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青山看葉萊他們當場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了起來,他想,這些人一直都是這麽查案的?是不是太隨性了一點? 程錦看著王鳳霞道:“為什麽你選擇了去自首,而不是報警把這一切告訴警察?” 他一開口,其他人都自覺地安靜了。 “我是真的想殺了他,隻是我不敢,我怎麽就不敢呢?”王鳳霞緊皺著眉,似乎很理解自己。“他不顧我的死活,我卻不敢跟他拚命,他就是看出了這點,才敢把我往死裏打。我是真的想殺了他,是我說要殺了他的,是我要他死!” 王鳳霞的女兒拉住她的手,著急地道:“媽……好了,別說了。” 王鳳霞卻是掙開她女兒的手,她低下頭,伸手扒拉開自己的頭發,露出頭上一塊銅錢大小的疤,“這是他拿壺砸的,我滿頭的血,他還不肯帶我去看醫生,後來好了就不長頭發了。” 接著她又反手撩起身後的頭發,讓大家看她的後頸,上麵有道蜈蚣一樣的長疤,十多厘米長,斜劈在她脖子上,沒入了衣領內。“這是他拿鐮刀砍的,他真下得了手啊,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她又捋起袖子,讓大家看她的胳膊,上麵疤痕累累,表麵凹凸不平,顏色有深有淺,這麽多年了,盡然沒消褪淡化。 這些是方便看的地方,在她沒讓大家看的地方,傷痕還有更多。 “媽……”她女兒抱住她大哭。 王鳳霞道:“哭什麽,別哭了……”但她眼中也流下了淚。 從王鳳霞家出來,程錦他們去找當年第一個發現洪建德屍體的人聊了一下。 那是個農民老伯,他說他那天在田裏幹活時,聽到工廠裏有狗叫,一時好奇就進去看了下,結果就看到了洪建德的屍體。 步歡笑道:“你隻要聽到狗叫就都會去查看情況?” 老伯很尷尬,他坐立不安地道:“……我以為是誰家的狗抓住兔子了,村裏有幾條狗會抓兔子。”他就是想白撿一隻兔子,哪知道會發現個死人。 程錦道:“洪建德死之前,有人在工廠附近看到生人或者陌生的汽車嗎?” “好像沒聽說過。”不過老伯也不確定,畢竟是七年前的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那邊靠大路,有人有車經過是平常事。”也就是說,大家習以為常,不會去特別注意。 之後,程錦他們便乘車迴市裏。一路上,大家仍在討論案子。 “突然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殺人,我覺得他心很大。”步歡說。 開車的老劉瞪眼,這何止是心大,一般人會管這種瘋狂行為叫神經病。他覺得這個調查組的人心真的是大。 程錦道:“我覺得這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難免不夠周密。” “為什麽這麽說?”大家都問。 楊思覓也很感興趣地看著程錦。 程錦道:“他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暴露了自己。在當時,警方是可以通過王鳳霞手裏的那個號碼順藤摸瓜找到他的。” 雖然現在看,似乎沒破綻,但當初這絕對是個天大的漏洞。 “哦哦,對的。” “不小心忘了這個了。” “嗯,他差一點就得伏法了,王鳳霞救了他一命啊。” “是啊,我們好像有點高估他了。” 程錦道:“別小瞧任何人。”他輕推了一下楊思覓,“思覓,你說他當時處於什麽狀態,為什麽會留下這麽大的破綻?” 楊思覓抓過程錦的手,捏著他的手指玩。“不穩定的狀態,受了什麽刺激,所以失控了。他不怕死,所以不怕被抓到,甚至他就是想被抓住。” 可惜陰差陽錯,他逃出升天了。 葉萊道:“想被抓住嗎?” “心理變態不完全是先天的。”楊思覓彎起了嘴角,“當時,他的良心應該還是會痛的。” “……” 謝青山迴頭看他,“現在不痛了?” 楊思覓和他對視,緩慢地眨了下眼。 謝青山感覺自己的“良心”動了一下。他默默地轉迴頭。有高顏值與高智商加成的危險生物真是魅力驚人。他平靜地翻出數段冷酷迴憶,把它們當成冰水,當頭澆下。第21章 冷酷的心7 下午,程錦他們迴到了公安局裏。 照例先和領導們客套了一番,然後組織大家開會,先討論了一下調查進度,接著開始分配新的調查任務。 目前的調查方向,有這幾個: 一、試著找到王鳳霞當年打的那個求助熱線號碼。 二、和蔡益飛的家人——特別是第二任妻子——好好聊聊,看是否能挖掘出新線索。 三、查廢棄工廠有什麽背景,看能否找到兇手選擇在那裏作案的原因。 