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關上了書房的門,明老爺坐迴書案前,環視兩側客座上人——這大概是這一段時間裏最強大的出場陣容了:他左手邊的一排客座上依次坐著萬世,明總管,阿鏨,步勁峯;右側的客座上列坐著許心湖,傅七夕,傅嘉溱。明老爺又轉頭與另設了大椅在書案旁坐下的傅老夫人對視,互相示意點頭。

    明老爺轉頭對許心湖說:“心湖,我知道你此行前來的目的是要尋個明白。”

    許心湖輕描淡寫地迴答道:“明老爺猜錯了,我這次來一是想要阻止萬世重蹈覆轍,二是歸還不該屬於我家的七十萬兩。”

    她話才說完,座上傅嘉溱便側過頭看向她。

    對麵座上的萬世卻突然撲哧笑了出來:“‘重蹈覆轍’?我本來就是沒有要嫁給明大少,我要嫁給鏡少爺!”說罷,萬世一把摟住坐在隔壁的明總管,然後將頭靠在他手臂上。

    明總管看到大家都在看向自己這邊,企圖縮迴手臂,卻被萬世抓得更緊。

    不過萬世的笑容在飄向許心湖的時候立刻轉為不滿:“——可是明明都可以拜堂,卻被破壞!”

    許心湖淡漠道歉:“對不起,當中誤會還望見諒。”

    萬世先是對許心湖的道歉楞了一下,好像從來沒有聽過許心湖這麽簡單就道歉的……隨即萬世撇了撇嘴無奈地說道:“算啦,反正隻是做場戲。”雖然說的這般瀟灑簡單,但任誰都看得出萬世此刻的失落。

    許心湖不明白:“做戲?”

    萬世掃興地迴答:“因為姓傅的說這樣說不定可以把你和明大少都引出來。”

    眾人再看向傅七夕的時候,這個人正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聽故事,突然點到自己,傅七夕第一個反應就是故作正經地更正萬世:“哎?我不隻姓傅,我還有名字啊。”

    當然這個不是重點,傅七夕發現包括許心湖在內的每個人的目光正直直射向自己,知道是免不了一通解釋了:“呃、是這樣的——婚約那件事之後,明兄人間蒸發,聽聞心湖你也性情大變,我又不得不按照我和明兄的賭約所寫將明兄生意上所得的錢都交給明老爺。明老爺也就知道了我和明兄之間訂立賭約的事,明老爺就說想要見明兄一麵,也想見你一麵,更想……”傅七夕頓了頓,似乎有點擔心這樣說的影響,“……更想讓你和明兄再見一麵……畢竟這個婚約把在座每個人都牽扯進來,如果要解釋個清楚,當然還是要明兄出麵最好。”

    “你怎麽知道我一

    定會來?”許心湖好奇。

    看到許心湖表情完全沒有變過,還是一樣平靜如常,仿佛真的什麽都不介意,傅七夕稍稍放下了心說道:“突然得到七十萬兩,縱使再怎麽不去在意,誰心中都難免有疑問吧?加上妹妹去許府的時候突然得知心湖你三天後就成親,我妹妹說看你聽她說起我和明兄的賭約之時神情激動,想必你也有很多迷霧疑問,也知道你們全家上下忙著成親,就算抬著轎子去請,你也不會就身前來,所以當時才騙你說明少爺要娶萬世。”

    許心湖會意地笑笑:“所以就當場騙我說明少爺和萬世成親是與我同一天?”

    傅七夕反倒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對呀……其實這樣一來倒也不錯,說不定真的可以引出你和明兄。”

    許心湖似乎毫不在意他的這個騙局,反而氣定神閑道:“既然如此,便勞煩傅少爺見到明少爺時代為轉告,這筆錢我受不起。”

    “我也沒有見到明兄……不過既然是賭約賭注,這七十萬兩的事我事後也對明老爺說過,是得到明老爺的應允,心湖放心使配便是。”傅七夕轉頭向明老爺求證,明老爺於是對他和許心湖點點頭。

