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他問。

    容昐一怔,進屋,她站的離他有點遠,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她抬起頭直視他幽暗的雙眼,說:“隨意在周邊走走。”

    “見了誰?”龐晉川笑問,倒了一杯茶退到她跟前。若非極熟悉他了,容昐可能感覺不出來他的怒氣,但,此刻他的確在生氣。

    容昐扶著隆起的小腹,斂目迴答道:“三兩個行人而已。”

    他冷漠一笑:“行人。”

    “是。”

    “不是周朝崢?”他猛地起身,快步將她拉過來,容昐闌珊了數步停下,心猛地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了……

    “你到底見了誰?”龐晉川緊緊的箍住她纖細的手腕。瞳孔微眯,望進她眼中。在她眼裏,他的麵容猙獰暴躁,可那湖水般的棕褐色雙瞳卻緊鎖住了他的身影。

    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撫摸她顫抖的眼睛。

    容昐微閃,龐晉川麵色暗沉,陰測測的盯著她。

    “是,我見了周朝崢。”容昐緩和下語氣:“隻是偶遇,您別多想。”

    “過來。”他伸出手,等著她自投羅網,容昐猶豫了下,走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的把握在手心,善玩著:“以後還騙我?”

    容昐見他神色平複下來,也舒了一口氣,搖頭道:“我不想你發怒。”

    “嗯,沒有下次了。”他笑道,牽著她坐在了圓凳上,挽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將茶放進她冰冷的手掌心之中。容昐吃了一口熱茶,渾身上下暖唿唿的,龐晉川看著她滿足舒展眉宇的模樣,不由伸出手輕輕的撫摸她的眉間,嘴角的笑意隱藏在層層的平靜之下。

    她長得不是頂美,卻百看不厭。

    午後,龐晉川又出門了,他去做什麽,容昐已經習慣性不問。

    他離開後,容昐去了長灃屋裏,外頭日頭極好,曬得人身心暖洋洋的,容昐靠在窗台邊的榻上時而看著他作畫,時而翻動書頁。

    微風習習,撩撥的人心漸倦,小禮物是個小懶豬,好像睡熟了,一動都不動,容昐慢慢的撫摸著她,眼皮也跟著沉了下來。

    這一覺,無夢,再醒來已是日薄西山。

    容昐揉著雙眼,打了個哈欠了,怎麽迴到自己屋裏了。

    筆山後,他不知坐在那裏許久了,正埋頭沙沙寫著公文。

    公文極多,幾乎把他

    半張臉蓋住。

    容昐問:“長灃呢?”說著已經下了床,穿好鞋,走到門口,剛要拉開房門,隻聽他道:“在屋裏,拉著來旺玩西洋棋。”

    “嗯。”容昐頷首,推開門出去。龐晉川眉頭微不可查皺起,望著她的聲音,嘴角已沉下。

    容昐去了長灃屋裏,見他玩的正興頭,也不吵他,迴到臥房。

    “看見了?”他頭仍舊沒抬,筆速飛快,聲音有些冰涼。

    容昐一怔,點下頭:“嗯,玩的高興。您要吃茶嗎?”

    “普洱。”

    “是。”

    過了一會兒她才迴來,將泡好的茶端到他跟前桌麵放下。龐晉川抬頭覷她,臉色緩和了下來:“等會兒,就好。”

    “好。”

    容昐坐在椅子上等他,

    “鬥篷披上,別著涼。”他說。

    容昐這才驚覺四周不知何時已轉了涼,她轉手取過鬥篷走向穿衣鏡中係好,整了整蓬鬆的發鬢,將一枚鏤空蘭花珠釵插定。

    月份很快進入六月,小腹已經隆的很高了,容昐對著鏡子中微微轉動自己的身子,好奇的打量小禮物的現狀。

    不知她長得好不好,像誰呢?

    若是小禮物也跟龐晉川一樣動不動就板著臉,散發冷氣,估計會把人都嚇跑了,這樣可不大好。

    “小禮物。”容昐不由低喃出聲。

    “想什麽了?”在她想的出神的功夫,龐晉川已經處理完公務,他大步上前很是順手的拉好她身上的鬥篷,直到密不透風了才滿意的挑眉。

    落地窗衣鏡是西洋運來的,比銅鏡照的清晰,容昐看著他的臉,她已經許久沒有仔細看過龐晉川了。

    龐晉川的輪廓很剛毅,但五官卻很精致,濃眉,筆挺的鼻梁,單薄的嘴唇,這樣的男人無疑是有魅力的,不知小禮物會不會和她兩個哥哥一樣長得像他嗎?

    容昐迴了一個笑:“我在想她長大了會是什麽樣?”

