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鵬振在團練營幹過,對前裝火藥鐵沙子的老洋炮不感興趣,但眼下沒有快槍,買得起一時也買不到。他和二哥張山嘮扯說:“有杆抬杆炮就好了,轟炮樓、掏響窯威力大。”

    張山說,他家後屯子有一杆,不過太沉,得兩人使,又那麽長,攜帶很不方便。買,人家不指定賣,留作護院呢。

    高鵬振一聽說有便來了興趣,他說:“有抬杆炮那家是財主嗎?”

    張山說:“是個悶頭戶,雇一個長工。咋,你想拿他家開刀?”

    高鵬振搖頭說:“不,咱是劫富濟貧,怎麽可以拿悶頭戶開刀?若那樣,和紅胡子土匪還有什麽區別?”

    張山說:“你不是要有一杆抬杆炮嗎,我帶人摸進去,把它搶過來。”

    高鵬振說:“那還不是一迴事。”

    張山說:“咋一迴事呢,咱不動他家錢財,隻要抬杆炮。”

    高鵬振笑道:“二哥,抬杆炮不也是財物嗎。”

    張山失聲大笑,說道:“三弟,你可真是個仁義君子,啥都不敢動,那咱可就隻有挨餓的份了。”

    “挨餓也不能違背劫富濟貧的宗旨。二哥,這一點可含糊不得。否則就是自取滅亡。”高鵬振很鄭重地說。

    他陪著二哥張山以三大頭領的身份,過到對麵房來看望大螯二螯等兄弟。大螯那一臉純樸慈祥之相,給張山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大螯說話實在,他說:“我和我兄弟都是農民,江湖上的事還是不懂,張山兄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以後還要靠張山兄弟多加指點。”

    這話讓張山聽了舒服親切,他覺得大螯這人可信可交,忙道:“客氣了,大螯兄,以後咱們是生死兄弟,相互關照。”

    兩撥兄弟相互認識,相互接觸,很快就打成一片。因為大家心裏明白,做梁山好漢,劫富濟貧,免不了,要打打殺殺,一起去出生入死。他們的命運從此已經結在一起了。三一群兩一對的攀近說話,時而發出笑聲,非常開心。大螯是莊稼人閑不住,人天生勤快,便和弟弟還有當地的兄弟去燒火做飯,收拾院子,喂牲口。高家大院像辦喜事一樣熱鬧。

    傍晚,賈六俠也算準時到達。他帶來六七個人。有年輕英武的諸葛猛龍、身材魁偉的段飛虎,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由一位五旬的長者帶著。賈六俠介紹完猛龍、飛虎等人,最後介紹這一老一小。他說:“這小男孩叫狼咬,是個孤兒,他是五年前從狼嘴裏救出來的,就起了這個名字。一直寄養在這位老師傅家。老師付姓劉名福,在大虎山車站幹活,退了,由兒子去頂替。他舍不得狼咬,就跟了來,說他要跟狼咬幾年才放心。”

    高鵬振、張山、大螯等都對劉福大叔投以敬佩的目光,稱讚他的善心善舉。那劉福忙說:“人都應該佛心向善,我這樣做隻是積點小德,你們學梁山好漢,劫富濟貧,賑濟廣大貧苦民眾,可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善之舉。所以,我帶這個苦命的孩子一塊參加。”

    老人這幾句話如一股春風,吹得高鵬振等人心裏熱乎乎的,倍覺責無旁貸,他激動地說:“我們就借劉大叔的吉言,把劫富濟貧這大善之舉幹好,幹得驚天動地,幹得更得人心!”

    接著賈六俠從沉甸甸的褡鏈裏,一連取出幾個油紙包,打開原來是三把蹭亮的德國造大淨麵匣槍和幾小包子彈,這讓所有人眼前一亮,抑不住地欣喜。隊伍拉起來,少得就是槍支彈藥,這可是雪中關炭,高興得叫好。賈六俠說:“我這人平時沒把錢當迴事,就積攢下這點東西。”

    高鵬振在團練局與團練副要好,熟悉匣槍,拿起一把擺弄著說:“原來大哥是早有準備呀?”

