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許心湖從下人口中得知昨晚喝醉的她是被小白送迴許府的;隻不過當她想要去找小白的時候,下人說小白已經清早就離開蘇州迴家了。許心湖又開始悶氣小白的不告而別,這習慣真的不太好……

    午後,岑衝來看許心湖。

    岑衝前腳踏進涼亭,就見到一身亮色紫衣的許心湖附在一個光鮮亮麗的富家少爺耳邊說了一句什麽,那少爺臉色瞬時從期待變成僵硬,更被許心湖說的一句耳語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二話不說抱起自家寶貝家珍們落荒而逃。

    岑衝納悶,顧自在她對麵坐下,然後看她笑那逃跑的人笑得花枝亂顫。

    “你和那個人說了什麽?”

    許心湖總算忍住了笑,迴答:“他說了半個時辰他是多麽喜歡我,說不在意外界怎麽傳說,更不介意我的過往,還說一直都知道我無心害人,不會給夫君下毒什麽的。我就坐在這裏陪他喝了半個時辰的茶。”

    “那不錯啊。”岑衝點點頭。

    “他說自己娶親了,要我做小,拿了一堆破銅爛鐵給我看,還要一個一個給我介紹年代來曆,我聽得不耐煩,就附在他耳朵上說了一句:‘你不是相信我喜歡我嗎?我想看看你多喜歡我,剛才你喝的杯子裏有毒……不過我沒解藥,真的相信我,就再坐兩個時辰吧。’”

    岑衝搖頭無奈笑道:“心湖,不要這麽任性。”

    許心湖不以為意。

    岑衝不無擔心地說:“這段時間,那麽多少爺公子上門求親,也不乏誠懇之人,是不是你太拒人於千裏了?”

    許心湖笑著迴答:“我很認真。”

    岑衝可不覺得,無奈再說什麽,她拿起一個空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水,舉手去喝,突然眉頭一皺,當下放下杯子,麵露一絲不悅地斥責起來:“心湖!你又喝酒?”

    許心湖笑笑,神色清醒。

    “聽說你昨夜和白先生去喝酒,又醉到不省人事……”岑衝無奈地看著她,“——日複一日,醉了睡,醒了再醉,活活酒鬼托生!”

    許心湖舉起酒杯細細合眼嗅著那濃鬱的醇香整個很享受,並未答岑衝的話。

    ……

    兩個人喝了幾杯之後,一個侍女抱著一個包袱走到亭中。

    見了許心湖,侍女便恭敬又有些猶豫地道:“小姐……”

    許心湖看向她:“什麽事?”

    侍女將手中包袱向身前移了移:“……這個怎麽辦?白先生走時忘記帶走了。”

    “忘記?”許心湖看著包袱想啊想啊,果真是越看越眼熟啊……噢!想起來了,小白昨天來的時候帶來的那個包袱不就是這個?!對了對了!這裏麵號稱裝的滿是白先生親筆所作珍惜的畫和詩句。

    “這不是先生忘記帶走的,是留給我的禮物。”許心湖說道。

    聽到許心湖這麽說,岑衝倒是很感興趣:“裏麵是什麽?”

    “我也沒有看過。”說著,許心湖於是接過包袱放在石桌上,然後慢慢打開它。

    包袱被展開來之後,發現裏麵都是折起收藏的厚厚一疊墨紙。岑衝隨手拿起一張折起的白宣,裏麵像是畫了什麽,再展開來,原來是畫了個人,整張紙全部展開之後,足有半人高。

    岑衝看著畫中的人,是個女子,粉衣淡抹,在水畔涼亭中正倚著亭欄開心地喂水中的魚……這女子側低著臉向水中,所以看不到她的麵貌。

    岑衝看著看著,輕輕歪了下頭,疑惑地看著畫說:“白先生是個新明清朗的才子,怎麽會畫這樣看不到麵容的畫呢?描筆潦草,落筆倒是利落,隻是這畫交代不明朗之餘,還有些隱藏什麽的樣子……倒是這個地方好像在哪裏見過啊……”

    侍女眨眨眼,左顧右盼,然後又看看畫,大悟道:“岑小姐,畫裏的地方好像是這裏!”