    “既是隨我使配,那我便決定將這筆錢配還明府。”許心湖目光肯定,似是早料到傅七夕這麽說。

    不過她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一時愣住:眼前這個許小姐,句句不讓人,可是又甚為有理,讓人著實無法迴駁了……

    傅七夕研究半天,居然讓他想到怎麽接許心湖的話,“……現在這個時候,我想就算心湖你要把這筆錢送給明老爺,明老爺在沒見到明兄之前也不會這麽容易收下吧……”傅七夕遲疑地看向明老爺,隻見明老爺猛朝他點頭,仿佛極力感激他幫自己找到的不收許心湖這大禮的借口。

    “那明少爺何在?”許心湖於是笑道,“該不會是識破了這成親假局?”

    萬世突然搭腔:“我早就說了明大少才不會這麽笨呢!他會走,我看就根本沒打算迴來!”

    傅七夕無奈地搔搔頭牢騷道:“哎,我也知道,但是有什麽辦法……去哪裏連我也不告訴,都不知道這朋友是怎麽做的,還要幫他善後,解釋一大堆有的沒的!”

    在書案前的明老爺此時開口說道:“心湖,鏡兒和萬世假成親是我應允的,莫怪他們,是我的過錯。”

    許心湖搖搖頭,平靜地迴答明老爺:“心湖不敢。”

    “說起來,老夫和在座的

    各位也是一樣,在這三個月裏,直到這件事結束如許離開,我也隻是參與的其中的部分,心中此刻不免還是有著各種疑惑……這一點,各位該是一樣。”明老爺環視四座,目光定在許心湖身上,“今日聚在這裏的這些孩子都是參與婚約,心湖自然也在這其中,雖然事件已經結束,但我們幾個如同幾塊碎片,要知道這件事的原貌,或者是揭開心中疑惑,我們須得一起來尋個明白。”明老爺說著說著,不由還未提及就歎了氣,“哎……整件事皆因我而起,個中情由的確說來話長……”

    眾人默默聽著,明老爺娓娓道來:

    “年初的時候,我隨幾個朋友到塞北做紙墨生意,正逢黃沙襲來,無法前行,隻能落腳到邊塞客棧整備休息。那時遇到了同是江南來塞北走商茶葉的許老弟——也就是心湖的父親。我二人就在那昏天黑地的地方,鑒賞古玩畫作,然後舉杯吟詩,暢談一夜。我與許兄情投意合,更發現彼此有許多相似之處,塞北得遇知己,真是相見恨晚。隨後得知我與許兄各有一兒一女,年華相近,不及多想,我兩人便將各自兒女畫了下來給對方看過,之後一拍即合,心生了想要撮合這一對兒女的意願。”

    說罷,明老爺從書案邊畫筒中取出一個畫卷,慢慢展開示意給眾人看:“這便是許兄所畫的心湖的畫像,心湖應該認得許兄的畫跡。”

    許心湖漠然點頭,這畫像她之前就看過。

    “我與許兄商議一陣,發現這兩個孩子表麵毫不相幹,卻莫名地相輔;但常年以來各自形成的性格南轅北轍,若輕易將他們二人放在一起,必然勢呈水火,隻怕成不了喜事;於是出於對兩個孩子的了解,知道年輕人相處需要循序漸進,我也知道平日裏如許很愛和人打賭,便順勢隨了他的興趣。迴到諸州後,我便拿心湖的畫像給如許看,對如許說我這趟去塞北從商隊裏聽來一個怪事,蘇州有這樣一位許家小姐,如果說如許是魔星,那這位小姐就是克星——專克魔星:生來見不得不正義之事,逢不平必伸張,還尤其憎恨紈絝子弟,倘若遇到,必定言辭教訓,不過許小姐高傲自負,上門求親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便拒絕,倒是得罪了不少人……如許要是遇到這樣的人,隻怕都要甘拜下風。”

    聽著這段許心湖的“傳說”,座中就屬傅七夕和萬世笑得出來。

    “不想隻這樣一個激將法,如許便有了興趣,我便順水推舟說這幾年來我四處走動無暇教導如許,以致他變得遊手好閑疏於管教,要是有一個這樣的人能克製他真是好事一樁,我

    打賭如許絕對會對這樣的人甘拜下風。意料之中,如許果然應承下來,我便與如許定了一個賭約。”

