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見識一下朗格堡最混亂也是最繁華的一麵,那麽與市政廣場隻有一街之隔的羅特集市絕對是一個最好的去處。

    來自於大陸各地的商人都聚集在這裏,本分一點的家夥販賣合法的貨物,而更多的人則兜售情報,毒藥,假的身份和偷竊搶劫得來的贓物。

    陽光才剛剛透過雲層照亮這片貧瘠的土地,羅特集市就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喧鬧。

    在這裏,不同膚色,不同衣著的人打著手勢討價還價,一不留神,人群之中就會爆發一場聲勢浩大的械鬥。

    阿諾德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在集市裏遊蕩,而跟他走在一起的莫勒則表情陰鬱,一反常態地什麽話都不願意說。

    能讓這個一直以聒噪的形象示人的家夥這樣心事重重的原因隻有一個,一周前,卡洛斯毫無預兆地帶著艾莫斯離開了朗格堡,走之前,他隻是倉促地將所有小隊裏的事務交給了莫勒決定。

    就在卡洛斯消失的兩天之後,灰狼酒館的伯塔給小隊帶來了一個任務,一個原本為伯克朗效力的殺手叛逃了,而根據最新的情報,那個叛逃者此時就在朗格堡。

    阿諾德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上麵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支小隊的領導者已經離開了朗格堡,而留在這座城市的兩人除了替卡洛斯隱瞞行蹤之外,就隻有幹著急的份。

    對於阿諾德來說,搞不清楚自己的上司的行蹤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相比起卡洛斯,他自己身上的秘密要多得多,但對於莫勒而言,這件事的性質就要糟糕得多了。

    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了,但卡洛斯卻選擇將莫勒排除在外,隻帶上了艾莫斯前去處理。

    擔憂,猜疑,不被信任的焦慮,所有的情緒都足以讓莫勒表現出這幅反常的模樣了,現在,反倒是作為新人的阿諾德在製定計劃,爭取在上麵的人起疑之前完成任務。

    “你光是擔心也沒用,卡洛斯他有自己的打算,”肩膀上的傷口在愈合的同時總是隱隱作癢,身邊杵著一個什麽事都不做的同伴更是讓阿諾德感到了幾分煩躁,“你在伯克朗待得時間要比我長得多,這種時候,是你更有可能從人群之中把那個家夥找出來。”

    伯克朗下發的任務從來都不簡單,而這一次,上麵的人給出的任務目標信息更是少得可憐,從伯塔那裏,阿諾德隻知道那個叛逃者是黑發黑瞳的少年,擅長使用弓箭。黑發黑瞳是黎戈尼帝國血統的人常見的幾種外貌之一,站在阿諾德的位置放眼望去,符合這個標準的人隨處都是。

    而弓箭手這樣的信息就更是和笑話沒什麽區別了,阿諾德覺得如果自己是那個叛逃者,那麽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隱藏好自己最常使用的武器。

    抱著碰運氣的想法,阿諾德和莫勒一起到了羅特集市,那個叛徒選擇到朗格堡來自然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平安離開黎戈尼帝國的方法,而羅特集市,就有不少為罪犯提供方便的商人。

    “融入人群是伯克朗殺手的必修課,如果隨隨便便就被認出來,那家夥早就因為無能而被處決了,”莫勒看起來沒有半點想要幫忙的意思,事實上如果不是不知道卡洛斯去了哪裏,現在還留在朗格堡的人,恐怕就隻剩下阿諾德自己了,“上麵派這樣的任務給我們,完全就是為了為難卡洛斯。”

    從莫勒的語氣之中,阿諾德聽出了不少他對伯克朗高層的怨氣,而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個協議裏,他又提出了小隊可能會被帝國拋棄的假設,不用多想,阿諾德就能大概得出小隊之前曾經與伯克朗的高層有過矛盾的結論。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完不成任務的我們隻會惹上大麻煩,”阿諾德看得出來這個任務背後有什麽隱情,而莫勒顯然知道什麽他難以獲得的線索,“你想知道卡洛斯去做什麽了嗎?”