    岑衝比對一下,然後用畫中的視角向作畫者的方向看去,離亭子不遠的地方有一道長廊,長廊的後麵有一排廂房,右起第三間廂房,那間廂房對著這邊的一麵有一扇窗,不正是作畫觀亭的地點嗎?

    “看這畫中景象,是個春暖時節……白先生在這個時節可住過那間廂房?”岑衝好奇道。

    “這處廂房臨著這亭子,平時小姐在這裏會友遊戲,所以這邊廂一般老爺都吩咐不要留人住的。”侍女說著,“不過白先生來之後,是住過這裏的,正是那間房,老爺說先生是小姐的朋友,而且先生的房間應該對著有靈氣的景園。”

    岑衝疑惑被她說的反而多了,“那這個畫裏麵的人……”說完,她轉頭看向也是看著這幅畫的許心湖時,突然心中有什麽隱隱被牽動起來。

    岑衝放下畫,然後拿起第二張紙,打開後,這次是一首詩:“‘今日神女應無恙,他日何堪見月明?’——這是白先生的筆跡,不過這詩句作的陰晦,意思倒不明確……”

    “世間

    有很多事不必強求,時機成熟時,自然一切都會雲開月明。”許心湖替她解答了。

    岑衝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這白先生平日裏吊兒郎當,不想還有這樣的領悟。”

    許心湖雖然沒有講,但是這句話,正是三個月前小白對她煩惱婚嫁問題時安慰她的話,許心湖笑笑,當初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個月,隻是這兩句閑詩卻讓許心湖有了有別於初的莫名感觸——這小白天真得很。

    岑衝再打開幾張大紙,大多是畫作,草草下筆,草草落筆,都是在對著這亭子畫來畫去,每幅畫都是一個女子的身影遠遠地在亭前坐著或站著,甚至有的在舞蹈,有的在和同伴友人嬉戲……可是不管怎麽看,除了那個女子,其他的一切都是那麽地模糊……

    ……看著看著,岑衝仿佛可以看到那個坐在窗前桌案前,可以看個大半天,然後迅速把自己還記得的部分畫在紙上,不是潦草,隻是看過的明明都記在腦中,又不想記得那麽清楚……

    岑衝還沒有看完包袱裏一半分量的紙作,便停了下來,眼神有點憂鬱地轉頭看著許心湖說:“……我想我知道了,白先生這份禮物真是貴重無比。”

    以岑衝對許心湖的了解,她看到這些,感受到這些,都會有著滿眼的感動和神傷,然後愣愣地發起呆,開始迴想著關於那位白先生的一切……

    “白先生將心意留下,人卻不告而別,這是為什麽?”岑衝疑惑。

    “啊!奴婢知道了,白先生一定是害羞吧?”侍女突然接話。

    許心湖聽了便笑道:“白先生怎麽會害羞?他來的時候就說過了,這些東西是他漂泊在外這幾年的珍藏,現在這些珍藏又都送到這裏,不是很清楚了嗎?——白先生是在和那幾年漂泊不羈的自己告別了。”然後許心湖舉著空空的酒壺和酒杯,向岑衝會意地一笑:“……什麽時候看完?我們還是去喝酒吧?”