    “賭約?”許心湖聽到了一個敏感的詞匯。

    “不錯,”明老爺自懷中拿出一張發皺的紙,在眾人麵前展開來,說著:“這是在你們成親前幾天我和如許所定的賭約,內容是要如許和這位許小姐以成親三個月為期,如果許家小姐和如許相處安然直到三個月結束,便是如許勝,反之,則是我勝如許負。若是如許勝出,作為賭注如許可以繼承全部明家事業和財產,而我就淡出隱退從此不再過問如許的事。相反若是如許輸了,我便聲稱要另尋他人繼承家業。最後這個賭約就以我夫人的名義作保,我父子二人都不曾對人提過。”

    許心湖聽到這裏,便說道:“這個賭約我是知道的,那份畫像我也見過。”

    明老爺麵露驚訝:“……何時?”

    許心湖平靜迴答:“婚約快要結束的前幾天,明少爺曾說起過與老爺的這個賭約,為了取信於我,將這畫像拿出來給我看過。”許心湖接著道,“不過想必那是為了暫時穩住我。”

    她一說完,眾人都不無驚訝地看著她,因為她這種說辭,這種表情,這種口氣,像是完全在說別人的事,無關自己。

    明老爺遲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到:“那時如許一口答應,讓我有點意外,我便料想可能是如許看了心湖的畫像後生了好感。我自恃對如許這孩子甚為了解,也知道他一直都不是很開心。”明老爺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地和傅七夕的眼神對焦,“隻是這些年過去了,如許也不該再任性胡鬧、遊手好閑,四處落得個敗家的臭名。正好借由這個婚約,一來我想收收如許的心,讓他成家立室;二來也是想要借這個賭約刻意地想給一向懶散於生意的如許一個警示:我終究是要金盆洗手的,但是祖輩建立下的家業,如果如許不是一個有能力承擔的後人,我也絕不會讓他繼承。”

    “所以老爺是想借由心湖和明兄成親這件事,試試明兄的真心。料想這門親事三個月,要說平穩度過實在容易,老爺也就順理成章簡單地將家業交托給明兄。”傅七夕說道。

    “不錯,我早已疲憊於這商家的戰場,如許應該也是猜到我的用意。”明老爺點點頭。

    “明老爺言出必行,明兄更是清楚,換句話說,打從這個父子間的賭約開始,明兄就知道這本是一份他不得不贏也絕對會贏的賭約。”傅七夕又說道。

    明老爺遲疑地又

    點點頭。

    萬世突然說道:“……不對啊,這樣的話,明大少不就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和老頭子對著幹了嗎?”

    她話出口,一時卻沒有人迴答,即便此刻的許心湖,也隻是靜靜地聽著罷了。

    “是吧……”明老爺歎了口氣,接著繼續說下麵的事:

    “之後鏡兒就按照我的吩咐,在我和許老兄選定的良辰吉時之前去了蘇州城外等候。許兄當日特意安排林世寶前來求親,平日裏白先生是心湖的知交,許兄說心湖對白先生倒是言聽計從,所以就托付白先生順勢引著心湖離開蘇州,再由城外的鏡兒去接心湖。這樣一來,猝不及防之下,心湖就已迷蒙中到了這裏,想要離開就不容易了,倘若是在蘇州許府,以心湖的個性,是萬萬不會答應下來,萬一再生出事端,更非我許兄與我所願。”說到這裏,明老爺無奈地搖搖頭,“這本是一樁好事,許兄與我也樂見你倆的相遇,我以為如許之所以那麽爽快答應下來也是因為這樣……然而我並不知道,如許在那份賭約上簽下名字時,心中正在盤算著一盤隻有他一個人的棋局——”

    ——隻有一個人的棋局嗎?