    賈六俠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也隻是覺得這玩藝比存金藏銀頂用。不說這些了。”接著抄起一把說:“鵬振,你拿那把歸你,這把給張山。”他遞給張山。張山樂不攏嘴。賈六俠說:“我留一把。子彈每人一包,每包裏多少發,時間久了,我也記不清了。”他把一大包給了高鵬振。說:“咱哥仨是發起人,就靠這三把匣槍,領著眾兄弟們幹了。”

    張山一邊擺弄匣槍,一邊嘟噥:“媽的,這玩藝看過沒擺弄過。對了,木殼呢?”

    賈六俠說:“買的時候就沒帶。不過子彈可缺,不好搞,你節省點用。”

    張山照作隻顧瞄準,頭沒迴地說:“大哥,槍你都搞得到,搞子彈還不容易嗎?”

    賈六俠的臉上頓然罩起一層烏雲,高鵬振一眼看出來,二哥的話觸痛了大哥心靈的痛處,忙道:“二哥,你咋這樣說話?大哥搞子彈定是不容易,就該節省點用嘛。”

    “好啊,好啊!”張山頭不迴地說。

    正這時,山貓、鐵蛋趕迴來了,撲通地把褡褳撂到桌子上,他倆買來三把撅把子和一百發大槍子彈。

    原來造槍人就有兩支撅把子,正在組裝,還有一隻是別人訂製的。山貓他們邊等邊磨唧他們,就也賣給了。子彈規定每把槍賣30發,也是再三磨唧,給加10發,三把槍100發子彈。然後又掏出剩下的錢遞給高鵬振說:“振哥,這是剩下的錢。”

    高鵬振揣起來說:“等會兒退還給我爹。”

    張山說:“對,大叔把地賣了,別都刮赤光了。”

    賈六俠問:“賣地啦?”

    高鵬振點頭說:“我爹他很開通,主動支持我們。”

    賈六俠又感動又羨慕地說:“有這樣的好父親,真是值得驕傲,我們也得感謝高大叔!”

    張山欣賞撅把子手槍,還把大淨麵匣槍與之比量著讚道:“媽的,造得真像,好手藝!”

    高鵬振接著發給大螯一把撅把子和三十發子彈,說:“以後螯大哥為我們掌管錢財。”又發山貓一把和30發子彈,說:“山貓,你先留我身邊,以後派你出去。”大螯、山貓領到槍,往腰上一別,還真能以假亂真。還有一把高鵬振遞給賈六俠說:“大哥,你發給猛龍、飛虎誰吧!”

    賈六俠說:“飛虎有把火藥短槍,猛龍,這撅把子發給你,等你們倆鳥槍換炮了,再轉給其它兄弟用。”猛龍高興地接過去。獨他分到40發子彈,這是衝鋒陷陣者的子彈。

    高鵬振對賈六俠、張山說:“大哥二哥,咱馬上開會,完了再吃飯。”

    兩人點頭,賈六俠把人往一個屋招集,沒坐的就站著,站不下就擠在外地門口。賈六俠說:“大家靜靜,聽我們大頭領講話。他化名高青山,真名就此不許再叫了,明白嗎?”

    “明白!”大家異口同聲。

    高鵬振站起來,說:“各位兄弟,我們集在一起就是拉隊伍。我們這支隊伍從現在起就算拉起來了。我當你們的大頭領,賈大哥當二大頭領兼軍師,張山二哥當三大頭領。不叫大當家的,也不叫大瓢把子。以示與土匪綹子稱謂有所區別。但我們也身在江湖,身處綠林,按規矩得報號,我報的號就叫老梯子。爬高的梯子,意思就是步步登高。登高才可以遠望,不失方向,能看到光明的前程。我們的宗旨就是劫富濟貧,除暴安良。要與紅胡子、土匪有所區別,就要有嚴明的紀律。一不準欺壓殘害平民百姓,不許搶劫貧苦百姓的財物。二不準綁票,綁票撕票那是惡匪行徑,讓人憎恨。三不準奸汙婦女。四不準去賭場賭博,不準去逛窯子嫖娼。這四條紀律,違犯者必定嚴懲。第五條更嚴,凡有叛變行為,出賣兄弟和隊伍的,死罪了。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眾人異口同聲。

