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輕寒‘遲疑’了一下,便也跟著他進了後麵的屋子。


    “易大人公務繁忙還來聽記,真是辛苦。”那刑部官員說到。


    “有話便說吧。”易輕寒不耐地說。


    “如此本官便冒昧了,那齊瑞祥老東家這幾日是日日到堂前來跪著,說是為其子贖罪。那老東家知道其子犯下滔天大罪,也理解封大人喪子之痛,願以千金為付彌補其子欠下的罪孽。”若不是受齊瑞祥老東家所託,他不會趟這渾水。


    “大人說笑了,這事若論起來的話得去與封旬說,又與本官何幹!”易輕寒一臉不解狀。


    “大人,那封旬是您的手下,定是聽你差遣。”那刑部官員又走近了一步說:“既然事已至此,就算齊瑞祥家的公子拿命來償也是於事無補的了。況且大人您也聽到,一幹證人的證詞均是說在門外聽到打鬥聲,並不曾親眼見到這嫌犯捅死並火燒了封家公子。眾人闖進去的時候,那嫌犯也正昏倒在地口吐白沫,這算起來,嫌犯也有被陷害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易輕寒凝眉問到。


    “憑本官多年經驗來看,此事必有蹊蹺。”那刑部官員頓了頓說到:“怕是細查起來,那嫌犯或許真是被冤枉的。”


    “就算是冤枉的,為何偏偏是他約著死者去吃酒,如若不去吃酒,也許便不會喪命!若我東廠咽不下這口氣呢?”易輕寒眯起眼睛問到。


    那刑部官員聽了斂了斂心神,心道怕的就是東廠來硬的,便說:“易大人明鑑,這若是懲治了嫌犯,卻讓真兇逍遙法外,豈不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那齊瑞祥老東家也算誠心,願請易大人行個方便,勸說那封旬莫要執拗,若是封旬可以心平氣和地等著追查真兇,齊瑞祥必當重金酬謝。”


    “重金?齊瑞祥給了你多少好處?”易輕寒笑著拍了拍那官員的肩膀,見他一臉驚恐狀,忙又說到:“莫怕,十年寒窗圖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嗎,人之常情。”


    易輕寒又說到:“既然此案真兇另有其人,本官也不會阻撓。太後還有事要本官辦,這便告辭了。”說完便離了刑部,雖說什麽都沒說,但那刑部官員知道,怕是真的要通知齊瑞祥準備重金的。


    齊瑞祥得到刑部的消息後是又高興又發愁,高興的是東廠若不插手此事,這案子便好辦了,發愁的是銀子全部壓在那批布裏,此時要到何處去籌銀子。易輕寒不比那刑部官員,若是送少了反倒惹怒了他。


    齊瑞祥齊家少奶奶淚濕了帕子,狠狠心便坐著轎子出門了,直奔簡府旁一處小宅院,那是簡府大管家的宅子。


    月餘後的某日,貢院外擠滿了人,多是等著那些科考結束出來的舉子的。唐鐸一臉的疲倦,卻無心休息,急走兩步趕上前麵的王福,一把抓住他的領子顫著聲音問:“你,這是為何!”


    王福打著嗬欠皺著眉頭,推開唐鐸說到:“什麽為何!唐兄這是何故?”


    “你……”唐鐸左右看看,不敢聲張,隻是氣得發抖地看著王福喘氣。


    王福擠出一絲笑,湊近了搭著唐鐸的肩膀說:“唐兄莫驚,什麽事都沒有,日後同朝為官,還望多多提攜。”


    唐鐸氣得一把將王福推開,擠出人群迴到客棧。王福看了看,露出一絲不屑的目光,隨即也跟著迴到客棧,屏退了書童,這才推門而入。


    唐鐸正坐在屋子裏發呆,王福關上門便開門見山地說:“如何,與小弟相識一場不算虧吧,這次小弟可是花了大筆銀子的,唐兄也算是坐了順風船。小弟不求別的,日後在官場上也有個照應,再怎麽說,咱們都是有過命的交情的。”


    “官場!恐怕你我人頭不保。”唐鐸還是心事重重地看著腳麵,不曾抬頭。


    “你不說,我不說,簡大人的管家也不會說,還怕什麽。再說,就算出了事,簡大人也不會眼見著那火燒到自己身上,無事!”王福信心滿滿地說著。


    “簡大人是這場恩科的主考官,怎也會監守自盜。”唐鐸自言自語地說。


    “所以說他們都不怕,你我何懼!”王福上前拍著唐鐸的肩膀說:“如何?你可寫好了?”