四、查近七年內本省的失蹤人口,看是否有“有嚴重家暴前科”的男性失蹤。 找熱線號碼的事被分配給了遊鐸和小安。這事可以從兩方麵入手,一是找到當年那份報紙,二是找到那個免費心理諮詢機構。 報紙的話,雖然全國總共有兩千來種報紙,但會登記本省免費心理諮詢熱線的,應該是本省的報紙,要麽是在全省範圍內發行的,或是隻在劍屏市發行。這麽算下來,數量倒也不算太恐怖。 至於心理諮詢方麵的機構,省內的相關機構應該不多,逐一查下去即可。 遊鐸先去省圖書館的電子數據庫裏搜索了一遍電子報紙存檔,但沒找到他要的內容。他便打電話去各個報紙的編輯部,詢問他們的報紙在七年前有沒有策劃過心理危機之類的專題。 而小安則是去聯係省內的各個心理危機幹預中心以及相關公益組織,詢問他們在七年前有沒有把免費熱線放到某份報紙上。 因為都是陳年舊事,就算有記錄,也需要時間去查,所以得耐心等待了。 調查蔡益飛的親屬這事倒是更容易一些,畢竟之前給他們做過筆錄,一迴生二迴熟,溝通起來應該不困難。 蔡益飛的第二任老婆叫方蘇,是個二十三歲的姑娘。葉萊打電話給她說想見一麵時,她很配合地同意了,但希望能在外麵見麵。 葉萊便和她約了在她家的公園裏見麵。 她過來時,葉萊悄悄地對步歡說:“真人比照片更顯小,這都還沒長大呢,怎麽就急著結婚了?” 步歡忍俊不禁,“是啊,還是個寶寶呢。” “……”葉萊白了他一眼。 “看地方吧,有些鄉下十八九歲就結婚了。”步歡道,“或者你是想說她現在太年輕了,還不夠明白自己要什麽,所以不適合結婚?唉,有些人,活到老都還是稀裏糊塗的。而且,我覺得趁年輕吃點虧是好事,吃一塹,長一智麽,是吧?”他笑嘻嘻地瞅著葉萊。 葉萊不理他,迎向方蘇,笑道:“你好,你是方蘇嗎?” 方蘇遲疑地看著她和步歡,“是我。你們是警察?” “是的。”葉萊把證件拿給她看。 步歡笑道:“我們不像警察?” 方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和她之前見過的那些警察是完全不像。 方蘇看起來有些內向,但一旦聊開了,她還挺願意說的。 她說她會希望在外麵見麵,是因為她父母怕和警察打交道。她父母不住在劍屏,是蔡益飛出事後才過來陪她的。 這個葉萊挺能理解的,很多人都不願意警察去自己家裏。 方蘇原本不是劍屏人,是個小縣城出來的姑娘,是經人介紹,和蔡益飛認識的,相處了幾個月後,就結婚了。 會這麽快結婚,是因為蔡益飛家裏比較急。方蘇是覺得不管是蔡益飛還是他父母都對她很好,所以就嫁了。 但婚後不久,蔡益飛的本性暴露了。第一次打她時是因為一件很小的事,但打完後又向她道歉,還買了禮物討好她,向她保證不會再犯了。她被感動了,原諒了對方。 但有了第一次,很快就又來了第二次,第三次…… 方蘇就就向公公婆婆告狀,兩老倒是幫她罵蔡益飛了,但完全不足於改變蔡益飛的行為。 後來,方蘇就跑迴娘家了,蔡益飛去她家接她,百般哀求,她父母她勸她跟蔡益飛迴劍屏,她就又迴來了。 迴來後,還是會被打。 她報過警,可是警察根本不管。 但她並沒有因此就放棄鬥爭,她幹脆豁出去了,決定去上電視台的情感調解節目。她打電話聯係電視台,電視台那邊很重視她這個事,那個情感調解節目主持人還親自和她見了一麵。 ——蔡益飛也算是個“名人”,絕對會帶來高收視率,電視台當然很積極。 蔡益飛家暴第二任妻子的消息就是從電視台傳出來的。 蔡益飛知道這事後,又打了方蘇,這次把她打得進了醫院。 接著,蔡益飛又開始懺悔了,這次還帶了他父母,他們跪在方蘇麵前求她原諒…… 最終,方蘇還是選擇了原諒,也取消了去上節目的計劃。 但是,不久後,蔡益飛被人殺了。 方蘇怔怔地望著空中某個虛無的點,“本來都苦盡甘來了,沒想到卻會變成這樣。” “……”葉萊愕然。她萬萬沒想到,方蘇會這麽說。這姑娘難道真相信一隻狼能變成乖兔子? 步歡清了清嗓子,“方蘇,除了參加感情糾紛調解節目,你有打過心理諮詢類的熱線電話嗎?” 方蘇迴神,“什麽?” “就是提供救援的免費熱線電話,專門為你這樣的情況提供幫助的。” “有這樣的電話嗎?我不知道。” “那你和朋友們說過家暴的事嗎?” “說過。” “他們有想辦法幫你嗎?” “去上那個節目的辦法就是他們幫我想的。”結婚前方蘇一直在劍屏工作,她工作得早,幾年下來,在這裏有幾個關係還比較好的朋友。 “沒幫你打蔡益飛?” 方蘇搖頭,“我朋友都是女孩子,打不過他啊。” “那你想想,有沒誰特別關心你,但很討厭蔡益飛,而且打得過他的?” 方蘇聽懂了,“你是說有人為了我殺了……他?沒有這樣的人,我沒有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