麽樣子了?看來這個搏擊隊,需要好好收拾一下了。”說著,向身後打了一個響指,順手將額前的長發一捋,擺出一個自認為瀟灑的姿勢,目光順勢向方舒麵上一瞟,卻發現方舒幾乎沒有向自己看上一眼,不由一陣失望。


    響指過後,那七八名男生一哄而上,一陣叮當之聲過後,屋內竟閃過一片耀眼的刀光,一把把尺餘長的砍刀指向搏擊隊眾人,校園口角最多升級為打架鬥毆,現在竟然出現了砍刀這樣的兇器,搏擊隊眾人不由目瞪口呆,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你們想幹什麽?”一聲斷喝在屋內響起,竟是那名清點資產的中年老師,“這裏是學校,誰讓你們在這兒撒野的?”


    “我靠,”趙彥斌此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對好管閑事的人動手,一聽有人又要當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由一下子來了精神,仔細一看,竟是一個老師,心中暗暗失望,的確,他就算再跋扈,也不至於對學校老師大打出手,“老東西,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快點兒滾。”雖說不能動手打,開口罵還是免不了的。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中年老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氣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看著我的口型,”趙彥斌完全沒有把中年老師放在眼裏,用手指著自己的嘴,一字一句說道,“老東西,快點兒滾。”


    中年老師哪裏受過這樣的羞辱,一時手顫心跳,耳中嗡嗡作響,原本就有的高血壓瞬間繼續飆升,一陣頭暈眼花,隻得扶著一把椅子緩緩坐下,大口喘著粗氣。


    一舉挫敗了一名老師,趙彥斌心中一陣快意,哈哈大笑一番,對郭永說道:“老郭啊老郭,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這個搏擊隊隊長,當的不稱職,識相點兒的,趕快退位讓賢,交給我來當,省的咱們撕破了臉,壞了交情。”


    郭永冷冷一笑,該來的還是來了,這個趙彥斌,還真是壞的直接了當。“我也覺得這個隊長我當的不稱職,早就想退了,不過,就算我不當,也輪不到你,因為你不配。”


    趙彥斌並不惱怒,嘿嘿笑著說道:“我配不配當隊長,你說了不算,既然是搏擊隊,自然要在拳腳上見真章,打贏了你,自然做的了隊長。”


    “就憑你?”郭永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趙彥斌吊在脖子上的手臂,“等你養好了傷,我隨時奉陪。”


    “不用不用,”趙彥斌大喇喇的搖著頭,“不用等,就今天。”


    “你是要拖著一條受傷的胳膊和我過招?”郭永眉毛一揚,這趙彥斌竟然如此托大,難道真有過人的本領?


    “當然不是,雖說我就算用一隻手收拾你也不在話下,但大家都是搏擊隊的同仁,這麽幹豈不是太不給你留麵子了?”趙彥斌說著一指身邊一個瘦瘦的男生,接著說道,“這位兄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本領在我之下,若是郭隊長連他都勝不過,那咱們也不用再比了。”


    那瘦瘦的男生上前一步,站在郭永麵前,說道:“郭隊長,要不咱兩切磋一下?”


    郭永仔細一看,見此人身形瘦弱,身高不足一米七,看起來弱不禁風,心中不由暗自詫異。正猜疑趙彥斌為何安排這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學生和自己放對,便聽張傑驚唿一聲:“這個人不是咱們學校的,他是鬼王手下的打手,鐵蠍子。”


    一句話如石破天驚,搏擊隊眾人無不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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