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著胸膛。他不喜歡她現在的表情,烏黑的眼睛裏仿佛有著微弱的光,掙紮著跳動了幾下,倏地滅了。

    就好像,是他自己,失去了某種極其重要的東西。他察覺了,卻沒來得及抓住。

    曲項天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有些發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半晌才淡淡開口:“這件事情念在初犯,你又是新人剛到部隊不懂規矩,去好好給淩部長道個歉就既往不咎。”

    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寬容,對她這麽輕的責罰,這種心軟讓他自己都幾乎不敢相信。理性還沒有操縱身體,衝動卻已經讓意誌變得不重要。

    誰知,那頭卻響起她飄飄忽忽的話:“報告首長,我寧願體罰。”

    小臉蒼白,卻是顯而易見的倔強。

    “你說什麽。”

    雙拳倏然收緊,男人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瞬間迸發出怒意。他一向奉行隻有紀律嚴明的軍隊才有無堅不摧的可能,如今對她讓出這麽一大步,她根本不知道他這麽做意味著什麽!卻還是任性著不知好歹。

    該死,她一定要這樣麽?

    好!她既然主動要求!他就成全她!

    俊朗的麵孔瞬間冷了下來,“樓下操場,十圈。然後還是要去個淩部長道歉。”

    “報告首長!申請不道歉二十圈!”

    男人的眸色聞言狠狠一沉,“這是命令,由不得你討價還價。”

    “三十!”

    喉結滾了滾,曲項天的每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裹挾著怒氣幾乎燒灼空氣。

    “好,三十!”

    “謝謝首長!”

    葉知鬱的臉色從始至終就沒變過,眼睛也不看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敬禮離開了辦公室。曲項天看著那個毫不留戀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放在雙腿兩側的拳逐漸收緊,攥得青筋乍現。

    現在已經是一月底,正是帝京最冷的時候。外麵寒風裹挾著霜雪的味道仿佛能割開人的皮膚。

    葉知鬱迴辦公室換了身運動裝,突然就覺得諷刺,淩曜陽做的唯一一件對現在的她有用的事情,就是在她要跑圈的時候發現自己有運動服可穿。

    葉知鬱平時一般都是早上跑步。而現在正是下午,司令部裏的一些外勤組武警小隊正冒著寒風訓練,看見她一個女兵一身運動裝從大樓裏下來神色各異,皆是古怪。

    葉知鬱沒心情理會這

    些,隻覺得心口發木。他不信任她,可以,體罰,她服從。但是,他休想她會迴去,迴去跟那個女人道歉!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好像無數細碎的小刀,不一會兒葉知鬱的臉頰就已經被風吹得通紅,寒風灌進喉嚨裏,迷了眼睛,模糊一片。

    一圈,兩圈,三圈……十五圈……

    葉知鬱跑得並不快,她平時也有運動,並非弱不經風,但今天是她生理期第二天,原本她就是那種一到生理期就簡直世界末日的體質,更不說現在還在大負荷地跑步,不僅跑得身上發熱手臉冰涼,而且小腹的絞痛感越來越明顯,尤其是跑到第二十圈的時候,她腳下一軟,一時不覺,狠狠摔在了地上。

    冬天的塑膠跑道也硬得如水泥,她反應快,下意識用手撐了一下,隻磨破了手掌,滲出血珠,卻因為寒風很快凝結,甚至傷口發木,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不痛。

    狠狠吸了幾口氣,靜下來的瞬間,仿佛所有的委屈盡數湧了上來。眼淚,終於止不住,“啪嗒啪嗒”地瘋狂落在了紅色的跑道上。

    高大的男人站在辦公署巨大的玻璃窗前,漆黑的眼底,映著操場上倔強的小小身影,隨著她的摔倒,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

    小腹痛得厲害,葉知鬱困難地站起來,胡亂抹了抹臉,眼淚鼻涕亂七八糟蹭了一袖子,再次邁動雙腿跑起來。肺裏的空氣總覺得不夠,嗓子裏帶著血腥的甜味,雙腿已經失去知覺,隻是麻木地移動。

    操場一角,訓練結束的赤刃外勤組士兵,皆是錯愕地看著不遠處跑得仿佛不要命的陌生女人,短暫地交頭接耳起來。

    “哎呀那是誰?長得正,就是看著太野。”

    “不認識,新來的吧。”

    “哎我看著麵熟,是……啊!我想起來了!前些天,我在辦公樓裏遇見淩副參,後麵就跟著那個女人。”

    “怪了,那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跑步?受欺負了?”

    “誒,美女,受欺負了哥哥們保護你啊!”