    接下來高鵬振說:“還有一件大家關心的事,就是你們出來幹拋家舍業,養家的事怎麽解決?這些我們都有考慮,搶劫的錢財大部分用於賑濟貧民,剩下的一部分用於我們吃穿看醫生補充武器彈藥,另一份就分發給每個人,私份子錢捎迴去養家。犧牲了發撫恤金,有特殊貢獻的給予獎勵。”

    屋裏的人聽了都活躍起來,臉上都顯出高興的表情。

    接下來馬上開飯。

    高鵬振招賈六俠、張山、大螯去上房用餐。賈六俠先去拜見高大叔。高老品叮囑一番。

    幾個人在鵬振的房間用餐,鵬振把妻兒攆出去。賈六俠說“鵬振,你宣布吃完飯就出發,你選好目標了嗎?”

    高鵬振說:“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兔子不吃窩邊草,自然不能在家鄉這兒作案。我選定了北鎮,那是英雄輩出的兵家之地,我逃亡旅遊的第一站就是那裏。我查出正安堡有一家財主,院角修有炮樓,雇有幾個護院。用綹子上的話講,我們第一個目標就是打這個姓錢家的餉窯。今晚出發,明日拂曉就動手。”

    張山說:“為啥這麽急?土匪講話,得先去踩盤子,然後才好動手。”

    賈六俠說:“二弟有件事你沒考慮,我們在這裏拉起隊伍,風聲馬上就傳出去了,從軍事上考慮,得馬上轉移。北鎮是最好的去處,泰山高、閭山長,醫巫閭山長280裏,寬70~100裏,最易藏兵。”

    張山笑道:“仗還沒開始打,就想躲藏,那也忒那個了。”

    此時的賈六俠可無心說笑,他撿重要的說:“我們大頭領早把這事想好了,胸有成竹。那姓錢的財主家一個炮樓子幾個護院,鏢局行話護院叫蹲竿,就幾個蹲竿的,以我們現有的力量,生吃也把它吃掉了,不用偵察采盤子,到時候隨機應便也來得及,就這麽著吧!”

    大螯旁聽,他啥也沒說。吃著飯,高鵬振說:“螯大哥,以後就由你管隊伍上的錢財物,我再給找個幫手。”

    大螯說:“我行嗎?”張山說:“螯大哥,你為人厚道,最合適了。”

    賈六俠說:“我雖然沒與螯大哥交往過,但我會看相,螯大哥慈眉善目,必是忠厚之人。給隊伍上管錢財,確實是最合適的。”

    高鵬振說:“螯大哥,讓你管錢財之事,我們事先沒有溝通過,你看,我們三人看法多麽一致?都讚成你幹。”

    大螯說:“三位大頭領信任,那我就幹。”

    吃過飯,賈六俠招集隊伍集合,高鵬振向父母妻子告別,走出來一揮手,下令道:“出發!”接下來有騎馬的有步行的,一支新的綠林伍裝,離開朝北營子村,披星戴月向南進發。騎兵得牽就步行的,步行的快步追趕騎馬的,行軍速度不快不慢。

    高老梯子與賈六俠並馬而行。隊伍走西線,夜裏行軍,一夜消百裏,抵達羊腸河,直逼北鎮正安堡。高老梯子問:“大哥,考慮好了沒有,怎樣攻打錢財主家大院?”

    時入寅時,正值深秋,臨河霧氣濃重,且隨風漫展開來。

    賈六俠懂天相,說:“草船借箭的辦法可以一用,諸葛亮借助大霧騙了敵人,我們趁天黑,也可以騙炮樓上的護院們開槍,看其火力大小,都有何種武器?然後圖之。”

    鵬振點頭,說:“好辦法,就這麽辦。”他看看天空三星的位置,問道:“大哥,你看幾時啦,來得及?”看天時這對高鵬振這樣年輕又長年在外讀書的人來說比較難。而賈六俠就容易了,他說:“寅時未盡,步行到正安堡,天也亮不了。來得及。”

    隊伍過了羊腸河,進入北鎮縣境,正好路邊有一片樹林子,隊伍停了下來,就地休息。

    高鵬振說:“帶刀的兄弟們,進樹林子,砍些樹棍子來。”

    二螯帶的厚背鋼刀,別說砍木棍,就是砍樹也行。他說:“跟我來!”而帶練武大刀片的兄弟們可就沒那麽仗氣了,但他們畢竟有刀,便跟了去。二螯迴身問:“大頭領,要多少根?”