    “你知道?”莫勒挑了挑眉。

    “如果能找到那個叛逃的殺手,我們就能大概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阿諾德笑了笑,“當然,前提是我們能找到他。”

    和阿諾德預料之中的一樣,最終,是莫勒帶著他找到了那個任務目標。

    從一開始,阿諾德就隱隱覺得事情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作為伯克朗的殺手,莫勒不可能因為情緒上的不安就放棄手頭的任務,而在卡洛斯一反常態地突然離開了駐紮地,急需有人為他隱藏蹤跡的前提下,莫勒的行為就越發顯得可疑了。

    伯克朗的小隊有時會需要互相配合,共同完成一個任務,因此阿諾德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莫勒其實認識那個逃到了朗格堡的叛徒。

    雖然不知道真相是什麽,但阿諾德還是試著用莫勒最關心的事情套了他的話,而事實證明,莫勒不僅認識那個叛逃者,甚至還暗中籌劃著,打算幫助對方逃跑。

    朗格堡的每一條街道都居住著大量身份不明,試圖擺脫別人追蹤的罪犯,但要說有什麽地方最適合藏人,那麽答案則是神秘詭異的烏利巷。

    在這裏,即便有人大白天披著擋住麵容的鬥篷也不會顯得奇怪,而士兵們通常也不會查驗這裏的居民有著什麽樣的身份,畢竟對於外人來說,居住在這裏的人都是瘋子和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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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勒為那個叛逃者尋找的藏身之所位於一個藥劑師實驗室的最深處,阿諾德前腳才踏進這個充斥著詭異氣味的狹窄空間,下一秒,就有羽箭擦著他的鼻梁飛了過去,深深地紮進了牆壁之中。

    “他不是敵人,克林,”莫勒朝著箭射出的方向看去,“出來吧。”

    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靜,過了許久,被稱作克林的少年才從自己藏身的黑暗之中探出頭來。這還是阿諾德第一次見到這樣年輕的殺手,他的樣子看起來不過隻有十五六歲,然而他的氣質卻銳利得如同閃著寒芒的劍刃。

    雖然莫勒暫時將阿諾德從敵人的名單上剔除了,但少年仍然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警惕地緊盯著他。

    “克林在卡洛斯離開朗格堡之前就找到了我,我們之前有一些交情,我不能對他坐視不理,”莫勒站在兩人中間,向阿諾德解釋了少年出現在這裏的原因,“當時我不知道他已經被定為叛徒了,但就算知道,我大概也會幫他。”

    “那他說過他為什麽要逃離黎戈尼帝國嗎?”阿諾德看了看一臉戒備的少年,又轉頭看向莫勒。

    “他殺了不該殺的人。”

    伯克朗的人是殺手而不是屠夫,分清楚什麽人該殺什麽人不該殺對於他們來說是必須要做到的事情,然而阿諾德覺得即便一不小心錯手殺了不是任務目標的無辜者,也不至於被定為叛徒,皺了皺眉,他將視線放到了少年的身上:“不該殺的人?”

    “我遵照隊長的指示,殺掉了大皇子殿下,”少年說出這句話時,語調淡漠得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一般,“但緊接著,哈伯德公爵大人就聲稱殿下是被薩萊帝國的殺手暗殺的,而我則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投靠敵國的叛徒,差一點就被送上了絞刑架。”

    對於貴族而言,自己手下的殺手從來都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阿諾德一時之間很難分辨少年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但如果確有其事的話,那麽任何一個為伯克朗工作的殺手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棄子。

    “這已經不是上麵的人第一次做出這種決定了,我們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替那群養尊處優的貴族拔掉眼中釘,但誰都不想背負著叛徒或者殺人者的罪名被同伴殺死,如果今天死的人是克林,那麽明天死的人可能就是你,或者我,或者卡洛斯,”

    莫勒的眼中隱含著怒意,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了下去,“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著不知道多少條人命,如果要以殺人罪判處死刑,整個伯克朗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原來這就是很少有殺手會背叛伯克朗的原因嗎?阿諾德不覺得這是一個足夠好的方法,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方式確實很有效率。違逆了上層意思的人會被殺,被扣上罪人的帽子,被昔日的同伴親手處決,這樣的震懾能讓許多人規規矩矩地完成任務。

    但用這樣的方式控製組織成員也會漸漸滋生出仇恨的種子,阿諾德混進伯克朗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嚴密的組織內部存在的弱點,而眼下,他已經找到了一處薄弱的裂隙。

    “我想我已經知道卡洛斯去了哪裏,”阿諾德頓了頓,隨後說出了一個讓莫勒深感震驚的結論,“他被派去刺殺某個帝都的大人物了,而之所以我們的上層不知道他離開了朗格堡,恐怕是因為這個命令是直接由公爵大人下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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