    在座每個人都和許心湖一樣,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麵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明老爺看向靠在椅子上聽故事的傅七夕說道:“簽完賭約的那個夜裏,如許和夕兒訂立了第二個賭約。”

    傅七夕聽到這裏,知道他該接話了,於是他稍稍坐正,隨意地說起那夜的事:“當時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隻是明兄和我說他馬上要和一個沒有見過麵的女子成親,不過他說隻是做給父親看的。雖然明老爺和明兄的賭約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不過明兄還是透漏了一些,隻說這關係著他繼承家業。我也是出於好玩便參一腳,我是聽說過許家小姐這個名號的,隻是聽聽都覺得不是我們這一路人,明兄說起來胸有成竹,何況最後是拿三十萬兩做為賭注,我沒有道理不和他賭啊,嘿嘿。”傅七夕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好在大家都知道明如許和他好賭成性又喜歡互相打賭爭風頭,是可以理解地。

    “我和明兄之間的賭約和明老爺的差不多,既是說在成親的三個月裏,隻要許小姐不自毀婚約直到婚約期限結束,就算是明兄勝,那麽我就要歸還這幾年在賭桌上贏明兄的那三十萬兩;反之則是我勝,明兄以明家名義的生意所得就由我保管並代交給明老爺,而明兄自己名下私己中三十萬兩就歸我所有,其餘交給許小姐使配。同樣的,我答應過明兄,所

    以這個賭約的內容我也不曾對人說過,而且明兄還特別交代我兄妹二人在這期間不要幹預。這份賭約的作保人就是我妹妹了。”

    傅七夕說到他的妹妹時,許心湖的目光就停到傅嘉溱的麵上,兩個人四目相對,傅嘉溱麵無表情,許心湖也是一樣——因為兩個人已在幾天前的許府說到無話可說。

    傅七夕繼續說道:“起初覺得無聊,一個女子又能掀起多大波瀾,何況是在明兄的地盤。誰知明兄這位夫人倒不含糊,成親第一天就在枕下藏了利器,分明打算和明兄來個玉石俱焚,這舉動倒讓我十分感興趣兩人的今後三個月怎麽相處。我問明兄這要怎麽辦好,自己娘子的房間,做相公的連進都進不去。明兄倒是有趣的人,他說既然他進不去,不如就等裏麵的人自己出來。於是新婚之後的那幾天,明兄一直在賭坊,還暗示我這位許小姐要是真如傳聞中那樣自詡高潔,就一定會到賭坊來碰壁——我好奇心起,便想看看明兄到底有沒有這般料事如神。”看著許心湖在盯著自己看,傅七夕說話的語調都莫名有點軟化了,“後來心湖真的去到賭坊,那時我突然更感興趣,心湖果然是個有趣的人。一向不會對父親的要求有反對的明兄突然整個反轉,照理說隻要平安度過三個月,明兄和明老爺的賭約就是明兄贏了,可是明兄的目標仿佛是別的,正如明老爺所講,我當時隱隱感到明兄在下著一盤隻有他才知道怎麽下的棋,但即便自詡普天下最了解明兄的小弟我,也實在理不出個頭緒,不過至少我還能看得出來——在明兄這盤棋裏,心湖就是關鍵。”

    許心湖聽他這樣說,並不覺得自己有值得慶幸驕傲的地方。

    說到這裏,傅七夕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雖然我不打算參與其中,但最初成親的那五天,明兄在賭桌上一口氣輸給我一萬多兩,還是打動了我,我也是收錢辦事:如果心湖當真自己找來賭坊,那麽就陪她玩一場好戲——”

    許心湖笑道:“好戲就是在賭坊耍我,然後夾持到傅少爺府上嚇我,好讓我知難而退。”

    “也不盡然。”傅七夕居然也笑得出來,“如我所說,明兄和我在你們成親前晚就從明總管那裏得知成親前許小姐就曾要逃跑,後來成親當晚還把尖利的碎瓷片藏在枕下,可見你連明兄本尊的麵都還沒見過,就隻是聽說便根本不想成這門親事了,莫說和諧相處三個月,單單是在成親第一天共處一室都十分困難,若然強碰,必定玉石俱焚。但是依照明兄的看法,賭坊是撬動你們兩座冰山的開門磚。到底可不可以談及相處,真