    麵前這個許心湖,卻讓岑衝愣住了。

    ☆☆☆☆☆☆☆☆☆☆☆☆☆☆☆☆☆☆☆☆☆☆☆☆☆☆☆☆☆☆☆☆☆☆☆☆☆☆☆☆

    那一夜的“夜來香”酒樓裏,仍然是被許家小姐包了下來,閣樓前經過的人會隱隱聽到閣樓上麵傳來的幽幽的琴瑟聲響和夾雜著的歡快的笑聲。

    伴著醉人的酒香,醉人的明月,醉人的樂曲,幾個小姐模樣打扮的女子在錦屏前羅裙翻轉輕歌曼舞……

    醉醺醺地斜倚在欄前的岑衝,正興致地欣賞她

    們的裙舞,突然微醉的樂鳳拉住一旁坐著的許心湖和岑衝她們一起跳,於是大家就開始群魔亂舞,錦羅旋轉,香溢滿室。

    大家轉啊轉啊,舞著舞著,便開始一個一個人輪流和歌起來,一位小姐轉起紅袖起了個頭:

    “百花齊放滿堂芳~”

    樂鳳一看輪到自己,便亂搭一句:

    “蘇州、美酒……夜來香~”

    她才亂中唱完,卻叫眾小姐笑得花枝亂顫頻頻點頭:“——鳳妹妹唱的好~唱的好~”

    樂鳳很得意,推推身旁的岑衝,示意著該她和歌了。

    岑衝興致和道:

    “雲鬢當我衫,

    星河作我裳,

    嫦娥也含羞,

    怎比我悠揚;”

    岑衝唱畢,眾人歡唿。

    輪到了許心湖,她興味高漲,隨著姐妹的舞步,愉快地和著:

    “醒時空載明月殤,

    不如一醉到天光~”

    許心湖才一唱完,眾姐妹便笑起來,許心湖於是便笑的比她這些姐妹更開心,仿佛世間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了。

    隻是姐妹當中卻有兩個人對許心湖歌中所唱的豪爽,有著另一番感觸——樂鳳和岑衝雖然都是醉的,但是兩人互看的時候,還是在彼此眼中發現了一絲感傷。

    ……

    果然一醉到了天光,許心湖依舊滿意地伸伸懶腰,開始她一如既往選夫君的一天。

    不過她第一個見麵的人,隻是一張臉,就幾乎占了她整個視線;而看許心湖的表情,就知道她對這個大臉的少爺沒什麽興趣。

    在亭中喝了口茶,半響的沉默被許心湖對麵的胖子打破:“表妹啊……這些日子不見,表哥甚是想念……”

    ——不錯了,這個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林世寶林大少爺。

    “表哥見外了,這陣子不見,都忙什麽?”許心湖笑得甜美,卻很客套。

    “喔,這個,四妹近日要成親,爹爹要我看著點四妹還有打點她的婚事,所以耽誤了來看表妹,表妹一定要原諒表哥啊。”

    “應當的,表哥不用見外。”許心湖笑答。

    “表妹見過我四妹嗎?”林世寶好奇。

    “小時候記得在林家見過幾麵,不過這些年林四小姐一直深居簡出,不比表哥你四處走動,也沒什麽機

    緣見麵。”許心湖說道。

    “喔!那正好,我四妹說早就想要見你一麵,所以我這次來也是為了這事!”說著,林世寶從身上取出一個鑲著金絲邊的大紅喜帖給了許心湖。

    許心湖邊展開邊說道:“我一定會到。”

    展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婚宴邀請辭,然後是新郎新娘的署名:“夫:遲星瞻。妻:林雲瑾。”

    看到新郎的名字,許心湖忍不住一笑。

    林世寶神神秘秘地說:“表妹,你可知道這遲星瞻是什麽人嗎?”

    許心湖故意問道:“是誰?”

    “哇!連你都不知道!這個人果然藏的深!”林世寶故意湊近說道,“我這趟去遲家打理親事,順便幫遲家散步喜帖,才知道這個幾年前跟我妹妹退婚還離家出走的臭小子是誰!表妹表妹——就是那個整天遊手好閑的姓白的白一道!整天在那人模人樣地裝教書先生!連你都被蒙在鼓裏!不知道這小子作何居心?——到現在我都不相信這小子。”林世寶真實越說越氣。

    許心湖笑問:“那表哥家還同意把四小姐嫁給這個人?”