    賈六俠自知高鵬振的用意,隨口說:“十五六根就夠了。”

    過一會樹林子便傳來“空空”的砍樹聲,在靜謐的夜裏顯得特別響。步行的兄弟們確實走累了,都四腳八叉地躺在路邊。也不怕露水濕了衣裳。

    又過了一會兒,二螯等幾個人把砍下的木棍子抱了來。賈六俠說:“三弟,不怕慢就怕站,還是往前走吧?”高鵬振起身,招唿道:“出發了,出發了。步行的兄弟每人選一根木棍,不拄,你也得拿著,不許扔掉!剩下的由騎馬的兄弟們帶著!”

    聽到命令,都跳起身去搶拐棍,二十幾根木棍一搶而光。

    然後繼續趕路。

    走進正安堡馬市村時,離亮天至少還有一個時辰,時間很充裕,把隊伍軋在村東頭“三弟,你快排兵布陣吧!”賈六俠說。

    高鵬振謙遜地說:“大哥謙讓,那我就安排啦。我們占領這財主家的西邊兩個院子,賈大哥你帶人擔任主攻,控製錢財主家西院牆。他家沒蓋門房,這對我們十分有利。”他轉向大螯說:“螯大哥,你帶螯二哥、黑子、艾虎、二禿子等人去控製錢家上房西房山頭和西下房之間那段院牆。”再轉向潑馬張山說:“二哥,你帶你的人,去控製錢家上房東房山頭那段院牆。”賈六俠、大螯和張山都點頭或應聲領命。然後高鵬振說:“螯大哥、張山二哥,你們另一個任務,就是用木棍挑起帽子做假人,裝成爬院牆的假象舉動,試探上房有沒有武器?”張山這才明白砍樹棍的用場。

    張山幹事喜歡痛快,七哧卡嚓,他道:“三弟,費那事幹啥?我帶人衝進上房,把那錢財主揪出來就行了唄!”

    高鵬振忙抬手擋阻說:“千萬不能莽撞,這仗我不想那麽打,我要先文後武,就是不想有人員傷亡,包括財主家的護院和我們的人,都不要有傷亡。因為不值。我們是索其財和槍支彈藥,不是索命。”

    張山搖頭,說:“三弟,你可別太書生氣,我們喊兩嗓子,他們就繳槍,就把錢送出來,可能嗎?”

    賈六俠見二弟違抗軍令,他喝唬道:“二弟,你怎麽這麽說話?三弟要把隊伍打造成文明之師,先禮後兵,先文後武,這也是江湖道義。你就照著三弟部署的去幹嘛!羅嗦啥?”

    大哥發話了,張山自不敢再頂撞,他笑道:“我是給咱三弟提個醒,我這就去!”說著招唿張雲、張風、雙勝等幾個兄弟把馬匹撂在這屯東頭一片樹林子裏,他們向屯後街走去,去占領錢財主家院東牆。

    高鵬振、賈六俠帶著人牽著馬往南奔前街,繞到屯西頭折至後街,山貓帶幾個人翻牆進入那財主西鄰第二個院子,打開柴門,隊伍便開進去。司令部要安置在下房,讓那房東男人開鎖。

    那房東男人是窮的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說:“行,行!除了下房藏的那頭驢,上房老婆孩兒不能搶,別的隨你們的便兒。”說完去開門卸鎖。

    接下來高鵬振安排劉福和大牛跟房東男人去上房燒火做飯。

    猛龍、飛虎、大螯、黑子都已帶人從這院翻牆過到東院去,進入各自己的陣地。

    高鵬振說:“大哥,我們去東院,山貓,你跟我和賈大哥走。”

    三人不去攀牆,而是走大門。

    夜色依然很濃,看不清錢家大院炮樓子上的那些槍眼,自信炮樓子上的護院炮手也看不清他們。剛走幾步,卻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什麽人?”

    三人一驚,山貓陡地拔出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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