    “我,我寫了。”唐鐸現在迴想起來,還是一臉的糾結,開考前幾日,王福又拿來一個題目求自己破題。這道題目甚是偏頗,是出自《蔡氏傳》中後半段一個不起眼之處的一句話,唐鐸當時也沒能想到出處,還是翻了兩天的書這才找到。


    兩人找到後便開始破題、承題等,直到完成一份滿意的八股文。唐鐸以為這隻是一道普通的稍微刁鑽的題目,沒想到卻出現在科舉的考卷上,頓時冷汗沁沁。


    按照這道題的難度,應是幾乎無人能答得上來,唐鐸猶豫了許久,還是禁不住誘惑,將自己事先答過的內容寫了上去。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自己雖然是鎮南城第一大才子,然而全朝還有那麽多的人才,若是答出了這道題,便是穩穩的狀元人選,這誘惑太大了。


    交了卷子,迴過神來的唐鐸意識到王福必定也會將這道題答出來。他一個有名的才子答出這道題,或許不會有人說什麽,若是王福這種籍籍無名的人也答得出來,便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奈何此時什麽都晚了,隻能忐忑地等著結果。


    藍語思焦急地等待著易輕寒,連著幾日了,為了會試一事,東廠的人是忙得連口氣都喘不勻。監視、搜身、調查主考官是否與考生有關係,有關係的還要密切注視等等。易輕寒自從開考前幾日便離了府住到東廠衙門,藍語思一直沒有機會詢問,隻能與易安抱怨。


    朝廷沒有為這屆會試考生準備統一的粗布衣衫,易輕寒派人買的那些粗布全都積壓在手裏,白花花的銀子都打了水漂,藍語思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找到多家布莊,又將積壓著的粗布低價賣了迴去,損失一大半銀子不說,累著人力物力,藍語思急得嘴裏都起了泡。


    “相公,可都妥當了?”易輕寒派人傳話說今日會提早迴府,藍語思知道,許是要告一段落了。


    “妥當了,隻等著放榜了。”易輕寒雖有些倦意,但難掩眼底的喜色。


    “那你可知道,粗布都積壓在手裏了,前幾日我叫易安求著幾家布莊,折價賣了迴去,損失了好些銀子。”藍語思皺著眉頭說。


    “曉得了,損失便損失了。”易輕寒從懷裏拿出十張兩千兩銀票,遞到藍語思手裏說:“總能補迴來了吧。”


    藍語思驚得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問到:“偷的搶的?”


    “憑你相公還需去偷去搶嗎!這是人送的。”易輕寒想起齊瑞祥送銀票時的模樣便勾起嘴角,齊瑞祥手裏已經沒銀子了,所有的銀子都壓在那批布裏。還未得知此場會試不需做統一的粗布衣衫時,齊瑞祥便想將那批布賣掉,然而豈是那麽容易便能出手的,隻能另想辦法。


    藍語思看著易輕寒那熟悉的,帶著一分胸有成竹三分得逞似的笑,心裏隱隱有些覺察,於是試探地問到:“你,早就知道今次恩科不會做統一的衣衫?易安也知道?”


    易輕寒稍微遲疑了一下正要否認,未等他說出口藍語思便肯定了心中所想,不由得氣道:“合著隻有我一人是傻子,就連易安知道的都比我多,是吧。”


    易輕寒見藍語思的小臉倏地便黑,心知不妙,連忙說:“娘子多想了,相公不知。”


    “不知?”藍語思倏地站起來,越想越覺得易輕寒早就知道了此事,甚至還有可能是他故意布的局。迴想起之前的種種,易輕寒不是個看重錢財之人,為何會想到賺那批莫須有的衣衫的錢,其中定有貓膩。


    “真的不知,娘子……”易輕寒從未見過藍語思此般模樣,連忙站起身。


    “不知便不知吧,我累了,這幾日想著這件事,有些乏了。”藍語思自嘲地說:“我本就是個粗俗婦人,損失了錢銀子豈能不著急,相公是做大事的,必不會同我一般見識。”


    易輕寒跟著藍語思進了臥房,黑暗中,她好像默默走到床邊,脫鞋上床。


    “娘子……”易輕寒有些忐忑,他不願告訴她這些事情,免得她為自己擔心。他覺得,做他的女人便要開開心心地一輩子,他不想讓她生活在爾虞我詐裏。


    “我乏了。”藍語思閉上眼睛。


    “娘子,為夫真的……”易輕寒沒了底氣,見藍語思已經覺察,便老老實實地承認。“其實,是為夫設的局……此事兇險,稍有不慎便……”


    藍語思倏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氣也消了大半,猶豫了一下便說到:“隔牆有耳,若真的兇險,便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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