    林世寶聽到這裏,兩手一攤:“那有什麽辦法,四妹以前死活不嫁,也離開家過,那時爹娘心疼得很,害得我也到處找她;誰知道這趟離家,四妹好像變了,順從了這門親事,更是安心地待嫁了。”

    許心湖安心笑道:“總是一樁好事。”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不太安心把我妹妹嫁給那樣的騙子……不過誰叫現在木已成舟,而且迴家後妹妹還總是問我遲星瞻那小子都說過什麽,看來妹妹倒是定了心了。……沒辦法,日後那小子要是對妹妹不好再逃跑,我定打斷他的腿;”

    許心湖聽到林世寶這樣說,反而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表哥真是個好兄長。”

    林世寶一時間被誇愣了,因為在他的迴憶裏,好像許心湖從來沒有這樣真心地對他笑過,更加沒有這樣真心誇讚過他——“表妹、表妹、我我……”林世寶大喘著氣,激動地聲音再抖,“……我我不止是好兄長,我我我還會是好夫君……”

    許心湖看著他慢慢逼近自己,卻沒打算閃開,反而是詭異一笑:“是麽?”

    “是、是!”林世寶就快要按耐不住。

    與林世寶迴憶裏隻要一接近她就會恨不得有多遠閃多遠的許心湖,此時不但完全不在意正在步步逼近許心湖的自己,而且她還平心靜氣地盯著

    自己看著,麵上更是浮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那種自信卻有著莫名含義地笑容,仿佛在勾引著自己,卻又仿佛是在示威般:“那表哥可知道,我選夫的條件?”

    林世寶一呆,而後大唿:“我當然知道啦!那些什麽珍石玉器古玩首飾要多少有多少,那些什麽金元寶銀元寶表妹也不缺少,又怎麽會稀罕呢?”

    許心湖隻看著他笑,卻不答話。

    “各個都說真心,還不隻是一張嘴,又能真心多久呢?真心一旦不真了,誓言都變謊言,那還有什麽意思?表妹又怎麽會去相信那些一文不值的東西呢?”

    許心湖還是不說話。

    “比起那些人,表哥我的心意表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林世寶見許心湖笑看著她不說話,無比誠懇地說著,“——我對表妹的心意一直都沒有變過,隻要表妹願意嫁給我,我有的都可以給你呀!”

    “那你有什麽?”許心湖好奇。

    “呃……庫房的鑰匙、生意、宅子、還有什麽還有什麽……”林世寶擠破腦袋,想到什麽就講什麽,“就算是有小妾,都隨你使喚!”

    許心湖被他的蠢樣逗笑了。

    林世寶看她笑的開心,自己也跟著傻笑起來,“其實表哥知道,那些金銀珠寶什麽的,表妹也不在乎,要是真的在乎,也不會連江南首富的兒子都……”說著說著,林世寶突然不敢再說了,隻好換個說法,“……反……反正比起某些虛偽小人來,表哥反倒是覺得自己高尚得多了!”他這話既是在針對那“江南首富的兒子”,也是在針對那逃婚的遲家臭小子說的。

    許心湖仿佛聽到天下第一大笑話,頓時笑得顧不得儀態,前仰後合起來。

    林世寶見許心湖這麽開心,繼續問道:“表妹,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哈哈哈~”許心湖眼淚都笑出來了,“——你是真小人、真小人~真小人~”

    林世寶“嘿嘿”地笑著迎合著許心湖,反正他從來沒有和許心湖聊過這麽久這麽聊得來,也沒有見許心湖在他麵前這麽開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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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全蘇州都因為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爆炸了——打懂事起就最恨花花公子的許家小姐許心湖就要在三天之後嫁給江南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林世寶了!!!!!

