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不論在薩萊帝國還是黎戈尼帝國,阿諾德都見過了不少的貴族,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即便不是什麽溫文爾雅的紳士,至少也會讓自己裝成這幅樣子。

    這是一群即便隻是大聲說話也會被認為是粗魯無禮的家夥,倒不是說他們沒有隨心所欲的時候,隻是他們知道自己要怎麽隱藏自己的這一麵,盡可能地在人前表現得體麵文雅。

    正因為如此,這個從馬車上下來便倒頭就睡的年輕人看起來才格外讓人驚訝,阿諾德可以聞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如果不是馬車上的家徽,他還能猜測這家夥是不是某個走錯門的酒鬼,但仔細看看年輕人的裝扮和周圍侍女們的表情,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奧利弗家族的一員。

    在短暫的呆愣之後,站在奧利弗夫人身後的侍女們全都慌忙地上去試圖攙扶年輕人,然而躺在那裏的年輕人卻像是打定主意要賴在那裏一般,不論如何都不肯從地上起來。

    “抱歉,讓各位見笑了,”奧利弗夫人仍然保持著應有的禮貌,然而她的臉色卻完全陰沉了下去,快步走到年輕人的身邊,她低下頭看了一眼他,聲音裏滿是嗬斥一般的嚴厲,“如果你現在不起來的話,就等著再被禁足幾個月吧。”

    “首先您要關得住我啊,母親。”聽到這個聲音,像死屍一般癱倒在地的年輕人抬頭看了看奧利弗夫人,咧嘴笑了起來,“我隻做我願意做的事情。”

    既然年輕人稱唿奧利弗夫人為母親,那麽他應該就是科爾文的兒子了,阿諾德覺得這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一個像科爾文那樣氣質溫和從容的老人,卻養育出了這樣一個爛醉如泥的酒鬼。

    不過這是奧利弗家族的私事,因此如果他們一行人停留在這裏,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西蒙在簡單地和奧利弗夫人道別之後便乘上了馬車,離開了奧利弗家族的宅邸。

    “依我看,科爾文的身上似乎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至少我找不出什麽能表明他是那個宗教的信徒的證據,”在駛出宅邸一段距離之後,阿諾德才開口,“倒是那個酒鬼看起來很可疑,但我不覺得惡魔們會選擇這家夥作為幫手。”

    “我沒有從那座宅邸裏感受到任何來自於深淵的氣息,但你也知道,很多人隻是成為了惡魔的信徒,但並沒有做惡魔的宿主,”西蒙一邊思索著,一邊皺緊了眉,“我想就這樣輕易地認為科爾文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還是太草率了,他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但他夫人的一舉一動卻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刻意。他們的兒子雖然大概不是信徒,但比起我們,他有更多的機會能夠看到整個家中值得懷疑的地方,如果能用接近他的方式了解科爾文,事情會容易得多,可接近科爾文我還能試著直接登門拜訪,但接近這樣一個貪於享樂的年輕貴族,卻實在是有點困難……”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提及享樂,阿諾德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雖然她不是絕對可靠,但讓她去試試,卻是完全可以的。”

    夜幕降臨之後,辛勤工作,為生計發愁的平民們早早睡下了,而要出席各種舞會,衣食無憂的貴族們的夜晚生活,才算是剛剛開始。

    “你隔這麽長時間之後第一次來找我,要交給我的差事就是去接近一個被酒色掏空的富家子弟?”過去為伯克朗工作,在不久之前剛剛決定加入阿諾德陣營的朱蒂現在正待在舞廳的私密房間裏,抽著煙鬥挑剔地看著他,“低級而且無聊的工作,我要給你一個不合格的評價。”

    “那個人的身上有很重要的情報,除了你之外沒人能做到去接近他那樣的人,”阿諾德有意將整件事說得十分重要,又抬高了朱蒂的地位,“我敢說我認識的人裏,沒有人能像你一樣把這份工作做好。”

    這話說得也不假,阿諾德在帝都認識的大多是必須得端著架子的男人,而想要撬開一個富家子弟的嘴,最好的辦法是用上酒精和美色,這兩點朱蒂所在的地方恰好都能提供。

    雖然阿諾德的說法有些討巧,但朱蒂還是輕哼了一聲,接受了他的恭維:“說說吧,你想要什麽樣的情報?”

    “其實你要接近的那個家夥不是整件事的核心,但我希望他能說些有關於他父親的事情。”

    “他父親?你想要我接近的是誰家的兒子?”

    “科爾文·奧利弗的兒子。”

    “你說他啊,”聽到這個名字,朱蒂頓時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她將煙鬥在牆角磕了磕,笑了起來,“那是帝都最有名的幾個花花公子之中的一個,不過和前幾天死掉的懷特不一樣,他隻喜歡找那些沒有任何貴族身份,隻要拿錢就願意陪他的女孩。你別看他總是一副散漫的樣子,但在酒桌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嘴嚴,喝多了也隻是睡著和大哭,從不胡說八道。”

    喝多了會大哭的年輕人嗎?阿諾德隱隱覺得這家夥在帝都的夜晚廝混似乎不是因為想要找樂子,而是為了逃避什麽,如果是普通的年輕貴族,隻要把他們灌醉就能從他們嘴裏套出消息,但如果是想要借酒消愁的人,想要從他們那裏搞到情報就十分困難了。

    “既然你認識他,那麽你有把握弄到我想知道的東西嗎?”阿諾德難免有些擔心,“聽起來他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

    “放心吧,我有自己的辦法,他是我們這裏的常客,幾乎每晚都來我們這裏報道,算算時間他現在應該到了,”朱蒂轉過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收起了煙鬥,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放到一邊,然後走到門口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麵的舞池,示意阿諾德到她身邊來,“你看那個,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順著朱蒂手指的方向,阿諾德看到了一個麵帶憂鬱的年輕人,雖然和他白天在奧利弗莊園看到的樣子不一樣,但他還是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科爾文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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