    “哈哈哈杆子你別不正經,沒看人家小姑娘正難過呢,你就——”突然,鴉雀無聲。

    被稱作杆子的男人奇怪地看向說話的男人,卻在看見對方身後站著的戰神般威武卻帶著修羅般臉色的男人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死寂,比寒風更加淩冽的威壓輻射四方。

    “首、首長……”

    四十

    三章我要迴家

    原本因為討論葉知鬱而熱烈起來的氣氛,在看見麵色陰沉的高大男人後,瞬間被凍住。很難想象一個個身材魁梧剽悍的戰士在曲項天麵前瞬間繃得筆直,個個臉色發白。

    厲眸掃過眼前噤若寒蟬的男人們,曲項天緩緩開口:“全體都有,繞操場跑30圈!”

    “是!首長!”

    整齊劃一,雷厲風行,小隊長接到命令立即整隊,二十來個男人二話不說動作利落地跑操場去了。

    曲項天根本沒看他們,嘴上下著命令,視線卻早就聚焦在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上。寒風中她跑得踉踉蹌蹌,小臉老遠就看出凍得通紅。

    葉知鬱隻覺得腳步虛浮,她盡量放空腦袋才不會覺得小腹那麽痛,眼前有些發黑,仿佛下一秒就喘不過氣了。但是這些,所有的這些和心裏的難過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一個分神,左腳擦著地麵蹭過去,眼看重心不穩又要摔倒。葉知鬱心中暗叫一聲糟糕,想伸手緩衝,卻發現身體重得根本不受自己控製。

    下意識閉上眼等待著疼痛的來臨,卻出乎意料地落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頭頂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你該死的不要命了。”這話不是疑問句。

    葉知鬱詫異抬頭,就看見熟悉的剛毅下顎,再往上看,就是緊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醞釀著風暴的漆黑如深潭的眼睛。

    心頭一跳,葉知鬱卻還是壓下胸口的悸動,淡淡別開視線:“作為赤刃的戰士,服從首長的命令比生命還重要。”她說得一字一頓字正腔圓,刻板的態度裏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

    曲項天看著她微紅的眼眶,眉皺了起來。

    “迴去休息,不用再跑了。”

    “不用再跑了?”葉知鬱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下一秒就使出渾身力氣狠狠退開了曲項天,“你一句話,我下來跑,現在這又算什麽,可憐我?給我下馬威,告訴我什麽是絕對的服從,就為了維護那個女魔頭,你就可以對我狠到這個份上。謝謝首長的體恤,隻是太多餘,我不需要,也不敢當。”葉知鬱聲音很輕,但帶著嘲諷。這麽多圈跑下來,哭也哭了,體力也耗盡了,很多事情她也想通了。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永遠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地習慣了控製。她竟然覺得自己可以依賴他,改變他……付出信任被棄如敝履,如果現在他以為給點好處就能重新讓她對他搖尾巴就大錯特

    錯了,她愛他,但是還沒有那麽賤。

    曲項天看著她冷淡的反應,心中從剛才就不斷累積的煩躁在一瞬間幾乎升至定點,又是那種感覺,想抓住什麽唯恐它從指尖溜走的恐慌。

    該死!

    她的臉頰通紅,整個人卻看上去有種慘白的病態,曲項天壓下心頭因為自尊心而騰起的不悅,放緩了語調:“現在迴去,也不用你和淩部長道歉。好好休息。”好,既然她可以倔強到這種程度,那他就讓一步。現在,她也該讓步了吧。心中這樣想著,然而葉知鬱卻勾了勾幹裂的唇角,帶著輕嘲的味道。

    “別管我,我會跑完。”

    “該死,你還想鬧脾氣到什麽時候?明明都他媽弄成這副德行了,知不知道女人這麽強隻會讓人厭惡。”

    “好啊,”她看向他,眼前幾乎瞬間泛起霧氣,忍著心頭的痛,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染上哭腔:“厭惡又怎麽樣,你以為,我會在乎?”一掌揮開他,葉知鬱抬起已經沉重如鉛的腿繼續往前跑,在別過身的刹那,淚就落了下來。

    既然如此,就厭惡好了。

    厭惡,至少還是一種感情。

    白書帝你錯了,這個男人不是沒有心,而是他的心隻有一顆,她分不了。

    厭惡也好……她也滿足……

    ……可是,為什麽難過得像是要死掉一樣。

    眼前一黑,身後似乎響起一聲“該死”,然後,葉知鬱就這麽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醒來,耳邊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她不要緊,就是低血糖了。還有,不是我說,項天,人家小姑娘生理期,這種劇烈運動的訓練對身體的傷害特別大,要是以後再遇上這種情況可不能這麽胡來。”那聲音溫柔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斥責。

    “發燒也是因為這個?”熟悉的低沉的嗓音,聽上去態度十分恭敬。葉知鬱知道,是他。

    那溫柔的聲音像是歎了口氣才緩緩開口:“小姑娘最近可能沒好好吃飯,急性胃炎,發燒是體內有炎症。我給她掛水了,燒退了就好。迴去多喝點粥,吃飯吃得清淡些。不過這個項天你知道的,要是不重視,長此以往可能轉慢性胃炎,像你一樣,可就麻煩了。”

    “嗯,我知道了。”

    “我說項天,赤刃的女兵團不是在二區訓練麽,怎麽你領著人風風火火跑我這裏來了,臉色還那麽嚇人,害得我一把年紀給你嚇得,還以為出什

    麽事了。”

    “郝大夫,對不起。”

    “哎,不說這個,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的。那小姑娘,你女朋友?”溫柔的嗓音裏顯然染上了揶揄的味道。

    那邊聞言突然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響起男人低沉卻堅定的嗓音:“她是我的愛人。”

    “你結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兒,還不和郝大夫我說,你小子不會以為我心疼你那點份子錢吧!”