    龐晉川聞言,大掌極其輕柔摸上,滿足的長歎一口氣:“生出來就知道了。”

    容昐莞爾,他拉起她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睡了半日,咱們出去走走,晚膳也在外頭用。”

    “好。”容昐點點頭,兩人一起去叫了長灃。

    長灃正和來旺往西洋棋,聞言歡唿雀躍不已。

    來

    旺連忙囑咐下去,當他路過龐晉川和容昐身邊時,不由抬頭悄悄望去,隻見爺緊緊的摟住太太的腰肢,嘴角一抹笑意明顯又觸人心魄。

    傍晚,落日的餘暉還賴在海麵遲遲不肯下去。

    海浪輕拍著船帆,礁石,海燕迎麵直搏,一望而去,海天相連,瑰麗的晚霞綴滿天空。

    容昐扶著欄杆,深深的吞吐著新鮮的空氣,龐晉川就站在她身側,凝眉一錯不錯的望著她。

    看著,她白皙的側麵被夕陽的餘暉染的粉紅,從光潔的額頭到脖頸,沒有一處讓人的目光不膠著在她身上。

    “餓了沒?”見她轉過頭,龐晉川撥開被風吹到她臉上的散發,寵溺問。

    “嗯,是餓了。”容昐朝他笑道,長灃跑到他們兩人中間,他隻到容昐的腰間,小手緊拉住她的手腕,隨後摸摸小禮物,心滿意足跑開,容昐連忙跟在他後頭:“小心,慢點跑。”她的目光緊緊隨著他的身影,能一動不動站著許久。

    龐晉川便不肯讓長灃一直跟在她跟前,來旺過來牽他。

    一行人,沿著碼頭直走。

    身後浩渺的大海,迎著落日。

    南澤民風開放加之是朝廷唯一一個通商口岸,所以並沒有實行宵禁。

    到了夜裏,街上燈籠高點,熱鬧非凡。

    有三五人聚在一起憑欄談天大笑的,也有在店鋪前擺了桌子摸牌九打馬吊的,孩童更是肆無忌憚沿街奔跑,唿朋喚友。

    容昐和長灃就坐在聚賢樓的隔間上,憑欄望下,不時說上一兩句話。

    身後龐晉川望了母子兩人一眼,又轉過頭吩咐來旺晚膳的菜肴:“最後再來一碗牛乳。”

    “是,爺。”來旺立馬點頭離去,龐晉川坐下,倒了一杯茶也望向外頭,也不知是看景還是看人,還是人景都看。

    晚膳很快就端上來了,南澤臨海,多是海鮮。

    容昐喜歡吃魚,桌上就擺了四五道不同烹飪的魚肉,她吃不下,他就哄著她多吃一點也是好的。

    容昐搖頭實在吃不下了,他才放棄往他碗裏繼續夾菜,然後自己拿了一小碗白米飯合著她剛沒吃完的菜慢條斯理,一口一口都解決掉。

    牛乳上了,他放下碗筷端到她跟前。

    容昐正給長灃剔魚骨,他見了隻是嘴角微微沉了下來,對長灃說:“不要勞累你娘。”

    長灃很懂事,雖然很想告

    訴爹爹,娘一直都這樣,但話到嘴邊,目及他冰冷的眼眸,他又吞了迴去,昂麵清脆點下:“是,父親。”

    容昐隻剩下最後幾根了,飛快剔好放入長灃碗中,隨後又夾了一塊魚肉,剔幹淨了,夾到他碗裏。

    龐晉川隻是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夾起吃完。

    但容昐感覺到他的不悅。

    “還要嗎?”她彎目笑問,他點了點頭,看她:“好。”

    容昐剛要站起,取筷夾魚肉,他卻已經夾好放在她碗中。

    容昐歎了一口氣,又繼續剔骨。

    整個晚膳,她剔了整整一盤的魚骨,他也隻吃了魚肉,桌上其他菜色幾乎不動,長灃吃味的厲害。父親不讓自己纏著娘親,可到最後他自己還不是一直纏著娘親?

    容昐身前的那碗牛乳,終究沒喝。

    從聚賢樓出來,龐晉川就讓來旺先帶長灃迴去,他帶著她在這條街上四處逛逛。

    戌時正,月上柳枝,兩人走在擁擠的街麵上。

    一人在前,一人跟在後。他信步慢走,時而在路邊攤位停下,觀畫,時而入店鋪買書。容昐悄悄的揉搓著僵硬的右手,跟在他後頭。

    兩人足足走了半條街,到了街心,人潮擁擠,她落了一尺遠。

    龐晉川歎了一口氣,迴過頭,抓住她的右手,放於掌心,歎了一口氣:“不要做讓我不悅的事。”

    “長灃還小。”容昐道。

    龐晉川微有些惱怒:“他不小心了,迴京後,我便要請先生教他入學。”容昐愣了一下,龐晉川不滿的瞪了她一眼:“你何時才能放手讓他自己來?”