    此消息一傳開,大街小巷都熱烈討

    論,不過最多的評論就是那句俗語——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什麽什麽上,哎。

    令所有人無奈的,除了這個之外,也是這挑剔的許小姐,選來選去繞來繞去,居然又迴到了最初的原點。

    於是這一整天,林世寶伴著許心湖,大街小巷地逛來逛去采辦許心湖喜歡的東西,林世寶寸步不離地跟著許心湖,時不時還要拿出扇子給許心湖扇風遮日,一眾林世寶的家丁更是大包小包提著捧著尾隨二人。

    岑衝和樂鳳本來還不相信,但在街上遇到兩個人的時候,隔街看到這樣的畫麵,活生生真的不是在開玩笑,而許心湖的表情也很愉快,似乎很滿意林世寶的表現,更很享受周圍人群的訝異……簡單地說,好像真的……他們變成了一對。

    這天夜裏,“夜來香”又被包了下來,不過這次不是許小姐包的,而是她的未婚夫林世寶包下來的。

    富麗堂皇的溫香暖閣中,滿桌足夠十幾個人足飽的山珍海味,卻是為座中四個人準備的。

    偌大的酒席桌前,圍坐著四個人:許心湖,林世寶,岑衝,和樂鳳。

    雖然是該恭喜,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舉起酒杯的樂鳳和岑衝看到林世寶的時候,還是有著莫名的尷尬:

    “呃……林少爺,心湖,恭喜你們……”

    “嘿嘿嘿~謝謝謝謝~聽表妹說你們兩位是她閨中密友,哇~沒想到都這麽的美!”林世寶看的眼睛都要掉來。

    “過獎了,”岑衝盡量地保持著微笑,“既然心湖選擇了你,你以後要好好對心湖……”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林世寶拍著胸脯打包票。

    許心湖帶著愉悅的笑容舉杯迎上,四個人暢飲了這杯酒。

    杯剛放低,就聽樓下仿佛有人吵吵鬧鬧的,林世寶眉頭一皺,謔地起身,大吼道:“什麽人在這裏吵鬧?”然後又低眉順眼地笑著和許心湖說,“表妹不要擔心,我這就去教訓這些沒用的東西!”然後挺著大肚子氣勢洶洶掀簾而去。

    他前腳剛走,樂鳳後腳就湊到了許心湖旁邊,擔心地拉著她問:“心湖姐姐!你是不是被他威脅才答應的啊?”

    許心湖毫不在意地搖頭。

    樂鳳一聽,更急了:“——那是為什麽?這胖子花名在外!你都沒有看到剛才他看衝兒姐姐和我的眼神嗎?當著你都可以這麽色迷迷,何況是背著你……”

    許心湖倒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

    “這樣不是很好嗎?”

    樂鳳愣住了,岑衝也愣住了。

    “男人哪有一個不色的?滿身的酒色財氣,總要比道貌岸然尾後藏針的好吧?”許心湖很自然地看著疑惑的樂鳳,“鳳兒不用擔心,我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樂鳳神情複雜,一時無語。

    岑衝倒是按耐不住了,歎了口氣說道:“心湖,我知道你不想再提起之前的事,不過我還是忍不住了,不想看你這樣糟蹋自己。”

    “衝兒你錯了,我非常認真地考慮過了才決定嫁給他。”許心湖信心十足地說著,“選來選去,看過了不少,聽過了不少,也懂得了不少,知道什麽衝動,也分得清什麽是現實。”

    岑衝可不這樣認為:“你現在就是衝動。”

    “我沒有衝動,如果一定要說,這也是白先生最後教會我的事——”許心湖的眼神很肯定,“我開再多的條件,也終有一天會遇到一個人滿足了所有的條件,但是那時,我便會衍生出新的條件,如此反複,如此拖延,到底是在追尋什麽,說到底不過就是為了一己私欲。林世寶在外的人品自不用說,但是他是個真小人,又懂得愛護自己的家人,這樣的人再壞也是有個底線,趕盡殺絕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真正可怕的小人,看不到他的狠絕,等你發現到的時候,可能已經被這小人害得體無完膚;林世寶的壞是人盡皆知的,他也沒有隱藏起來的必要,更沒有能隱藏的智慧,對付這樣的小人,反是我現在的樂趣。”