    接著就是笑聲,談話的氣氛明顯好了起來。

    葉知鬱躺在床上,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心裏卻因為他那句“她是我的愛人”,無數情緒洶湧澎湃起來。那些她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感情,在瞬間因為他的簡單一句話就死而複生。

    她知道,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沒有多餘的感情成分,可是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動容了,心軟了。

    曲項天掀開簾子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知鬱睜著眼睛直愣愣盯著天花板的模樣,墨染的眸比往常要幽深許多,裏麵不知翻湧著什麽。

    葉知鬱察覺到他進來,撐著自己做起來,直直看著他眼睛,委屈,埋怨,無數的情緒和話語在胸口盤旋,可是最後,她選擇輕輕扯動嘴角,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很淺,淺到幾乎不可察覺,仿佛透明的玻璃,卻像是一擊重擊狠狠敲在了曲項天那顆自以為堅硬如鐵的心上。

    她的生理期他從沒有在意過,不知道並不是他的錯。讓她來赤刃,部隊裏的生活原本就不輕鬆,一天三頓一頓解決他作為首長也常常如此,沒道理她不能。阿淩說她怠慢工作,他不信,因為這些天他親眼見得她有多努力,但是衝撞上級還出言威脅卻是讓他失望的。她的脾氣吃點苦頭,沒什麽不好。

    所有一切,所有一切都並沒有問題。可是曲項天現在就是他媽該死地想要殺了自己。

    為什麽她臉色糟糕成那樣他卻沒看出來,還嚴聲厲色地兇她?

    為什麽他明明知道怠慢了胃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卻還是放任她虐待自己?

    為什麽明知道她脾氣硬,他就不能多讓著她一點?

    曲項天最無法原諒自己的,是他明明一直都在她身邊,卻眼睜睜看著她變成這樣。

    她眼裏的情緒太明顯了,他知道她對他的心思。雖然不知道幾分向著他和赤刃,他卻還是利用了。讓她進來赤刃內部,一方麵可以從不知目的為何的a-tm手下保護她的安全,然而更

    多的,是故意讓她接觸赤刃的內部情報,也也是為何將她分在了負責電子密碼破譯與翻譯的部門。他知道她一直通過某種方法和絕影聯係,這招欲擒故縱,就是等待時機,待她和絕影聯係他能給後者致命一擊。

    但是現在,驕傲如她,雖然不知道她想通了什麽,但是她顯然是原諒了他。

    眼前的人,曾經在他麵前張牙舞爪得像一隻小貓,現在卻蒼白得好像脆弱的花朵,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想安慰他沒事。

    話在喉嚨間滾了幾下,曲項天卻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兩人就這麽靜靜看著,直到郝大夫進來拔針頭。

    發現兩人之間氣氛詭異,人到中年的郝大夫自然有年長者的眼神和閱曆,心裏明白小兩口多半是鬧別扭了,也沒說什麽,收了吊瓶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郝大夫就走出了醫務室,將空間留給了那兩個人。

    最後,是葉知鬱先開的口。

    “部隊裏允許請假嗎?”葉知鬱道,“我想迴家一趟。”

    劍眉一沉,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不”字下一秒就被咽進了喉嚨裏。

    “迴家做什麽。”

    “在外麵的世界受了挫折,迴家找媽媽告狀求安慰。”葉知鬱半開玩笑地這說,眼中卻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曲項天盯著她沉默半晌,才冷著聲音再次開口:“你的家在帝京。”

    葉知鬱聞言卻搖了搖頭,眼中染著曲項天看不懂卻覺得不悅的光:“不,我的家在n市,從來都在n市。”她能依賴的人,隻有真正的親人。

    四十四章違背原則也要護她

    曲項天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準假,確定她沒事了就先迴去了。今天也許是鬧了這麽一出,女魔頭也沒再來找過她,說來也是,她罷工了,再加上曲項天也如她的願修理了她,她還能有什麽能不滿的。

    於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葉知鬱這大半個月來頭一次在七點就迴到了家裏,勤務兵正在燒水,看見她迴來笑得憨實地跟她打招唿,桌上也已經放好了準備的熱騰騰的粥,還有一些比較清淡的菜。

    葉知鬱看著,心底微微翻出些波瀾。她知道,這是他特意讓人準備的。

    她不是看不出他的讓步,也知道他不是故意傷她。隻是事情變成了這樣,她還是無法就這麽坦然毫無芥蒂地原諒他。

    說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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