    的要看這許小姐是不是對明兄上心了,果然還是讓明兄料中,賭坊一個照麵,整個冰局大開,心湖是在意這門親事也在意這個相公才會上鉤自動上門去了賭坊,也從第一次照麵就完全抓到心湖的弱點:衝動、單純……”

    “而且自作聰明。”許心湖看著傅七夕,自己冷言冷語補充著。

    傅七夕輕微一愣,然後朝著她一笑,繼續他的不正經言論:

    “不管怎麽說,這場相遇也不算壞……就是不太浪漫。另外不得不提的是,明兄說過你之前自己出現在湖心畔,整個諸州應該沒人不知道那是明兄的禁地,所以我當時隻當賭坊發生的那場鬧劇是明兄對你私闖禁地的報複。這報複,我完全沒有把它和明兄是要破壞賭約聯係在一起。照理說,明兄出任何的小招數,都足以勾起心湖你大發雷霆,忍無可忍又個性衝動的你也隨時會毀約離去。我雖然想贏那三十萬兩,卻也不想讓明兄繼承不了家業,隻是明兄越玩越大,隻會和心湖越發水火不容,關係崩裂。不過沒幾天,我稍稍懂了些明兄故意捉弄心湖的用意——這位細心的明總管,吩咐妙允姑娘不要移動那個瓷片,我猜是因為明總管隻是一心想要讓許小姐在這裏有一絲的安全感,然後繼續安穩地住下去吧?”

    明總管點了下頭,和那天得月樓裏傅七夕說的一樣:明如許和傅七夕對明總管的確是非常了解。

    “其實從心湖你出現在賭坊那天開始,我們便感受到你的行徑的確有趣,表麵順從,心中卻不肯低頭——現在想來,明兄恐怕也在那時想過,自己想要從中破壞,反而勝算小了。”傅七夕說話間,目光轉向沉思著的明總管,“不過許小姐確是有過人之處,那份真誠足以讓明總管和妙允從旁暗助,每次明兄做了局,心湖你都可以化解。這樣一來,你也就越來越安下心來住在明府,期望與明兄互不相幹地過日子。”

    這些許心湖不曾忘記,那時的她在明府最相信的人就是一直幫助她卻總被責罰的明總管還有那個看似順從卻總是有驚人舉動的妙允:她被挾持到傅七夕家裏的時候,她被明如許的所作所為氣地迴到蘇州的時候,還有因為明總管的私自行動而在迴到明府時被明如許整個帶病責罰的時候。

    “隻是毫不相幹地過完那三個月,也許是許小姐期望的,”傅七夕這樣說的時候,眼底出現非常不適合他的淡淡憂愁,“卻恐怕不是明兄想要的。”

    萬世不懂地問:“那是什麽意思?”

    傅七夕被萬世一說,又恢複那副吊兒郎當

    模樣,繼續說著:“明兄雖然清楚自己和心湖難以接近,也並無意接近心湖。但是他很清楚明總管和許小姐卻很投緣。既然如此,明兄就從明總管的方麵著手。明兄深知明總管為人和善正義,所以明兄越是打壓心湖,總管就自然會去幫你。等到總管和心湖你連成一氣,明兄就可以一箭雙雕。”

    許心湖聽不明白:“一箭雙雕?”

    “總管和心湖之間的情意,是在與明兄的對立中慢慢建立起來,但兩個人又都同樣地被明兄掌握在手中:總管不會違背明兄的命令,但是明兄隻要越是不讓總管去幫心湖的話,總管就會越看不過去,然後積壓這份情愫;心湖則在這樣的環境中培養出對總管的信任和依賴,明兄隻要為難總管,心湖必然出手相助,這樣一來,冥冥中就有了兩人的互相牽製,產生連鎖影響,這也是為什麽明兄當初會任由總管私自去蘇州請迴想要毀約的心湖的原因。”

    明總管和許心湖都還沒有說話,萬世卻第一個打抱不平起來:“這個明大少!真過分!利用鏡少爺!”