    聽了許心湖這一番話,樂鳳和岑衝互相看看,皆是說不出話。

    許心湖笑笑地看著岑衝說:“我沒有衝兒和楊公子的執著,也沒有鳳兒妹妹如今的天真爛漫,更沒有了許多值得堅守的信念,”然後許心湖無奈地笑笑,“如今的我也不需要那些無謂的信念,不需要燦爛的陽光了,不需要醉人的花香了,更不需要輕柔的微風了。”然後許心湖慢慢地站起,纖瘦的紫色倩影慢慢地移動到閣樓窗欄前,抬頭看了看圓圓的月亮,“因為那些東西對有些人來說是溫暖耀眼,可是對另一些人來說隻不過是刺眼。”

    看不到她的表情,岑衝卻暗暗地感受到了一些許心湖從未提起的一些什麽,仿佛就明白她的這番話是什麽意思,然後岑衝看著這個紫色的背影,無奈地笑道:“心湖,你真的長大了。”

    “長大?”樂鳳不懂。

    “從前的心湖不會想得這麽清楚,因為從前的心湖看不到別人,看的隻有自己。”岑衝笑

    答。

    “衝兒姐姐你說反了吧?”樂鳳聽得訝異,“我怎麽覺得現在的心湖姐姐才是看不到別人,隻看到自己呢?她都看不到那個林少爺的人品,更看不到那些大街上的人的不能理解的表情……”

    岑衝搖搖頭,解釋道:“以前的心湖,隻能看到自己,對一切的判斷都是以自己的感受為出發點,看到好的就覺得是好的,看到壞的就認定是壞的,所以一到需要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反而做不出決定,因為她沒有辦法看得清楚,隻要她有什麽難解決的事,所以才總是需要一個旁邊的人去幫她看,幫她聽,幫她決定。”

    “現在的心湖,看到的是別人的,聽到的也是別人的,已經在用別人的心去感受一切,青澀和不安就在這觀察和感受中漸漸消失了,判斷著,等待著,直到有了決斷,即便是自己堅持許久的東西,到發現不再適合的時候,也會斷然拋棄了去;所以,現在的心湖所做的決定,是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的,也是自己必須去做的。”

    樂鳳聽了這些,再轉頭去看那窗前的紫色背影時,心中沉沉的。

    ☆☆☆☆☆☆☆☆☆☆☆☆☆☆☆☆☆☆☆☆☆☆☆☆☆☆☆☆☆☆☆☆☆☆☆☆☆☆☆☆

    夜半過後,夜來香安靜下來,閣樓裏的酒桌前趴著三個人:

    橫肉一堆,時不時發出豬叫聲的,那是不省人事的林世寶;安靜地覆在桌上沉睡著的是岑衝;總是亂抓著什麽嘴裏還嘟嘟不知道在說什麽的是醉倒的樂鳳。

    吩咐了下人將這三個人各自送迴府邸後,許心湖也轎子迴了許府。

    當許心湖迴到許府前門時,下了轎的她有點不解:平日裏這個時辰早已前院熄燈的許府,怎麽會現在還燈火通明?想了想,許心湖又問了問家中下人,才知道原來是有位貴客登門。

    既然是貴客深夜到訪,許心湖也想請一下安。

    才進了正廳,許心湖帶著微微的醉意環視了堂上:難得的許老爺和許夫人都正襟而坐與正座之上,堂前有六個大可裝人緊閉著的金漆鐵箱,木箱上麵還有羅列如人高的一堆書本,最後許心湖的目光便落在了側座上的黑色衣衫的貴客身上。

    “心湖,你可迴來了!”許老爺一副等了好久的樣子。

    “是啊,你都不迴來,派了人去叫你,還被林世侄給趕迴來,好在人家說可以等你,不然真的是失禮啊!”許夫人跟著搭腔。

    “是麽?”許心湖提了提精神,漫步到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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