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律歎息一聲,他突然生出了幾分老天無眼的感覺來。


    江予月突然出聲了。


    “貝首領,在你眼中,是八族的人命重,還是南疆自治權重?”


    貝律歎息一聲,整個人如同精氣神被掏空了一般,他用低沉的聲音道:“自然是八族的人命。”


    江予月點了點頭,繼續出聲問道:“那敢問貝首領,在你眼中,是整個南疆的幸福安定重要,還是南疆自治權重要?”


    貝律再次躊躇,好一會才道:“自然是幸福安定重要。”


    “據本宮所知,在南疆未被大吳統轄之時,南疆子民的壽命極短,生活也是水深火熱,請問,南疆曾經的部族共治給南疆百姓帶來了什麽?是穩定,還是平安,是富裕還是貧窮?”


    “這……”


    此刻,貝律心中的堅持出現了幾分動搖。


    江予月並沒有給他緩過來的機會,她扶著案幾站起身來,俏眼緊閉,紅唇輕啟道:“大吳統轄南疆近二十年,雖說大吳占領南疆時帶來了殺戮,但殺戮過後,文明的種子也在火與灰燼中種下,這些年來,盡管李漆匠倒行逆施,但南疆人民的生活依舊越來越好,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貝律歎息一聲,陷入了沉思。


    “若貝首領與殿下聯手,再聯合南疆諸族一同將李漆匠這個屠夫拿下,本宮保證,南疆將是一個富饒的南疆,南疆諸族也將是我大吳的諸族,是我大吳的子民。”


    江予月成熱打鐵,最後一句話斬釘截鐵的落下後,貝律心中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了一絲縫隙。


    他咬了咬牙,突然重重的跪了下來道:“聽娘娘一席話,貝律這才驚醒過來,還請殿下、娘娘救我羈縻八族,救我南疆子民。”


    賀潮風失神的看了看江予月,盡管他已知道自己女人的厲害,但這一番話下來,再次刷新了他對她的看法。


    還真是個挖掘不盡的寶窟啊!


    聯手之事,隨著貝律這一跪徹底達成,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阻止李漆匠掘堤,以及轉移餘坤城的兵民。


    這些事情江予月插不上手,她能做的隻有這些。


    迴了八皇子府後,賀潮風便領著賀南等人急匆匆的出了門去,賀北率領一種精銳暗衛守護在江予月的身邊,他們得到的命令就是,一旦有事發生,一定要將江予月安全的帶出去。


    屋外,潑天大雨依舊在下,照此下去,再過一夜喀斯湖絕對會失控。


    看這勢頭,這雨怕是難停了,也就是說,決戰,今晚便有可能爆發。


    江予月的心弦緊緊扣住,她有些不安的用細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麵,在她身邊侍候著的白芷、花苑也有些不安。


    “小姐,要不讓賀北等人先送你離開?”


    江予月一聽,連連搖頭,她不能走。


    八皇子府還需要她坐鎮,而且,她也不放心賀潮風一人在餘坤城中戰鬥,她得在他最近的地方,陪他一起麵對。


    她笑著安慰白芷、花苑道:“相信殿下,殿下既然敢來南疆,定然不會打那無把握的仗,你們就把心放肚子裏,我們歸家的時刻就要來了。”


    也許是江予月的鎮定感染了二人,白芷與花苑鎮定了些,花苑眨巴著嘴道:“小姐,我都懷念京城的冰糖葫蘆了,還有烤鴨,還有煎餅果子……”


    “就知道吃,不過,我也好想京城喃。”


    白之愛敲了敲花苑的頭,沒好氣的說道。


    花苑撇了撇白芷,努了努嘴,抱著江予月的手不依道:“小姐,白芷欺負我。”


    一番打鬧後,場中的氣氛緩和下來。


    江予月漸漸習慣了失明,她起身走到窗欞前,靜聽風雨之聲。


    如今的南疆,就如這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一樣,雖然可能會傾覆。


    她心中是不安的,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在這種關頭,她必須得保持住鎮定。


    隻是,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麽,但她一時間又想不來到底遺忘了什麽,這是她不安的源頭。


    “賀北,夏園與清影等人現在何處?”


    江予月突然出聲,在門外值守的賀北迴道:“目前聯係不上他們,城北已被李漆匠重兵把守,不過據目前的消息來看,李漆匠還沒有搜查城北。”


    這李漆匠是被洪水之事給拖住了麽?聽聞賀北的迴複後,江予月心中的不安又重了些。


    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江予月有些把不準,這李漆匠可不是什麽善茬,他越是按兵不動,其中越是有鬼。


    她心中又急了幾分。


    不行,必須得搞清楚心中的不安來自哪裏才行!


    江予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仔細的迴憶起來,自己到底是遺漏了什麽?


    這就像是手中細沙,你越用力它越不聽話的流走,江予月握緊了手,仔細搜尋著記憶中的一切,她必須得將不安的源頭給找出來。


    一旁的白芷突然道:“娘娘,你說馮大娘會不會先跑了呢?”


    白芷這句話瞬間驚起了江予月。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不安來自哪裏了。


    在來南疆之前,陳宇德就提醒過她,到了南疆一定要小心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就是馮大娘,從到南疆的那天起,自己就跟她對上了,兩人之間看似衝突不大,但每一到關鍵時刻,這馮大娘就會跳出來生事,如今這個關頭,她會安靜?


    不可能的,她一定在暗地裏謀劃著什麽?


    這南疆有第三方勢力存在,對於這點,江予月是肯定的。


    當初李漆匠在迴餘坤城的半路上被人刺殺,原本江予月推測是貝律所為,如今想來,這應該不是,以貝律謹慎的性子,絕不會在沒有把握時暴露出自己的意圖。


    那這第三方勢力是誰?


    左想右想,江予月都想不到這方勢力是誰,山坡族?苟延殘喘罷了,李漆匠不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已經是謝天謝地。


    江予月曾懷疑這是不是李漆匠的自導自演,目的就是想用一寨的人頭來震懾自己,可仔細一想又不是,想要震懾自己,完全不用費如此大的力氣。


    她想了許許多多的勢力,唯獨沒將視線鎖定在馮大娘身上,非但是她,估計就連李漆匠也不曾懷疑過馮大娘!


    假如這事是馮大娘做的呢?


    如此一想,江予月頓時不寒而栗,她終於找出了自己的不安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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