    “我沒……”容昐下意識反駁,但在他的目光中,她根本無法遁形。

    “容昐,他不需要你的保護。”龐晉川直言。

    容昐咬住下唇,撇過頭。

    前些日子在周府,和長灃睡在一起還好。可從昨晚開始,她竟無法是從,她無法忍受長灃離開她的視線很久。

    “走吧。”龐晉川拉住她的手。

    這時,黑暗的夜空之中飛快的串出一抹極亮的火花,眾人抬眼望去,隻瞧那禮花猛地在空中炸開,姹紫嫣紅似梨花般散落。

    “城南員外家過壽!”

    “放煙火了,快出來看啊!”

    一朵,兩朵,三朵……轟聲震天,密集的綴滿夜空,

    四麵八方越來越多的人湧現了出來,大家都抬頭興高采烈指著,臉上滿是欣喜。

    容昐也昂頭看的極其認真,龐晉川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卻轉頭看著她眼中煙花的倒影,湊近她耳邊:“容昐,今晚好好睡。”

    容昐迴過頭,她的手被他捏的都出了密密的汗,容昐看清楚他眼中的不容置疑,許久才重重的點下頭。

    迴了驛站,龐晉川去沐浴了,容昐喝完了他備下的牛乳,在屋裏等了許久,爬下床去了隔壁屋。

    長灃早就睡下了,滿頭大汗,容昐抽出帕子,替他擦幹,隨後俯身吻上他的臉蛋,她有些感意,迴過頭,在門口見到他的聲音。

    背著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我看看就走。”容昐抽身下床,有些尷尬。龐晉川看著她迴屋,闔上門也跟了進去。

    容昐躺到床上,隨手抽了他床前翻看的書。

    都是山川地理,港口開閘這類的,容昐瞧他走進來,翻過了一頁。

    “夜裏看書傷眼。”他抽掉卷書,掀開薄被躺了進去,從後麵摟住她的身子,一雙手不緊不慢的撫摸著她的小腹,容昐緊繃了一會兒,慢慢放鬆下來。

    他卻問:“你這些日子到底在緊張什麽?”

    容昐睜著眼,望著空白的牆壁。

    龐晉川的安撫仍在繼續,可她漸漸的卻覺得漫長。

    她在緊張什麽?容昐自己也不明白,她覺得自己沒病。

    夜裏,容昐醒來了幾次,龐晉川也跟著醒來了幾次,到了淩晨,她幹脆披衣起床,坐在窗前的榻上等著東方露出魚肚白。

    他默然了盯著她孤寂的背影許久,起身坐在書桌前,繼續批複未完的公務。

    蠟燭的光亮在空曠的屋子裏落下淡淡的投影,照亮了他這一角的光明,而她那邊依然是被黑暗籠罩。

    兩人熬了許久,容昐才漸漸趴在牆角困頓眯上眼,龐晉川從桌後走出,將她抱迴床上。

    剛放下,她便不安穩的卷縮在角落裏,龐晉川俯身凝眉望著她的臉龐,抓起她嘴角的青絲。

    龐晉川半躺會床上,將她整個人都抱起,抱進懷中,低聲輕哄。

    起先她麵色焦躁不定,但慢慢的放鬆下來,整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沉沉的陷入了夢境。

    抱著她,他才覺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都有

    了快六個月的身孕了,肚子還這麽大,可她還是很輕,摟在懷裏都能清晰的摸到她的身子硌手的厲害。

    他就這樣緊緊摟著她,直到東方旭日升起,他才披身起衣,叫來旺把那名婦科聖手叫來。

    外間,隔著紗幔。

    一個須白老者認真問脈,龐晉川就站在他身旁,大夫緊緊皺眉又換了一隻手細探。

    雖隔著翠綠色的紗幔,但依稀能看見裏頭夫人睡中不安穩。

    大夫收迴手,朝龐晉川作了一個揖問:“不知夫人可曾受過驚嚇?”

    龐晉川點頭:“前段時間確實有受過大驚,但時隔三個月,仍有影響?”

    “如此便是了。”大夫連連點頭:“借前一步說話。”

    龐晉川隔著紗幔望了她一眼,跟了上去,大夫沉聲問:“夫人夜裏難以入睡,即使入睡也多夢易驚,且步行緩慢,言語略少,焦慮。”

    “確實。”

    “之前可曾察覺不對勁?”

    龐晉川道:“前晚入睡艱難,被雷聲驚醒後過了一個時辰才漸漸入睡,昨夜驚醒數次,每每都要起身去看兒子,不知是何病症?”

    大夫撫須:“此為肝氣鬱結之症,但大抵婦人產前多有此病,隻因夫人曾受驚過度,加之內外齊齊煎熬,故以比尋常婦人更為厲害。”

    龐晉川眉頭緊蹙,越發壓低聲音:“如此下去,該如何?”

    “實不相瞞。”大夫告之:“還需盡早排除,否則以夫人身子雖能保得住胎兒,可也是極易早產。又因胎兒本就先天不足,如此恐有性命之憂……”

    龐晉川赫然,愣了許久,直直的望入帳中之人。

    她翻了一個身,小腹高隆,他以為生子乃婦人尋常之事,卻不曾竟累她如斯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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