    明總管想了一下,淡淡說道:“我明白了,的確是因為我的勸說少奶奶才迴到明府繼續婚約,而少爺對少奶奶態度也在那時大轉變,還向少奶奶賠罪……卻也是那時開始,少爺的針對,便悄悄轉向我,借以讓少奶奶縛手縛腳。”

    許心湖也說道:“那麽妙允也算是被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取得我的信任之後,一旦事情稍有偏移,便可以由最信任的妙允將長梳牽扯進來,再之後的事便一切順理成章了。”

    傅七夕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萬世不無佩服:“明大少真是聰明!”

    傅七夕無奈地搖頭:“哎,他還有更聰明的——”

    眾人好奇地看著他,等待他說下去。

    傅七夕於是將眼神飄向明總管的方向,說道:“——那時總管和心湖漸漸統一戰線,現在想想,明兄可能一早便設計好最後的結局——也就是一定會破壞這個賭約,那麽一旦那個時刻到來,心湖必定記恨明兄,順帶地也必定會對整個明家有所芥蒂,這樣就是置明老爺與許老爺兩位知交於芥蒂之中——為了避免這個芥蒂加深,總管就是唯一的協調關鍵。因為總管和心湖之間的革命情感,心湖無論再過多久,都不會與總管之間有所芥蒂,這份情意是不會變的。明兄知道總管為人,也漸漸對心湖了如指掌,深知這兩個人正好是一路人,好比一條大道上恰好相遇便立刻吸引般。總之,明兄那時應該也是看得出

    總管的心思,所以打算將總管和心湖這份情意牢牢綁在一起。”

    萬世驚訝地看著傅七夕說道:“——你是說明大少有心將鏡少爺和嫂嫂撮合?那怎麽可以!明大少怎麽可以這樣?他明明知道我喜歡鏡少爺,怎麽可以這樣……”

    傅七夕語帶安慰地看著萬世說:“你先慢慢聽我說啊,說到哪裏了……哦對,我雖然覺得明兄這樣的反操作一直故意挑釁心湖是件危險的事,一旦出差,心湖離開明府破壞賭約,那明兄就是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啊;不過因為明總管的關係,倒是緩和了心湖的心境,這的確令人意外。憑著這層關係,明兄再怎麽捉弄心湖,心湖居然也忍下來,這情景怎麽不讓人心生好奇呢?所以那時,關注心湖這越挫越勇的有趣舉動,遠蓋過我關注明兄那賭約本身。另一方麵,我早說了心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說來慚愧,像心湖這樣正義感過分的人,每每出現,都必定是我和明兄捉弄的對象。與其說是討厭這種人,倒不如說是厭惡這種天真。要讓你明白世間的事並不是一切如你所見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就像一條繩索,你越想憑借天真掙脫,就收的越緊。所以見明兄捉弄這樣的人,也是在這無聊的三個月裏值得我興致高昂的事,當時我是這麽想,所以樂見明兄找心湖的麻煩。”

    “到了我娘的壽宴那時,心湖馴服那匹紅頭馬其實隻是明兄的一個幌子,那時明兄去信給在北方和萬世一起出遊的明老爺,信中自然提及成親後的事和明總管在旁照顧這位少奶奶的事,這樣一來,萬世一問明總管的近況,就會知道有個少奶奶這件事,在意之下,以萬世的個性自然就一定要跟著來諸州看一看。”

    “哼!”萬世被說中似的,頭撇向別處。

    “原來如此,我說我這寶貝幹女兒一向說不喜歡南方潮濕的天氣,這次怎麽這麽痛快就跟著我迴來……”明老爺無奈地搖搖頭。

    “明老爺迴信給明兄,信中說萬世和嘉溱會一起迴來。大家都知道,我妹妹是明兄兩小無猜的夥伴,萬世更是一心都在總管身上,這三個女人一旦碰麵,根本就不需要明兄多做什麽,隻需要在旁邊看好戲就是了,所以明兄才會在壽宴那時以隨身扇子作為憑證和心湖有了互不相幹的約定。”

    許心湖似乎有所悟:“我言多必錯,心思也不及萬世,沉穩又不如傅小姐,不肖費力,便可以看我如何被萬世耍的團團轉,到我被萬世和傅小姐氣的衝動,自然就順了你們的意——看好戲。”

    “原本是這樣沒錯,”傅七夕看著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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